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火裏，爸爸救了白月光的女兒，我被丟在角落，活活燒死。

再醒來，我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對上爸爸關切的眼神。

“萌萌，你終於醒了。”

好溫柔的爸爸，可是爸爸從來不會用這樣溫柔地語氣對我說話的。

萌萌，是爸爸白月光女兒的名字。

我和萌萌互換了身體。

......

“萌萌，你醒了，還疼不疼啊。”

我睜開眼，爸爸就坐在床邊，高大的身影籠罩著我.

我眨了眨眼，有些不敢置信。

我第一次離爸爸這麼近，近到能看清爸爸的每根睫毛。

爸爸的睫毛好長，忽閃忽閃，像小扇子。

爸爸的聲音也好溫柔，爸爸以前從來沒有這麼溫柔跟我說過話。

不過爸爸好像叫錯名字了呢。

我不是萌萌，我是一一。

我張了張嘴，想叫“爸爸” ，卻發現根本說不出話來。

爸爸發現了我的異樣，沒過一會兒，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叔叔走了進來。

醫生叔叔讓我張開嘴，又問了爸爸一些問題，檢查完後，醫生叔叔出去了，爸爸也跟著出去了。

不過他們好像沒走遠，我聽到了醫生叔叔說話的聲音。

“病人由於受到驚嚇，導致暫時性的失聲，沒什麼大礙，過段時間可以自己痊愈。如果長時間不好，後續可以進行心理治療。”

我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躺在床上左顧右盼。

奇怪。

沒有看到媽媽。

我記得教室裏著了火，隻有我和萌萌在教室裏。

我拉著萌萌往外跑，她卻賴在門口不走，要回去拿她的布娃娃。

我隻好回去幫她拿布娃娃。

我好不容易幫萌萌找到布娃娃，火太大了，我出不去了。

然後，我就看見爸爸從外麵衝了進來。

我叫了一聲“爸爸”，爸爸好像沒聽見，抱著萌萌跑了出去了。

再然後的事情，我就不記得了。

好像有很大的煙，還有劈裏啪啦的聲音。

一定是爸爸把我救出來了。

可是媽媽呢？

雖然爸爸忽然變溫柔了我很開心，可我還是想找媽媽

剛剛發生的事情好可怕，我想讓媽媽抱抱。

咦？

床上寫的也不是我的名字呢。

我叫周一。

我的名字很好認，因為那個一字我很小就會寫了。

可是現在這張床上的名字好複雜啊。

我撐著小腦袋看了半天，這裏麵有兩個字是一樣的。

我想起來了，萌萌的名字就是這樣的。

好奇怪呀，我變成萌萌了嗎？

萌萌是和我一個班的同學。

她還是爸爸白月光的女兒。

我不知道白月光是什麼意思，隻知道萌萌的媽媽和媽媽長得很像。

但是萌萌媽媽沒有我媽媽漂亮。

家裏的保姆阿姨說，媽媽是白月光的替身。

白月光回來了，爸爸就不要我和媽媽了。

替身又是什麼東西？

大人的世界好複雜，我不懂。

但是我想，白月光應該不是好的。

因為爸爸自從有了白月光，就不回家了。

爸爸把他的行李都搬走了。

保姆阿姨又說，爸爸這是要和媽媽離婚，然後和萌萌的媽媽結婚。

這怎麼可以呢。

爸爸娶了萌萌的媽媽，那不就變成萌萌的爸爸了嗎？

我不太樂意。

雖然爸爸平時不太喜歡我，可他明明隻是我一個人的爸爸啊。

我舍不得爸爸，於是課間休息的時候，我偷偷跟萌萌說：“萌萌，我把我最喜歡的玩具送給你，你能不能跟你媽媽說，不要和我爸爸結婚？”

萌萌忽然就哭了，哭得很大聲。

後來老師把我叫到辦公室，讓我給萌萌道歉。

我不知道我錯在哪裏，不願意道歉，老師就把媽媽叫來了。

老師還叫了萌萌的家長。

竟然是我爸爸。

我有些難過。

我的爸爸怎麼會是萌萌的家長呢。

萌萌趴在爸爸的懷裏，哭得一抽一抽的。

爸爸生氣的指責媽媽：“看看你教出來的好女兒。”

我看到媽媽的眼眶瞬間變紅，一定委屈極了。

但是她沒有哭，而是蹲下身子，將我摟在懷裏。

柔軟的手心摸著我的腦袋：“一一，告訴媽媽，到底怎麼回事，你欺負萌萌了嗎？”

我看了看媽媽，又看了看爸爸。

爸爸好高，萌萌縮在他懷裏，好小一團。

不像我，我太重了，媽媽都快抱不起我來了。

爸爸的表情好嚴肅，我向後退了兩步，抱著媽媽的脖子。

“媽媽，我沒有欺負萌萌，我把我最喜歡的恐龍玩具送給萌萌了。”

