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進行到交換戒指的環節,
妻子突然說要暫停一會兒。
然後轉身對著她的青梅竹馬楊逸下跪:“逸哥,曾經你答應我,任何時候選擇你,你都會跟我在一起,所以,如果有來生,你願意娶我嗎?”
楊逸哽咽著點頭,淚流滿麵地抱住我妻子,轉而對我說:“哥,雖然這輩子我沒機會和安盎在一起了,但我希望你能替我好好照顧她。”
耳邊是一眾賓客的竊竊私語。
對麵是和別人相擁而泣的新娘。
所有人都在等著看我這個新郎的笑話。
我卻笑著朝著楊逸走去,將新郎胸花塞進他手裏:“怎麼會沒機會呢?既然這個破鞋,讓你這麼放不下,那我現在就成全你們。”
1.
八年間,我任勞任怨,努力工作賺錢,渴望給安盎一個幸福的生活。
可最後卻是因為她意外懷孕,才有了這場倉促的婚禮。
我以為結了婚,有了孩子,安盎總會安定下來的。
但現在,我看著本該與我攜手一生的女人,與別人緊緊相擁。
哪怕將拳頭握得咯咯作響,心中依舊痛如刀絞。
忽然就不想再忍了。
因為我這句話,楊逸突然麵色蒼白,失去了全身力氣。
而她沒有猶豫,呼叫保安,帶著楊逸急切地趕往醫院,甚至臨走時還不忘罵我“無情”“小心眼”。
明明一分鐘就能解決的事,我非要鬧得大家這麼難堪。
嶽父嶽母和我的父母都沒能攔下安盎。
於是我承擔了餘下所有的怒火。
司儀拿著話筒,尷尬地看著我。
媽媽嫌我丟人,哭著打在我身上,要我去把安盎追回來。
爸爸冷哼一聲,讓我好自為之,強硬地拉著她離開。
嶽母本就看不起我,此時更是冷聲斥責我是個沒出息的窮小子。
她敲打我,要想娶到他們這樣的家庭,受了委屈要學會忍氣吞聲,而不是當眾讓自己的妻子難堪。
八年來,我第一次覺得真心未必能換來真心。
這嶽家女婿,我不想當了。
他們帶著剩下的賓客離開,要我自己走回去好好反思。
我孤身一人站在門口,望著眾人遠去。
身後是寂靜空蕩的酒店。
眼前是驟然砸下的瓢潑大雨。
等嶽父母和一眾人離開後。
爸媽開著車停到我麵前。
媽媽搖下車窗,看到他們,我心裏所有的委屈一瞬間爆發,啞著嗓子喊了一聲“爸。”
剛想拉開車門,車內卻傳來上鎖的聲音。
我愕然地看著他們。
媽媽恨鐵不成鋼地告誡我:“現在你就聽你嶽父嶽母的話,好好反思,想辦法把安盎哄回來,總歸她懷了你的孩子,那個楊逸再怎麼樣也越不過你去。”
“媽,你怎麼能這樣說.....”
媽媽沒理我,關上車窗後車揚長而去。
我看著漸行漸遠的車尾燈。
2.
辦婚禮的地方是建在海邊的度假酒店。
想打車都沒信號。
好心的保安遞給我一把傘,看向我的眼神裏全是同情。
我道了聲謝後,一手撐著傘,艱難地朝海邊走去。
渾身被雨水打濕,冷到刺骨。
腳後跟被磨得血肉模糊。
等到手機終於有了信號,瞬間彈出來十幾條信息。
全是安盎發來的。
字字句句都在質問我,明明已經解釋過了,隻是把楊逸當哥哥,為什麼還要處處針對他。
我沒理她,下一秒,一個陌生號碼給我發來視頻。
視頻裏,安盎握著楊逸的手陪著他做檢查,不時撫摸他的額頭,眼眶通紅地求他不要出事。
想到之前我因為加班暈倒在公司。
那次我摔破了頭,肚子也疼得厲害。
她卻隻冷冰冰地斥責我,說她又不是醫生,打電話給她有什麼用。
那次我足足住了半個月的院,她卻一次也沒出現過。
後來我才知道,我摔倒那天楊逸感冒了,因為醫生告訴她,可能會引發肺炎,她擔心得厲害。
於是安盎把所有怒火和心疼發泄在我身上。
我停下步子自嘲笑笑。
我到底還是醒悟得太晚了,才讓自己陷入現在這麼屈辱的境地。
我正在打車,安盎的電話打過來。
劈頭蓋臉的怒吼後,她喘著粗重的呼吸,表示楊逸被我嚇得胃病都犯了,要我立刻滾過去給他道歉。
我吃力地固定住手中單薄的雨傘,平靜開口:“我還在酒店。”
隨著我的話落下,暗沉的天空一道驚雷劈過,傳來轟隆炸響。
安盎語氣緊張:“外麵在下暴雨,他們沒帶你回來?那我現在.....”
