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季景陪他剛回國的白月光過生日。

這天也是我們結婚十周年紀念日。

同一天，我還拿到了癌症報告——隻剩下半年時間了。

哈哈哈！季景的癌症報告！

......

大學四年，季景追了我四年，一畢業他就向我求婚。

我被他的熱烈打動——雖然後來才知道他的白月光出國，他失戀了才打我主意。

他又帥又有錢，結婚後讓我安心在家裏當個閑太太，我也答應了。

現在我什麼工作能力都沒有。

所以說，女人不能為了愛情放棄事業。

不然就隻能把熬死老公繼承遺產當事業了。

半年啊，這事業也太艱巨了，我怎麼能撐得過半年。

怎麼就不是三個月呢。

於是我上網搜索【癌症病人如何調養身體】【癌症絕對不能碰的十件事】。

禁喝酒、禁抽煙、禁劇烈運動、禁辛辣生冷……

季景喝酒抽煙是常事，我們感情最濃烈時我不喜歡，他勉強控製自己。

後來他膩了，越是我不喜歡的，他越要做。

揚在外麵的彩旗比國慶節大街上的還要多，每天夜不歸宿，進出酒店。

什麼新鮮的食物都帶著他的小情人們去試試。

這樣來說，好像也不是很難。

唉，還是有點難。

他的白月光回國了，他就收心了，把心全收到白月光身上去了。

一個人的力量怎麼抵得上一群人呢。

我不放心，特意打了電話給季景，語氣期待又落寞：“季景，今天是我們十周年紀念日，我準備了燭光晚餐，你不回來嗎？”

我看著桌上熱湯翻滾的鴛鴦火鍋，隨手涮了一片毛肚。

真好吃。

接電話的是個女人，聲音溫柔，符合一般人對白月光的幻想：“放心吧姐姐，我會好好照顧阿景的，你別擔心了。”

我假裝沒聽出來她的挑釁，擔憂道：“他要少喝酒，尤其是烈酒，容易胃不舒服，還有，不能抽煙，容易咳嗽，也不要吃生冷的，不要吃辛辣的……”

我balabala勸了一通，季景不耐煩：“月光，別管她，我們繼續，這是我朋友送的拉菲，嘗嘗！”

季景的白月光名字就叫白月光。

聽這個名字，想來一定是一個溫柔細心的人吧。

“阿景身體好得很，哪有那麼多不能禁忌。他還請我吃頂級刺身呢！我們還有事，姐姐你自己吃吧！”

我放心地掛了電話。

這十年，我成了一個很好的賢內助。

以至於季景在醫院留的也是我的電話。

醫生打電話讓我拿報告去找他商量一下這件事。

“胃癌晚期，保守治療最多能活半年，但會很痛苦，如果不治，還能活三個月，但起碼好受點。你跟病人說了這事了嗎？”

三個月！

我不得不捂著嘴巴幹嚎，掩飾我的驚喜：“他現在過得這麼快樂，如果告訴他了，他喜歡的全都不能做，他得多痛苦啊！”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還是回去商量一下吧！”

我期期艾艾：“他喜歡抽煙喝酒，喜歡做運動，這些會有影響嗎？”

醫生表情嚴肅：“聽醫囑能活三個月，如果亂來，那就不好說了，有個病人不聽話，硬是通宵喝酒打遊戲，第二天屍體都涼了。”

我緊緊捂臉，生怕壓不住臉上的笑。

“別難過，好好陪病人吧！”

我胡亂點頭。

我一定不會難過的。

我開心得想來個托馬斯大旋轉、蹦上三尺高。

回家時，季景居然也在。

我攥著手裏的報告，生怕他發現了。

他眼尖地看到了，蹙眉：“去哪兒了？”

閱書無數的我立刻低頭，眼眶一紅，語氣造作：“季景，你能不能陪我去醫院？這可是……嗚嗚嗚……癌症，你就陪我再去檢查一下，我不信真的是癌症！”

語言的藝術。

季景眉頭鬆開，冷笑：“陳輕，你這裝病的把戲也太幼稚了吧！還癌症呢！我早看膩了！”

