我爹定要把我嫁給多疑善變的丞相北泯做妻。
嚇得我扭頭去梨園,買了個俊俏麵首,壞自己名聲。
我那麵首相貌極好,性子極溫柔,就是有些忙。
還要經常入宮,給娘娘們唱曲兒。
我隻得用銀鏈將他捆在芙蓉帳裏。
用腳尖勾起他的下巴:
“我是你的妻主,隻許唱曲兒給我聽!”
“不許教別人把你瞧了去!”
直到宮宴,爹爹帶著我見他。
看他坐在百官之首。
皇帝之下,群臣都恭恭敬敬地向他行禮。
高呼丞相千歲。
我顫巍巍地跟著作揖。
他琉璃似的溫柔眸子,朝我看過來。
喜怒難辨:“本相不是你的麵首麼?”
“妻主不必拘禮。”
......
我去閨友經營的梨園挑麵首。
她忙著和老相好私會。
隨手指了指園裏的俊俏小生。
“看上哪個直接帶走,老娘便宜賣你。”
“我這有個叫北吟的,最是俊俏,你要喜歡就給你了。”
她簡單交代幾句,就乘轎走了。
我很快相中青石台階下,邊哼曲兒邊撫琴的美男子。
一眼瞧去,國色無雙。
煙青色的衣袍隨著夏風微晃,容顏似畫,墨發及腰。
冷白色的肌膚甚至有些微透光,含混著幾分不食人間煙火的神聖。
一時竟讓人不敢褻瀆。
嘶~
真是賞心悅目。
也難怪在她這梨園聽曲看戲,貴的令人咋舌了。
我舔了舔有些發幹的唇,大著膽子開口:
“公子可是姓北?”
琴聲一頓,我對上那雙溫潤醉人的眸子。
“姑娘找我?”
北姓罕見,姓北的俊俏男子更少。
我彎了彎唇,走到他身邊。
“就是找你。”
他慵懶地靠著台階。
手指撥弄琴弦,琴聲和著戲詞,唱的斷斷續續。
嗯,雖然唱功不怎麼紮實,但我又不是專門找戲子的。
好看便夠了。
“姑娘找北某作甚?”
曲罷,他閑閑地開口。
我開門見山:“我要買你。”
他愣住,“買我?”
半晌後,杏色的薄唇邊噙著抹清淺的笑意。
“姑娘大概是買不起的,請回罷。”
笑話,我爹以前怎麼說,也是個名震一方的百夫長。
我也悄悄攢了許多私房錢。
雖說到了京城,就有些不夠看了。
但誰讓梨園園主,是我老鄉兼摯友。
買下他還是夠的。
他起身要走。
我忙拉住他的衣角,“北公子,我錢夠的。”
我有些緊張,但還能克製:
“你能做我的麵首麼?幾個月就好。”
“你放心,我沒有什麼滲人的癖好,我、我也不會虧待你的,雖然買了你,但每月還是會給你錢。”
清秋說他家裏早沒了爹娘,還有幾個弟弟妹妹要養。
長兄如父,很是辛苦。
我這趕著送錢來,也算是義舉了。
他默了半晌沒動。
我猜他可能嫌我給的少了。
畢竟每天在這銷金窟唱曲賣笑,應該賺得很多。
我想了想,忍痛給他加到了每月八十兩銀子。
稍稍提起音量,掩飾自己的緊張:
“咳,差不多可以了啊。”
這已經高出市價許多了。
也是我能出得起的最高價錢了。
隻見他唇邊的笑意,不知不覺中好似涼薄了幾分。
“姑娘知道我是誰麼,就想買我回去做麵首?”
他的眉眼依舊笑盈盈的,我卻被這笑意壓得有些不自在。
小聲在喉嚨裏咕噥:
“北吟嘛,我知道的。”
不知道他聽清沒。
大概是聽清了吧,因為他的嗓音徹底冷下來。
“既知道北某身份,還敢買我,姑娘倒是頭一個。”
?
雖說姑娘家買戲子傳出去不太好聽。
但也不至於不敢買他吧。
再說,我是買主哎。
好歹是梨園的客人。
他這什麼態度!
他們園主都說了,相中了就直接帶走。
我拉起他的手,凶巴巴地:
“反正我看上你了。”
“你現在是我的了。”
他的指尖帶著些許沁人的涼意。
兩指相觸,惹得我手心酥酥麻麻的。
看在他麵若潘安的份上,又緩了緩語氣:
“你隨我回去待上兩三月,屆時我若懷上了,便許你自由身,如何?”
他挑眉,有一絲訝然。
我接著補充:
“當然,你要是還想回做回老本行,也依你。”
“如果不是我爹非逼我嫁給那個老丞相,我也不會出此下策。說起來,你們倒是同姓,連名字都有些相近。”
但那個老丞相一定醜死了,沒北吟這般好看。
不然都快而立之年的人,怎會連個老婆都討不著。
還要來禍害我這個,快小他一輪的女娃娃。
他始終紋絲不動。
就在我都打算放棄他,退而求其次,準備找其他人。
北吟似笑非笑地點頭:“好啊。”
“那就勞煩姑娘,將北某贖出去。”
我狠狠鬆了口氣。
絕色美男終於是我的了!
