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趙初雅的竹馬快死了。
他最後一個願望是和她舉辦場婚禮。
趙初雅答應的那一刻,我馬上簽訂了自願放棄治療書。
因為竹馬的病是裝的,而我的癌症卻是真的。
後來趙初雅發了瘋,跪在火葬場前三天三夜,哭著求我回來。
1
昏暗的燈光下,我呆呆地看著手機屏幕。
已經記不清這是趙初雅第幾天沒回家了。
她的工作並不算忙碌,曾經每天都會回來和我一起做飯,一起追劇。
但自從竹馬肖南得了腦癌後,趙初雅每天都要去照顧他。
“阿南很可能挺不過這次手術,他臨死前的願望是和我舉辦一場婚禮。”
“阿南說我是他的白月光,是愛而不得的遺憾,就當是我和他最後的告別吧。”
看了這幾條消息,我連話都說不出來。
難以想象,一個有夫之婦居然能接受如此荒謬的要求。
曾經她天天照顧肖南,我都當兩人關係好默不作聲。
畢竟是青梅竹馬,畢竟是對方的白月光。
但趙初雅顯然把我的容忍當做了得寸進尺的資本,越來越變本加厲。
從做飯到親自喂藥,從陪床到同床共枕。
她美其名曰是為了更好照顧病人,實際上做了什麼事隻有自己清楚。
每次當我胃癌發作的時候,趙初雅隻會讓我多喝點熱水,按時吃藥。
甚至連電話都難得打,幾條消息就已經足夠。
而對肖南這個所謂竹馬,卻是無微不至的照顧,現在更是要上演喜結良緣的大戲。
我終於還是撥通了趙初雅的電話。
雖然我的心已死了,但在做出決定前,我還要再問她一次。
“陳明飛?我現在在給阿南煮粥,你什麼事?”
電話那頭傳來趙初雅隱隱抽泣聲,聽起來好像剛剛大哭一場。
“你不用強調對他多好。”
我聲音很低,低到連自己都聽不見:“你現在是想和肖南結婚是吧?”
“又不是我想結婚,這是為了滿足阿南的遺願,我說的不夠清楚嗎。”
趙初雅很堅定地說道:“對了,明天早上去民政局把婚離一下,我和阿南先領證,我們不分開的話,對他不公平。”
聽到這番話後,我感覺自己都要被氣笑了。
劇烈的疼痛從腹部傳來,爬上我的胸口、肩膀、額頭......
我強行把怒火壓下去,冷笑道:“趙初雅,以前我怎麼沒發現你這麼心善呢?”
“肖南要是想留後,你是不是還得懷他一個種?”
“你這話什麼意思?!”
趙初雅的聲音突然冷了下來,帶著些許狂躁:“陳明飛,你一個大男人心眼怎麼這麼小?我都說了隻是演戲而已,等他離開後咱們就複婚,對你不會有任何損失,你還要怎麼樣?”
“行了,明天早上準時到,我最煩遲到的人。”
說完她迅速掛斷我的電話,仿佛多說一句都是奢侈。
是啊。
現在她有最重要的竹馬要照顧,哪管得了我的死活?
還記得大學剛和趙初雅在一起的時候,一切都是那麼正常。
因為我有胃病,她為我跑了整個省的醫院,每天為我熬最暖的粥。
每到節日生日,她都會精心為我準備喜歡的禮物,滿眼星星地看我吹蠟燭。
從小從農村大山爬出來的孩子,沒爹娘疼,根本感受不到世界的溫暖。
所以遇到趙初雅的我,很快便淪陷了。
趙初雅怎麼對我,我就怎麼十倍奉還給她。
結婚這五年,為了實現她在大城市安家的願望,我被房貸車貸壓的不成 人樣。
各種疾病席卷而來,把我從意氣風發的少年變成燈枯油盡的牲畜。
胃癌的事情,我瞞了趙初雅幾個月了。
以前我怕她傷心,怕她不讓我工作,怕影響她的事業,所以選擇隱瞞。
我不是肖南那種矯情的人,出點事恨不得搞的雞飛狗跳,做一些別有用心的事情。
因為我去醫院檢查時碰到過他。
醫生給出的結果是腦子裏長了個小腫瘤,甚至連良性和惡性都還不能確定,最壞的情況也是癌症早期,通過吃藥和切除很大概率痊愈。
所以肖南說他要死了,完全就是小題大做,騙傻子玩的。
可這傻子偏偏是他的青梅,他的白月光,我的枕邊人。
肖南一句話,讓我唯一的依靠狠心拋棄我。
這樣的依靠,留著還有用麼?
