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船因為觸礁開始進水沉沒,船上還有三個人,可救生艇隻剩下了兩個座位。
我看著一臉為難的船長老公,毫不猶豫地把他和他的白月光推上救生艇。
上一世我沒有動作,老公看著我的孕肚猶豫好久,選擇將我和沈可薇推上救生艇,自己留下來與輪船共存亡。
老公最後被附近趕來的漁船救下,救生艇卻又一次遭遇風浪,好幾個乘客被卷入海水。
沈可薇就在其中。
都獲救後,老公抱著我說這一切都是天注定,哭著發誓要把我保護好。
可是在我分娩那天,老公拽著我的頭發把我拖到沈可薇的墓前,瘋狂毆打。
“可薇明明就坐在你旁邊!你為什麼不知道拽住她!”
“都是你害死的她!我要讓你贖罪!”
再睜眼,我回到了輪船沉沒的這天。
1
「請大家不要慌,有序排隊上救生艇!!」
廣播聲遠遠傳來。
我靠著欄杆,有些恍惚地看著不遠處四處奔走、驚慌尖叫的人群。
「嫂子,快上救生艇吧,不用擔心航哥,他上下一班救生艇。」
我遲緩地看向大副。
雖然他在盡力克製,想讓自己顯得沒那麼慌張,但他蒼白微顫的嘴唇還是暴露心底的害怕。
他看我沒動,以為我是想等何航。
「嫂子,別等了,趕緊上船吧。」
大副推著我,救生艇上的其他船員也催著我。
看到隻剩兩個座位的救生艇,我這才回過神來。
我重生了。
重生在沉船那天。
船員都知道我和船長何航伉儷情深,在這危難時刻,他們都擔心我會為了何航放棄生的希望。
他們還在安撫我,讓我為肚子裏的孩子著想,讓我不用擔心何航的安危,還會有救生艇的。
但經曆過一次沉船的我知道,我麵前這艘救生艇,是這艘大船最後一艘,僅剩的兩個位置也是全船3000多人最後的希望。
我看見船員故作鎮定地維持秩序,看見眾多人圍擠著想爭取最後一絲生的希望。
我卻說:「不了,讓他們先上。」
大副正想再勸勸我,這時何航領著沈可薇來了,他像看到了希望,轉向何航。
「哥,你快勸勸嫂子啊。」
何航上前,見到隻有兩個位置,身形一怔。
「航哥......」
沈可薇像株菟絲花,柔弱地纏繞在何航身上。
而何航沒有推開,反而摟緊了她,竟有些為難地看向我。
大副和船員都驚得不會說話了。
我勾了勾嘴角,把兩人往前一推,說:「你們上吧。」
這似乎正合何航的心意,隻是被我輕輕一推,他們就順勢上了船。
大副向來很照顧我,看到何航竟真的想拋下我,他不禁為我說話。
「航哥,嫂子可懷著孕啊!」
何航垂下頭,無動於衷。
「哥,你怎麼能這樣,她才是你老婆啊,你怎麼能做這樣沒良心的事!」
「你還是讓我們敬重的大哥嗎?!」
船員也都向何航投去不讚同的目光。
壓力之下,何航倒是破罐破摔了。
「是我不給她機會嗎?!這是她推著我上來的!」
大副不可置信,張開嘴還想斥責他,卻被何航一句話噎住了。
「你這麼心疼她,怎麼不下船換她?」
像是抓到了軟肋,何航腰挺直了起來,環視眾人:「你們要是想,大可以用自己去換鄭佳佳啊。」
船上無一人出聲,所有人都眼神躲閃,不敢和他對視。
何航嗤笑一聲,「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危難當前,別想道德綁架我。」
我作為衝突的中心人物,內心毫無波瀾。
上一世是何航選擇留下,我和沈可薇上了救生艇。
我們的救生艇在逃離途中遇到了風暴,沈可薇不慎殞命。
而我們離開不久後,有艘漁船趕到救下了何航。
在陸地相逢時,我在何航懷裏哭得喘不上氣,他也緊緊地摟住我,把我的骨頭都攥疼了。
那時,我以為他跟我一樣是劫後餘生的心悸。
後來我才知道,那是他對我沒能救下沈可薇的怨恨。
我看著在橘色小艇上相擁的兩人,心底冷笑。
這一世,我倒要看看,麵對生死,他怎麼救下沈可薇。
2
再沒人為我出頭,所有人都默認了我的自尋死路。
生死之下,什麼義氣,什麼悖德,都抵不上明哲保身。
小艇慢慢下降,我扶著欄杆,一直盯著何航和沈可薇。
何航心裏有鬼,一直不敢和我對視。
沈可薇倒是問心無愧,埋在何航懷裏,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笑著向我示威。
他們的小艇在翻湧的海洋中向著海岸線駛去。
我所在的巨輪一點點下沉。
突然,這艘巨輪發出一聲瀕死的哀號,船身發生了明顯的傾斜。
哭喊聲此起彼伏,所有人都向高處湧去。
我徑直往船長室走去。
關上門的船長室,暫時隔絕了門外的絕望。
看著室內熟悉的小擺件,我仿佛又回到了曾經和何航相愛的時光。
我和何航以海為生,從畢業到現在,我們在這艘郵輪工作了5年,早就把這當成家了。
我們一起看過最絢麗的日出,一起追過流星,一起邂逅鯨群。