我將北吟安置在故友的兩進小院。
取了一些銀票塞給他。
“這小院我沒怎麼住過,你看缺些什麼,自己添置。”
他沒接,彎唇而笑:
“勞煩幫北某置些筆墨紙硯即可。”
我明白,像他們這種比較貴的小生。
一般都是講究風雅的,而且自視甚高。
隨隨便便的塞錢,會顯得很俗,而且拉低身價。
我轉手將銀票,壓在花瓶下。
順便投其所好:“我這裏還收藏了副文壇墨寶,你要不要觀摩?”
“哦?”
他果然來了興趣。
我有些得意,將他引進暖閣。
牆上掛著副沒有落名的《樓蘭序》,但我老爹稀罕的不行。
以前天天掛在家裏觀摩。
說是哪位文壇大家,少有的流世名作。
北吟輕笑出聲:“你爹爹真這麼說的?”
我以為他不信,著急:
“當然,爹爹還提過這個大家的來曆,隻是我一時忘了。”
他當時還想用這幅字,哄我去給那個老丞相做妻子。
我反手給搶了,然後溜出門。
北吟笑著點頭,眼裏閃過一絲柔情。
“你爹爹很有眼光。”
不得不說,他笑起來真的能勾魂。
琉璃似的眼眸子裏,盛滿了碎光,溫柔極了。
我看晃了眼,差點被桌角絆住。
他很自然地扶了我一下。
溫涼的手掌握住我的腰,我嚇得一激靈,想躲。
等等。
這可是我的男寵哎。
他肯定在借這個機會在獻寵,拉近我們的關係。
我躲什麼躲!
我繃直了身子,由著他攬住我的腰。
正要誇獎,“咳,你還挺……”上道。
北吟卻真就隻是將我扶起來,而已。
他的手很快鬆開。
嗯?
就沒了?
我愣住。
他啞聲調侃:“林小姐第一次養麵首?”
我老臉一紅,期期艾艾:
“妻、妻主的事,你少打聽。”
“妻主?”
他拎出這兩字咀嚼,笑得樂不可支。
我理直氣壯:“難道不是嗎?”
“你以後可得乖乖聽我話,還有,記得改口。”
林小姐來,林小姐去的,多生疏。
他看了眼天色,悠閑地伸了個懶腰。
“好的,妻主。”
“隻是北某下午還要進宮唱曲兒,怕是不能久留了。”
嗯?
謝清秋這梨園,都已經和皇室搭上關係了麼?
也沒聽說啊。
我狐疑地盯著他看,有些不滿:“可你已經是我的了。”
他用修長玉白的食指,抵在我唇上。
“我自然是你的,隻是不去,怕是要得罪宮裏引薦我的貴人。”
“此事還沒個準信,妻主可要保密。”
行吧。
北吟的容姿嘛,雖是頂頂好的,可那唱功似乎還欠缺了些。
讓他去宮裏斷了這個念想也好。
省得總不安分,想往外跑。
他是深夜才回來的。
“咦,你怎麼沒穿戲服?”
北吟微愣,笑道:“出宮就換了。”
我點點頭,北吟還真是體貼。
怕我看到他給別人唱戲穿的行頭會吃醋,早早的就將它們收起來了。
“唔,那個,你一會兒沐浴後,就來暖閣找我吧。”
說完,我逃也似的離開。
穿著薄薄的紗裙,脂粉輕敷,在暖閣左等右等。
始終不見來人。
我隻得親自去尋。
北吟竟是在自己房裏,寫東西寫得興致勃勃。
我氣呼呼地啐了一口:“呆子。”
他抬了下頭,耐心道:“快寫完了。”
可我等得睡了過去,都不見他寫完。
等第二日一早醒來。
人影早沒了。
被窩裏也是涼的。
我心下一驚。
他不會是騙錢跑路了吧?
我半數私房錢都給他了,要是他跑了,我可再養不起第二個男寵了。
擔驚受怕一整天。
他還是沒回來。
我跑去梨園和謝清秋探口風。
謝清秋冷笑道:“那可說不準。”
她說我昨日前腳剛把人帶走。
北吟後腳就遞來一封書信。
說是家中幼妹身患重病,要耽擱兩三月才能回來。
謝清秋氣得咬牙:“他還自以為在你這撈了油水我不知道,還找借口防我一手!”
“倒是他什麼時候真攀上了宮裏的貴人,能給娘娘們唱戲,我倒是不清楚的。”
“真真是個白眼狼,也不提攜下園裏的兄弟姊妹。”
竟真是貪財的,麵兒上看著也不大像呢。
想來是家裏弟弟妹妹太多,不得已吧。
我心裏愈發不安。
直到黃昏,才在街邊看到他的身影。
我終於把心放回肚子裏。
撇了撇嘴,漫不經心地說:
“你還曉得回來。”
出去一整天了,招呼也不打一聲。
他笑了笑,慵懶地靠在門廊上。
“妻主,還不是生計所迫。”
這是嫌我給的少了?