趙初雅是知道怎麼愛一個人的,她也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事情。
隻不過自尊心作祟,需要編造一個謊言來掩蓋真相。
人嘛,總是會變的。
或許趙初雅從來沒愛過我,也或許她死灰複燃,想重新追尋那份求而不得的愛情。
但那些都與我無關了。
我隻是一個被世界拋棄的人,一個悲慘的失敗者。
癌症已經夠痛了。
生命的最後一段,我不要再讓自己受傷了。
“喂,張醫生麼?”
感受到額頭布滿密密麻麻的汗珠,腹部的疼痛讓我聲音有些顫抖。
“我是陳明飛,我自願放棄化療,明天就來辦理手續。”
電話那頭顯得很震驚。
“陳先生,你現在的情況很不樂觀,如果不化療幾天就會失去行動能力,半個月可能就......”
“沒事,我還嫌太長了呢。”
“陳先生你一定要想清楚,如果放棄治療的話,後麵再想治療就沒機會了,您想想你的家人,您的妻子......”
妻子??
我冷笑了聲,直接掛斷了電話,把所有藥都扔進了垃圾桶裏。
為了不讓趙初雅發現這些,我小心翼翼地將它們藏起來。
沒想到人家壓根不在乎,甚至連家都不回了。
我累了。
夜深,燈還開著。
在沙發上湊合了一天,次日清晨我便開車去了民政局。
半個小時後,趙初雅從出租車下來了。
幾天沒見,她眼圈又多了一道黑色。
想必是照顧肖南太累了。
還真是辛苦啊。
“辦快點,我還要去給阿南熬中藥。”
趙初雅急的連看都沒看我一眼,便衝進了門裏。
“等會。”
我淡淡開口道:“趙初雅,辦了這個離婚證,後麵也不用複婚了,咱們結束吧。”
2
剛進門的她立馬回過頭來,臉上帶著一絲詫異。
片刻後又轉為怒火:“陳明飛,你這是在威脅我嗎?”
“我就搞不明白了,你一個大男人和死人較什麼勁?不就是走個流程嗎?這可是阿南的遺願。”
“是啊,和死人有什麼可較勁的呢。”
我自嘲地笑了笑:“你和肖南怎麼樣跟我無關,我不是他爹,也不是他媽。”
“我現在隻說我和你的事情。”
“我,陳明飛,你,趙初雅,今天離婚,這段夫妻關係就徹底結束了。”
“能聽明白麼?”
趙初雅在原地站了幾秒。
“你可真是夠小心眼的。”
“隨便你吧,反正阿南的願望我一定要滿足。”
估計是以為我說的都是氣話,趙初雅還是堅持辦完了離婚手續。
她甚至沒有察覺到我的一丁點不對勁,也沒有關心和安慰。
隻要我和肖南出現在同一個選擇題上,那這道題的答案就隻有一個。
我沉默著上了車,準備去醫院辦手續。
趙初雅卻突然拉開了我的車門坐了上來:“搭我去醫院,我要給阿南拿點藥。”
“下去。”
我冷冷開口道:“我現在已經和你沒關係了。”
我實在想不到,為什麼有人會無恥到這種地步。
為了小三的願望和丈夫離婚,還要讓丈夫去給小三買藥。
“你真生氣了?”
趙初雅眼神裏帶著失望:“我說了我和阿南之間沒什麼,你怎麼就是不信呢?”
“我喜歡他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要不然還會和你結婚嗎?”
我啟動了車。
“你去幫他拿就是了,不用和我解釋。”
“隻需要下車就行。”
“不是,你玩這些路數有意思嗎?”
趙初雅有些怒了:“麻煩你搞清楚,我要去拿藥,這是人命關天的事情,你在這發什麼小孩子脾氣?”
“下車。”
我依舊冷冷開口。
趙初雅沉默兩秒,賭氣地推開車門用力關上。
“陳明飛,我真的對你太失望了。”
“你說得對,我們真的得考慮要不要複合了。”
聞言我突然笑了。
終於。
終於暴露出真實目的了嗎?
鋪墊了這麼久,惡心了我這麼久,不就是想讓我先提結束嗎?