我們互許終生,曾經天真的我以為我們會長久地幸福下去。
但何航卻在不經意間變心了。
我拉開抽屜,拿出何航珍視的日記本。
這本精致的日記本,是沈可薇送給何航的,是他們相愛的證據。
翻開扉頁,是沈可薇娟秀的字體。
【致我此生摯愛:
願你萬事順遂,平安喜樂。】
再次看到這行字,我胃裏泛起惡心。
沉船前,我就看過這本日記了。
上一世我本想好好質問他一場,但後麵突發橫禍,我感動於何航為了我放棄生的希望,所以在後來相逢時,我選擇了原諒。
隻不過我沒有拉回何航偏離的心。
在我為他生下小孩後,醉酒的他拽著我的頭發,把我拖到沈可薇的墓前,瘋狂毆打。
「可薇明明就坐在你旁邊!你為什麼不知道拽住她!」
「都是你害死的她!你根本不配活著!我要讓你贖罪!」
他根本沒有理會我的情況,下手不知輕重,生生把我打死了。
想到這,我捏著日記本的手指用力到發白。
我深吸一口氣,把自己從深淵拽回來。
忍著惡心,我一頁頁翻開,用手機拍了下來,都傳上雲盤。
巨輪又一聲沉重的哀鳴,海離我越來越近。
我扶著牆走出船長室,費力爬上了室頂。
眼看沉沒的速度加快了,我心裏有點慌。
我隻知道會有漁船過來,但不確定他的具體時間。
好在我站得夠高,看見了遠處模糊的影子。
我打開手機手電筒,不間斷地衝著漁船發射求救信號。
海水一點點吞噬了船體,漁船還隻是遙遠的一點。
手機電已用光,我還在向著漁船揮手。
可沉船的速度快於漁船的速度。
在海水淹沒我頭頂的那一刻,我又一次感受到意識被侵蝕。
模糊間,往事如走馬燈放映。
我想到初見沈可薇時,何航眼裏被我忽略的一閃而過的欣賞。
我想到開大會時,沈可薇靈動俏皮地彙報,何航表麵教訓,實際認可的深意。
我想到隻是小小服務員的沈可薇,卻被派去船長室送餐,那之後,何航就開始鎖門。
我想到了很多以往被我忽略的何航出軌的細節。
心臟已經痛得麻木了。
在這場回憶裏,我像個外人,看著何航和沈可薇相知相愛的全過程。
猝然間,腹部傳來劇烈的抽痛。
我直冒冷汗,人蜷縮成一團,卻無力逃脫。
在一陣將死的窒息感後,我身子猛地一輕,意識重回肉體。
睜開眼。
入目的是醫院的大白牆。
3
「鄭佳佳,鄭佳佳,你聽到我的聲音嗎?」
耳邊護士的叫喊讓我的意識逐漸回攏。
我微微點頭回應。
護士邊把我扶起身,邊和我說:「好,你等會,我幫你叫醫生過來。」
說完護士就離開了。
醫生很快就來了。
他對我簡單檢查了一番,說:「你身體現在沒什麼大礙了,就是......」
他停頓了一下,看看我的臉色,還是說了:「就是你腹部受到撞擊,小孩沒保住。」
我整理衣服的手一頓,慢慢看了眼醫生。
「你落海的時候就已經不穩了,又獲救不及時,長時間在海裏泡著,送到我們這的時候已經回天乏術了。」
「不過,你也不用太傷心,你還年輕,以後還有機會的。」
醫生護士還在說些安慰我的話,我都聽不進去了。
我抬手摸摸肚子,明顯感受到這裏沒有生命的跳動了,一時五味雜陳。
曾經他的到來讓我欣喜若狂。
因為愛何航,我查閱眾多資料,極盡小心,保護我們的愛情的結晶。
上一世他誕生的那天本該是我最幸福的日子,卻因為何航,我甚至都沒好好看看他,就離開人世了。
重來一世,他又因意外離開了。
看來我們終究是緣分太淺。
寶寶,去找更愛你的爸媽吧。
我輕歎一聲,在心裏和他做最後的告別。
這時醫生咳嗽了一下。
我抬眼看向他。
他把我進水的手機遞給我,說:「你送來時隻有這台手機,現在孤身一人總歸是不方便的,我們幫你聯係一下家裏人?後續有什麼治療也方便溝通?」
我點點頭,明白他們這是來催費了。
拿過護士的手機,我按下了熟記於心的電話號碼。
鈴響了三聲,那邊便接了起來。
「喂?」
何航還活著。
我攥緊衣服,「老公,我獲救了,現在在醫院。」
何航靜默了很久,才問:「你還活著?」
我閉眼吸了口氣,繼續說:「對,我還活著,你過來一下吧。」
那邊陷入死一般寂靜。
緊接著我聽見了沈可薇的聲音。
她聽起來並沒什麼大礙,聲音還是那樣朝氣靈動。
聽著何航對沈可薇溫柔地回應,我冷聲道:「何航,你還真是偷吃都不遮掩了。你別忘了,我才是你法律上的老婆。」
何航沉吟了片刻,才敷衍地說:「要說多少遍,我和薇薇隻是朋友,我不方便,就不過去了。」
我早就料到他不會來,隻淡淡地說:「我進醫院來都沒繳費,你還有義務幫我給錢。」
「費用我直接轉給護士代繳就行,不用麻煩我過去。」
何航語氣冷淡,像對待一個陌生人。
電話是公放,一直守在旁邊的護士聽不下去了。
「何先生,這可是你的老婆啊!她才剛死裏逃生,你怎麼能這麼冷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