對，他曾經的彩旗們用這借口騙他好幾回了，他心情好就陪她們演戲，不喜歡了就冷臉揭穿。

哎呀，可是，這次不是我裝病，是你病了。

我繼續哭喪著臉：“可是醫生說隻有半年了，就去看看嘛！萬一錯了呢？萬一還有救呢？”

他不屑：“別想騙我！就算你真的病了，要病死了，我也不會像小說裏那樣後悔的！正好給我的月光騰位置！”

他目光一轉，看著我手裏的報告，猛地奪過去，撕了個粉碎，隨手揚了。

好了，這下好了。

證物被他自己毀了。

那以後可不能怪我沒提醒了哦。

我雙手捂臉，嘴角難壓。

季景帶白月光參加他們朋友的聚會。

白月光拍了季景摟著她的親密合照，發了彩信給我。

怪有錢的嘞，還發彩信。

酒吧包廂裏煙霧繚繞，酒氣熏人。

我捏著鼻子闖進去，在昏暗燈光和煙霧中艱難鎖定季景的位置。

他一手摟著白月光，一手端著酒杯，白月光還替他捏著根煙，時不時放他嘴裏。

我這一身樸素的打扮實在太格格不入，他們目光全都看向我。

“喲，這不是嫂子嘛！你也來玩？怎麼還穿成這樣？”

我故意的，季景曾經有多喜歡我這樸素堅強的模樣，現在就有多煩。

果然，他淡淡瞥我一眼，又湊到白月光手上吸了口煙，吐出一大口煙霧。

他知道我討厭他抽煙。

我忍著不適：“季景，醫生說你有胃病，不能抽煙喝酒。”

胃癌，怎麼不算胃病呢。

他滿不在乎：“醫生都說了多少次了，這不是沒事嗎，少來煩我！”

“這次不一樣！胃病更嚴重了！”

都成癌了，這不算更嚴重嗎？

“哪次不是更嚴重了！你就信那些庸醫！滾，別打擾我們！”

你不信就好。

我掃了一眼桌上的酒瓶，又生一計：“季景，威士忌可是烈酒，你怎麼能喝烈酒！會胃疼的！”

我伸手去拿酒瓶，動作緩慢。

白月光輕笑：“姐姐，這是阿景的朋友聚會，喝點酒怎麼了？阿景酒量很好的！”

“他不能喝酒！”我語氣堅定，手上動作緩慢。

季景皺眉，故意拿走那瓶酒，直接對瓶吹。

我瞪大了眼睛：“季景！不！別喝！”

他喝得更快了，一口氣幹完一瓶烈酒。

“阿景，你好厲害啊！”白月光捧場地鼓掌。

那群狐朋狗友也歡呼：“還得是季哥！嫂子，你不習慣我們這種場合就別來了，多掃興啊！你看白月光，難怪季哥喜歡她。”

季景冷冷瞥我一眼：“還不滾！”

又湊到白月光手邊吸了一口煙。

我聽話地滾了。

臨走前留下哀怨的眼神。

希望他能明白。

等他病倒了可別怪我。

關門前，我還能聽見白月光的聲音：“你以前就喜歡這個牌子的煙，姐姐是不是吃醋了？”

季景哼笑：“我心裏隻有你。”

外麵都傳季景事業有成，浪子回頭，即將迎娶白月光。

兩情相悅，佳偶將成。

多麼感人的愛情故事啊。

我結婚後就成了家庭主婦，很少跟季景一起出去。

大家不知道有我這麼個季太太就算了。

白月光打電話來耀武揚威：“所有人都說阿景要娶我，你還是主動離開吧，別讓阿景趕你，就不好看了。”

我看著正在錄音的標記，悠悠開口：“啊？可他娶了我十年了，怎麼娶你啊！你的意思是要我跟他離婚，然後再娶你嗎？”

“不然呢！既然知道，就趕緊離婚！別占著季太太的位置。”

我故作悲憤：“憑什麼！我們結婚十年了啊！他是我的愛人，更是我的親人！”