她說到一半,楊逸忽然哭起來:“哥是不是生氣了,都是我不好,或許當初我就該死在國外......”
安盎立刻柔聲安撫他。
轉而帶著怒氣衝我道:“這是你自己做的孽,你在委屈什麼?一分鐘而已,要是你剛才能大度點,我也不會丟下你.....”
我心裏的那根弦驟然崩斷,勾勾唇角打斷她的話:“離婚吧,我不會給楊逸道歉的,錯的從來都不是我,而是你們。”
既然他們彼此放不下。
安盎又為什麼來招惹我呢?
明明當初是她先跟我表白,是她說要跟我一輩子在一起,我才堅定地選擇她的啊。
八年啊,難道他們的感情和青春珍貴,我的就一文不值了嗎?
掛斷電話後,我很快打到一輛出租車。
坐在車上,安盎的短信再次發過來:【張然,做錯事就要認,你本來就配不上我,都八年了,你還找得到女朋友嗎?還有人像我一樣願意給你生孩子嗎?】
我愣愣看著短信。
我以為今天遭遇了這些,已經不會再有更讓我難過的事了,原來還是有的。
我將車窗打開,任由冷風吹在臉上,痛到混沌的心,漸漸清明起來。
我讓司機調轉車頭,直接去了醫院。
3.
回到家後,家裏的陳設沒變。
看來這些天,安盎一直陪在楊逸身邊。
我點開楊逸的朋友圈。
他發了不少新動態。
高高在上的安盎小姐,為愛情下廚房,惹來一眾人羨慕。
我全部一一保存下來,然後按滅手機屏幕。
簡單收拾一下東西後,直接住進酒店。
泡了個熱水澡,冷冰冰的身體,才漸漸回暖。
跟公司請了幾天假,等身體恢複得差不多,我回到公司上班。
期間媽媽一直打電話,問我有沒有把安盎哄好。
我告訴她,我不會再和安盎在一起了。
她哭天抹淚到讓我心煩意亂,我幹脆不再接她的電話。
一進到公司,大家都眼神不自然地看向我。
同事小王把我拽到工位上,我這才注意到各個網站的頭條已經炸了。
她驚訝又羨慕地拉緊我的手:“真沒想到你老婆這麼有錢!虧我還一直以為楊逸才是她的愛人,沒想到是張然你。”
我尷尬笑笑,大致掃了一下帖子內容。
當天婚禮的場景被有心人拍到網上。
撰寫了一篇狗血至極的豪門恩怨案。
因為安盎婚禮現場的奇葩舉動,就連她家族的企業都受到一定影響。
要是從前,我肯定會急切地想幫安盎解決醜聞,但現在既然已經決定離婚了,我也懶得再管。
到了下班時間。
安盎破天荒的等在公司門口。
我轉身想要躲開。
她卻三兩步追上來,強硬地將我推進車裏。
“還在生氣?婚禮和人命哪個重要你分不清?”
“一把年紀了,還鬧離婚和離家出走,你幼不幼稚?”