我何時短過他的吃穿了?
分明是他野心太大!
關於我養的麵首,比我還要忙這件事。
我一直耿耿於懷。
在他連著半月一直去宮裏後,我徹底忍不住了。
“到底是哪宮的娘娘,這麼愛聽你唱曲兒?”
“我看她是饞你身子罷!”
北吟笑意收斂幾分:“妻主慎言。”
他抿唇不笑的時候,周身憑空多了幾分威壓。
隱隱有官威之勢。
真真是反了天。
我這個不聽話的男寵,還衝我擺起譜了。
我當即用銀鏈,將他捆在我的芙蓉帳裏。
用腳尖勾起他的下巴:
“我是你的妻主,隻許唱曲兒給我聽!”
“不許教別人把你瞧了去!”
“聽到沒?”
北吟被綁著雙手。
震驚中帶著一絲興味。
“妻主想對我作甚?”
我“哼”了一聲,“自然是和你生……”
他忽然低下頭,輕輕含住我的腳趾。
“你你你!”
酥麻軟糯的觸感,嚇得我瞬間花容失色。
他他他竟然舔了我的……!
還是濕吻!
我連忙收回勾他下巴的腳。
現在的戲子,都玩兒的這麼花?
北吟哂笑:“妻主這就怕了?”
才沒有!
我鼓足勇氣,重新跨坐在他精瘦的腰上。
“要不,我、我們繼續……”
這廝說什麼都不再動了。
懶洋洋地眯著眼睛休憩。
像極了我府上養的那隻,優雅傲慢的波斯貓。
一個死出!
我拽著他的腰帶,外強中幹:
“我不管,反正你以後必須陪我。”
“你可是收了我銀子的。”
光看了半個月,愣是一口沒吃著。
好虧。
我剛剛怎麼就退縮了呢!
而且我爹那邊,是不見外孫誓不落淚的。
他揚言:“人家丞相大度,不會在意你養了麵首!”
我:……
北吟好脾氣地摸著我的腦袋。
“明後日休沐,我留在家裏陪妻主可好?”
切,唱戲就唱戲,整得和我爹下朝似的。
誰稀罕。
“那明日陪我抓魚吧。”
在溫泉裏抓。
嘻嘻。
第二日,我牽了匹小白馬出來。
準備帶著他從長安街打馬而過。
去京郊的溫泉。
新得了這麼個絕色男寵,我不得好好招搖過市。
也讓那些個瞧不上我的京都貴女開開眼。
北吟隨意掃了眼人來人往的長街,笑道:
“還是乘轎罷。”
“這麼多人看著呢。”
就是人多才好,不然騎馬作甚。
我問:“你是不是不會騎馬?”
北吟遲疑了會兒:“會,隻不過——”
我:“沒事,不會我可以教你。”
北吟肯定比較矜持,不好意思承認自己沒騎過馬。
其實像他這個階層的,甚至不一定有資格買馬。
所以不會很正常。
我善解人意地指導他怎麼蹬上去。
北吟很上道地坐在我身後,雙手圈住我,抓著韁繩。
學得倒是挺快。
我的心竟然有些不受控製的跳動。
他還在反複問:“你確定要這般招搖過市?”
“妻主的事,少打聽。”
我心一橫,帶著他出了門。
“本小姐今日,必得教左相知難而退!”
隻要今日一過,我都能想到。
要娶我的那老丞相,氣得吹胡子瞪眼的表情。
指定堵著我爹破口大罵,嚷著退婚。
我不信他還能有這麼大度。
不介意我養個這般絕色的男寵。
北吟身上淡雅的烏龍茶香,鑽進我的鼻腔。
我扭過頭,在他頸窩狠狠吸了兩口。
還是年輕男人香!
北吟被我蹭得微微揚起下巴。
溫柔地摩挲我的腦袋。
他低笑:“妻主,這可是你自己惹的事。”
什麼事?
莫不是在關心我被退婚了,會不會遭到爹爹的責罰?
我心裏一暖。
“你放心,本小姐不會有事的。”
我和左相的婚約,是我剛出生那天定的。
是為了救他才結下的婚緣。
聽聞北泯自小體弱多病似林黛玉。
十歲那邊得了風寒,連著三天高燒不退,最後出氣多進氣少。
有道士從他們門前路過,說找人衝衝喜,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眾人隻能死馬當活馬醫,試試看。
可上哪兒找喜事去?
北泯眼瞅著就快不行了。
發喪也就那一時半刻的事。
誰也不願意來觸這個黴頭。
當時北家還未發跡,和我們是街坊。
我娘懷胎十月,那天正是生我的日子。
我爹爹心善,為了救隔壁小子一命。
當即接了北家下的婚書。
我生下來若是個女兒,便算得上是給他衝喜了。
若是男兒,那北泯也就聽天由命。
奇的是,我剛落地不到半刻鐘。
北泯的燒就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