“我隻是想讓她告訴她媽媽，不要和我們搶爸爸。”

我看到爸爸的臉色變了，周圍的老師臉色也變了。

爸爸尷尬地咳嗽了兩聲，老師忽然想到了什麼，問：“你送了什麼給萌萌？”

“大恐龍啊。”

我把一直抱在懷裏的恐龍舉起來。

萌萌的哭聲更大了。

破案了。

原來萌萌是害怕我的大恐龍。

我有些鬱悶。

大恐龍多好啊，又高大又凶猛，萌萌不識貨。

那天，出了學校後，媽媽給我買了好大一個冰激淩，甜甜的，還裹著一層我最喜歡的巧克力脆皮。

我躺在床上，舔了舔唇。

哎呀，我想媽媽買的大冰激淩了。

也想媽媽了。

我好像真的變成萌萌了。

因為我去衛生間照鏡子的時候，發現我的臉也變成了萌萌的臉。

這可太糟糕了。

媽媽說我的小臉像棉花糖，特別好吃，最喜歡沒事的時候嘬我的小臉了。

我的臉變成萌萌的了，媽媽不喜歡怎麼辦。

我擔憂地想了很久，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第二天，萌萌的媽媽和爸爸一起接我回家。

我不想跟他們走。

我想在醫院等媽媽

可是我發不出聲音，隻能被他們帶走。

在走廊裏的時候，忽然衝出來一個人。

我眼前一亮，是媽媽！

我高興極了，想掙脫爸爸的懷抱去找媽媽，媽媽卻衝上來，打了爸爸一個巴掌。

“周延，一一死了，你知不知道。”

“你明明能救她，為什麼不救她，為什麼！”

爸爸將我護在懷裏，沉默了片刻：“我當時沒發現她也在裏麵。”

“不管你信不信，我不是故意不救她。”

媽媽的聲音脆弱地像要碎了。

“就算是這樣，發生了大火，你不知道找一找自己的女兒嗎？”

“一一現在屍骨未寒，孤零零躺在太平間裏，你卻在抱著別人的女兒。”

“周延，你有沒有心？”

周圍忽然圍過來很多看熱鬧的人。

媽媽在他們的指指點點中，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氣般，蹲在地上，眼淚吧嗒吧嗒滴到地上。

這可給我急壞了。

我不斷在爸爸懷裏掙紮。

我想告訴媽媽，媽媽不要哭，一一在這裏啊。

可是喉嚨發不出聲音。

白月光阿姨過來抱我，我逮著機會咬了她一口。

落到地上，我飛快跑向媽媽，卻在手觸碰到媽媽的那一刻，被她一把推倒在地上。

媽媽看我的眼神好陌生。

我被帶回了蘇阿姨和爸爸的家。

蘇阿姨一到家，就摟著爸爸的胳膊撒嬌。

“阿延，那個瘋女人好可怕，差點傷到萌萌呢。”

爸爸安撫性地親吻了蘇阿姨的臉頰。

“放心，我不會讓她傷害到你和萌萌的。”

萌萌的房間是粉色的，粉色的牆紙，粉色的床單，地上還堆滿了各種漂亮的娃娃，像公主城堡。

可是我不喜歡。

童話故事裏，公主都是很可憐的，她們被欺負，遇到危險了也隻能等著王子來救。

媽媽曾經問我：“一一，你想當公主嗎？”

“不，我要當騎士。”

“騎士身上有盔甲，可以保護自己。”

“手裏有劍，也可以保護愛的人。”

我最愛的人，就是媽媽。

過了兩天，蘇阿姨忽然給我穿上了黑色的小裙子。

她說，要去參加周一的葬禮。

周一？

不就是我自己啊？

走之前，蘇阿姨精心打扮了自己。

其實蘇阿姨長得也挺好看，而且跟媽媽有一點像。

但是我卻覺得，蘇阿姨沒有媽媽漂亮。

到了地方，蘇阿姨領著我下了車。

我有些好奇自己的葬禮是什麼樣子的。

我以前曾加過爺爺的葬禮。

好多好多人，還有好多好多花。

爺爺躺在中間，跟平常一樣，像是睡著了。

後來，爺爺就變成了一個小盒子，被埋到土裏去了。

我也要變成小盒子了嗎？

那媽媽會給我選個什麼樣的盒子？

要是有奧特曼圖案的就好了。

我的葬禮也有好多好多花，在那一堆花前麵，我看到了爸爸和媽媽。

爸爸和媽媽都穿著黑色的衣服和褲子，媽媽長長的頭發在腦後束起，露出她那張標準的鵝蛋臉。

我看了看蘇阿姨，又看了看媽媽，得意的笑了。

果然還是我的媽媽最漂亮。

可是我又想不明白，既然媽媽這麼漂亮，爸爸為什麼要蘇阿姨而不要媽媽呢?