可她偏偏要裝作委屈的樣子,搞得像是我逼著她結束一樣。
這樣一來,以後所有人都會罵我是個心眼小的無情畜牲。
真是死了也安寧不了啊。
趙初雅,你對我真是夠好啊!
“嗬嗬嗬......哈哈哈......”
我獨自笑了起來,笑的很大聲,很解脫。
慢悠悠地開到醫院。
已經是下午的時候了。
這是我們市最大的醫院,我知道趙初雅會在這裏拿藥,所以故意磨蹭了半天避開她。
和張醫生周旋了半個小時,我堅定的態度讓他都有些震驚了。
或許也是想到了什麼,他最後還是幫我簽了字。
“陳先生,其實我很理解你。”
他突然開口道:“我這裏接待過很多癌症晚期患者,其中不乏有一些放棄治療的。”
“後來我去了解他們,才發現除了錢的原因外,更多的是精神支柱,家庭,事業,子女。”
“對我們來說活下去是本能,但對他們來說,哭哭追尋半生的精神支撐坍塌,再活下去就是受罪。”
“陳先生,趁生命最後這幾天,一定不要再虧待自己了。”
張醫生歎了口氣,我默默點頭離開。
因為我放棄了所有特效藥,張醫生幫我開了些鎮痛藥,他說胃癌後期會痛不欲生,讓我提前做好準備。
然而令我沒想到的是。
剛拿完藥就看到趙初雅在走廊裏排隊。
她提著大包小包的藥盒子,焦急地盯著掛號顯示器。
我徑直走過去,不料趙初雅先發現我。
“你怎麼在這??”
她臉上掛著絲不屑:“口口聲聲說和我沒關係,還不是跟過來了。”
“看吧,這些藥都是我給阿南準備的,這邊是國外進口的特效藥,這邊是稀有的中藥。”
“原本隻需要拿幾盒的,但是我把相關的藥全部買完了,就為了能讓他好的快點。”
趙初雅像是故意用這種話來激我,好讓我吃醋。
是啊。
曾經的我總是要為這些事吃醋生氣,吵架無數次。
肖南無聊了,她便深夜出去喝酒。
肖南沒錢了,她把我的銀行卡拿給他用。
每次趙初雅都會用青梅竹馬友情深厚來解釋,我很怕她真的離開我,所以隻能忍氣吞聲,在心裏安慰自己。
反正我才是她名義上的丈夫,更何況她也沒做什麼出格的事,沒必要這麼計較。
然而一次次的忍受讓她變得更加放肆,現在連我這個名義的丈夫都離婚了。
“哦。”
我連看都懶得看一眼,扭頭就擠出人群。
然而趙初雅突然一把抓住了我:“等等。”
“我今晚還要在阿南家裏住,你沒什麼反應麼?”
“和我有關係嗎?”
我感覺心頭抽搐了下:“你今後在哪住都行,別住在我麵前。”
被潑了冷水的趙初雅道:“陳明飛,你就不會好好說話?”
“你要是真想和我決裂,還來醫院做什麼?明明就離不開我,非得在這耍性子撒潑嗎?你知不知我最討厭你這種人。”
我開口反駁:“你想多了,我來醫院給自己拿藥,和你沒關係。”
“你還在嘴硬,你能得什麼病來這裏拿藥?”
趙初雅依然不相信:“這裏是本市最大的醫院,來這的人不是重症就是絕症,你得什麼病了?”
“跟你有關係嗎?放開。”
我冷冷說道。
現在的我不想再和趙初雅多說一句話,她還等著我去哄她,等著我去服軟求饒說我離不開她。
隻有這樣,她的內心才會得到滿足,享受這種臣服的快 感。
可惜我已經不是之前的人了。
我是一個死人。
你們和一個將死之人計較什麼呢?
趙初雅待在我身邊那麼久,看著我疼了那麼多次,都沒發現我得了胃癌,每次隻會說我胃病又犯了,吃點藥就行了。
然而肖南隻需要一句話,就讓她堅信不疑,願望付出所有去討好。
這還真是有些可笑。
突然,我的腹部傳來猛烈的劇痛。
強烈的感覺傳遍神經,我感覺身子一軟,差著直接癱在地上。
趙初雅皺了皺眉:“你又在發什麼癲?”
“胃病又犯了?一點小病至於裝成這個樣子嗎,你再疼還能有阿南的癌症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