白月光嘲笑：“在你之前，他是我男朋友，是我出國了，他才跟你在一起的！既然我回來了，你就該退位讓賢！”

“他跟我在一起的時候從沒提過你！他追了我整整大學四年！難道他也追了你四年嗎？那時他才十幾歲，還不懂事，認不清感情而已！”我話鋒一轉，“白月光，我求求你別再糾纏了！從你纏著他開始，他的胃病就變得很嚴重了，你會害死他的！我照顧他十年，他從沒有這麼嚴重的病！”

白月光可真上道：“你就是嫉妒我們！他知道我最喜歡他身上的煙草味，喜歡他醉眼朦朧的樣子，你嫉妒才說什麼胃病！我告訴你，你不離，阿景也會和你離婚的！他最愛的是我！”

她掛了電話，我心滿意足地保存了這段錄音。

這下季景要是病死了，更怪不得我咯！

為了避免季景真找我離婚，我先發製人，把錄音發給營銷號。

外麵都在扒季景的愛情故事。

我一出門，就被娛記攔路。

我一把鼻涕一把淚，哭訴得聲淚俱下：“我絕對不會離婚的！她隻不過是我和季景婚姻道路上第九九八十一個攔路石，隻要跨過去，就能修成正果！”

好巧，白月光是季景出軌的第八十一個人。

多吉利的數字，唐僧西天取經也要經曆九九八十一難。

跨過這一難，就是我暴富自由的圓滿大結局！

這下好了，季景的上市公司股票動蕩，他為了穩住民心，不得不壓下什麼白月光、結婚離婚的輿論。

還大張旗鼓在慈善晚宴的拍賣會上買下一條項鏈給我。

他還特意半安撫半警告我：“你想要這個名頭你就拿著，別阻攔我的愛情！我和月光不會因為一個虛名就被分開！你太膚淺了！”

我：“嗯嗯嗯！我不奢求愛情，隻要配偶是我就行！”

他狐疑地又盯了我一眼，才揚長而去。

我知道他在奇怪什麼。

畢竟，他第一次出軌被我發現時，我還大鬧一場，現在都鬧離婚了，我卻對白月光無動於衷。

我從來不信什麼愛情，在大學期間任憑他怎麼追求我都無動於衷。

直到他一步到位，跳過戀愛要跟我結婚。

不知他從哪打聽到的，我生父生母沒有領證，隻擺了酒就當結婚了。

生了我一個女兒後，我媽再也懷不上，我爸就另娶，另娶時還領了證。

於是我媽這個沒證的，同時也沒理了。

她開始緊緊盯著我的人際關係，尤其是和男生的，隻要有一點苗頭就對我耳提麵命，甚至找上人家一通說教。

沒有男生接近我了。

到了大學，她開始催我物色一個家庭背景好的，讓我畢業就跟人領證，有證有保障。

隻談戀愛的，統統不能要。

可我已經不打算戀愛結婚了。

季景在畢業典禮上的行為算是勇猛了，我忽然就心軟了。

我沒有喜歡的人，也沒有比他更喜歡我的人，那就結婚吧，結婚了，他就不能隨意拋棄我。

我真蠢，

我高估了婚姻的約束力。

男人出不出軌，跟結不結婚有什麼關係呢。

結婚了再出軌，或許還更刺激更有成就感吧。

他第一次出軌，我鬧了一場，當晚我就流產了。

懷孕一個月，剛拿到孕檢單，我本來打算告訴季景的，卻發現他出軌了。

在醫院裏，我誰也沒說，盯著一張孕檢單和一張流產單看了一晚上。

我忽然覺得好沒意思。

於是後來，我不再有期待，我媽要我結婚，那就繼續這段婚姻，總歸我吃喝不愁。

這次卻好像不一樣，季景對白月光是認真的，白月光是真的白月光。

我想，不如就離婚。

等離婚了我就能分一半財產——他對女人向來大方。

一半也夠我下半輩子生活了，我可以去旅遊，可以開個小店，做什麼都可以。

我已經在擬離婚協議書了，可那張癌症報告單打斷了我為自己找的出路。

要什麼一半！

我全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