“好了,你不是一直想去城南那家海鮮餐廳嗎?我現在帶你去。”
安盎說完從儲物櫃裏拿出一個禮盒扔給我。
裏麵的東西滾出來,是一塊手表。
看上去比結婚那天的要貴上不少。
安盎一副“你總該滿意了”的神情看著我:“逸哥身體不好,那枚戒指既然已經戴到他手上,就送他了,這塊表比那枚戒指貴得多,你就別再計較了。”
我把玩著手裏的手表,99999的標價甚至還沒摘。
估計是臨時從商場買來的。
從前我不高興,她會親手給我做蛋糕,會耐心地陪我聽音樂安慰開導,也會陪我看一整天電影,挑選最合我心意的禮物。
現在倒是變得跟她家人一樣,將我的真心明碼標價,還要我感恩戴德地接受。
我將手表放回儲物櫃後搖頭:“這太貴重了,還是留給楊逸吧。”
“還有我沒鬧,既然你和楊逸都這麼放不下彼此,不如我把位置讓給他,抽個空我們把婚離了。”
婚禮前,我和安盎已經把證領了。
現在要分,還要辦離婚手續。
之前我也聽到過她和楊逸,以及一眾好友聚餐時,別人問她為什麼會選擇我這樣的普通男人。
她將剝好的橘子送進楊逸嘴裏,無所謂地笑道:“說不上喜歡,但張然到底陪我八年,現在我又懷了他的孩子,結就結了。”
我們的婚姻,在她那裏是對我的施舍和憐憫。
但在我這裏卻是滿腔的愛意和真心。
現在我不愛了,安盎我也不稀罕了。
我以為我主動成全她和楊逸,她應該開心的。
沒想到她忽然氣的眼眶發紅,右手猛拍方向盤。
“張然!你說這些有意思嗎?你這些年像狗一樣討好我爸媽,不就是為了跟我結婚,現在跟我說成全?你可不可笑?”
“不就是婚禮沒辦成,下次給你補辦不就行了?!再說這件事能怪誰?我都答應和你結婚了,隻不過向逸哥表個白,你非要不依不饒。”
她總說孩子是我故意讓她懷上的。
可明明是她說,她想要她的父母認可我,想要和我有個屬於我們的孩子。
隻是楊逸回來後,她後悔了,又把一切怪到我身上。
喇叭被她按得尖銳爆鳴。
要是從前她氣成這樣,我早就哭著給她道歉解釋。
可現在卻一句也不想爭辯。
我扭頭看向車外風景。
過了許久,似是沒等到我的卑微求和,她扭頭看向我,喚了一聲:“張然。”
我閉了閉眼沒有回應。
導航不時播報著路況。
在距離目標地還剩0.2KM的時候,她的手機忽然響起來。
電話裏,楊逸說他的胃又開始不舒服了,是不是要死了。
老實說這話他沒說膩我都聽膩了。
自從他回國後,每個重要的日子,他的胃都會不舒服。
但凡沒瞎,都能看得出來他是裝的,可惜安盎看不出。
我率先開口:“前麵那個路口放下我就行。”
安盎愕然地看向我:“你不生氣?不吵著要跟我一起去?”
我搖搖頭。
從前我不喜歡她跟楊逸獨處,所以提出我可以跟她一起去照顧他。
那時候她跳著腳大罵我思想肮臟,小肚雞腸,還要我和楊逸學著氣質平和一點。
她抿緊薄唇,手機還在不停震動。
車子很快行駛到路口。
我拿好包剛準備下車,她卻拉住我的手腕,眼神複雜地打量我:“我去看看,晚點回來帶你去吃飯,你放心,你別生氣。”
“嗯,我沒生氣。”我敷衍著想推開她。
她卻攥得更緊:“張然,你怎麼和以前不一樣了,你怎麼不......”
“不吃醋了是嗎?這有什麼好吃醋的,他把你當姐姐,有事第一個找你不是很正常嗎?你快去吧。”
我笑著掰開她的手下車。
然後打車回到酒店,吃了酒店的自助餐,倒床就睡。
半夢半醒間,安盎的電話打過來,她跟我解釋楊逸現在離不了人,說不能帶我去吃飯了,讓我不要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