難道爸爸跟萌萌一樣，品味不行？

媽媽原本站在門口，看到我們來了，皺了皺眉。

她又看向爸爸，聲音壓得很低，又很冷：“周延，今天是一一的葬禮，你讓她們來什麼意思？”

我知道，媽媽生氣了，因為我看到了媽媽攥起來的拳頭。

我猜她一定又想扇爸爸巴掌了。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忍住了。

她隻是說什麼也不讓蘇阿姨進去。

這次的媽媽好像和上一次不同，她不哭，不鬧，顯得很有氣勢。

“你今天敢踏進這裏一步試試。”

蘇阿姨委屈巴巴地看向爸爸：“阿延，我隻是想來送送一一……”

“滾。”

媽媽怒了。

“帶著你的茶語茶語有多遠滾多遠。”

“我女兒的葬禮，不歡迎你們。”

“你敢在上前一步，我就讓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個破壞別人家庭的小三。”

哇，媽媽好帥，我好喜歡。

爸爸的眉頭皺的很深，顯然也不太高興。

他看了眼蘇阿姨。

“算了，蘇西，你先帶萌萌去車裏等我。”

爸爸一出聲，蘇阿姨跺了跺腳，灰溜溜領著我往車裏走。

邊走邊小聲嘀咕：“還以為她死了女兒有多難過，還不是打扮的花枝招展勾引周延。”

“周家少奶奶的位置遲早是我的，林溪，咱們走著瞧。”

我知道她是在嫉妒媽媽。

蘇阿姨真是個小氣鬼。

蘇阿姨上了車就開始自己玩手機，我跟她說要上廁所，她也沒理我。

我靈機一動，自己跳下了車，遠遠看到爸爸媽媽，我朝他們跑了過去。

“周延，一一活著的時候問我最多的一句話就是，爸爸什麼時候回家。”

“你知道她有多羨慕其他小朋友有爸爸接送嗎。”

“父親節，她親手給你畫的畫，被你當垃圾扔進垃圾桶裏。”

“她生病，我求了你好久，你才答應來看她，卻失約去幫蘇西的女兒過生日。”

“火災裏，她就在你麵前，你卻沒有救她。”

媽媽越說情緒越激動，爸爸不耐煩地打斷她：“我說過了，那天我根本沒注意到她在裏麵。”

“那如果你看見了呢？你會拋下萌萌去救一一嗎？”

“你不要像個瘋婆子一樣揪著這件事不放行不行。”

爸爸深吸一口氣，試圖讓自己冷靜：“林溪，我知道孩子沒了你很難過。”

“一一也是我的親生女兒，我也很難受。”

“可當時的情況就是那樣，我根本沒得選擇。”

媽媽的肩膀耷拉下來，看著爸爸，不再說話。

她的眼裏，有深深的失望。

我本來想過去找媽媽的，卻被爸爸發現了。

他把我抱回車裏。

回蘇阿姨家的路上，我一直被爸爸抱在懷裏。

我發現爸爸對萌萌可真好啊。

會給萌萌喂飯，會給萌萌穿鞋，還會給萌萌講故事。

我以前也想爸爸這麼抱著我，也想讓爸爸給我講睡前故事。

可是他總是板著臉，看我一眼，我就不敢跟他說話了。

我埋頭進爸爸懷裏，貪婪吮吸爸爸的氣息。

爸爸的懷抱硬硬的，可是我好喜歡。

我開始擔心起另一件事。

我想起媽媽給我講的美人魚的故事。

美人魚愛上了王子，可是王子不喜歡美人魚，美人魚就死了，變成了海上的泡沫。

我當時聽完這個故事，覺得美人魚真傻。

她跟王子又不熟，竟然為了王子放棄自己的家人朋友。

媽媽說：“是啊，真傻。”

那麼我現在也死了，我也要變成海上的泡沫了嗎？

變成泡沫，就不能摟著媽媽的脖子撒嬌，也不能讓媽媽親親我的小臉蛋了。

怪不得媽媽會傷心。

唉。

我要是會說話就好了。

我就可以告訴媽媽：媽媽，我是一一啊，你的一一沒有變成泡沫哦。

蘇阿姨竟然帶著我來找媽媽了。

我很開心。

可是一進門，就被嚇了一跳。

媽媽好憔悴，嘴巴幹幹的，頭上好像還多了幾根白頭發。

客廳裏散亂著到處是我的衣服和玩具，看起來很久沒打掃過了。

媽媽手裏，還拿著那條我從小抱到大的阿貝貝。

“那我也不賣關子了。”

“相信你應該已經很清楚。”

“你不過是個替身。”

“你這張臉長得像我，阿延才會娶你的。”

蘇阿姨笑得像電視劇裏的邪惡壞女人。

說出來的話也像。

“趕緊跟阿延離婚，否則到時候鬧僵了，你什麼都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