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二十歲那年，我為了救孫嘉車禍斷了腿成了殘疾。

他在病房單膝跪地跟我求婚說這輩子隻會愛我一人。

那時的我以為他是真的愛我。

可後來，我卻聽到他喝醉酒後說的真話。

“我不愛她，可唐佑救了我的命，我不能不娶她。”

1

我站在包廂門口，整個人宛如直至冰水之中，我怎麼也沒有想過。

原來孫嘉從來都沒有愛過我。

原來他對我的那份愛，是因為不得不愛。

我呆愣站在原地，耳邊隻剩下此刻包廂裏麵再鬧騰不過的聲音。

“孫哥說的沒錯，唐佑雖然長得好看，但是她到底是個殘疾人，誰會願意自己的老婆是個安裝了假肢的殘疾人呢。”

我認識他，他是孫嘉的好兄弟，方圓。

見孫嘉有些沉默，方圓再次開口。

“孫哥，其實唐佑除了是個殘疾之外，別的都挺好的，你看她性格好，跟你在一起你們從來都沒有吵過架，而且很多還把家裏給你打理的井井有條。”

“孫哥，如果跟唐佑結婚，也是不錯的。”

片刻的沉默後，孫嘉像是不甘心，猛的給自己灌了一杯酒。

“可是我對她根本就沒有任何的興趣，她這樣的人讓我在床上連碰她的欲望都沒有。”

話音剛落，包廂裏麵響起此起彼伏的嘲笑聲，就像是一雙無形的大手狠狠的扇著我的臉頰，讓我無地自容。

嘲笑夠了後，有人聽不過去替我打抱不平開口。

“既然如此的話，那你當初為什麼還要選擇跟她求婚，而且你如果不愛她，就跟她提出分手啊，沒有女生可以忍受你在背地裏這樣說她的。”

周圍瞬間安靜成一片，而後我看到孫嘉冷笑了一聲。

“當初車禍她用自己的一隻腿救了我的命，我爸媽知道後逼著讓我一定要娶她，我沒有辦法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這一切說實話從一開始就不是我願意得到的。”

“而且這些年，她也確實很符合賢妻良母的標準，如果我真的跟她分手，她一個殘疾人，隻怕到時候根本就沒人會要她。”

“可我一想到餘下幾十年我都要麵對她這樣一個女人，我就無法接受。”

無法接受？

我機械的垂眸看著被裙擺遮掩住的大腿，原來我的存在對於孫嘉來說是那樣的難以忍受。

鵝黃色的燈光投射到我的頭頂，淚水猝不及防的就這樣掉落在地麵暈染開來。

我卻隻覺得自己是那樣的可笑。

心臟就像是被人緊緊的拽住，悶的我根本就透不過氣來。

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手背青筋暴起。

我努力隱忍住自己的情緒，這才不至於讓自己當場失控。

方圓的聲音在此刻再次響起。

“孫哥，既然你對她隻是憐憫之心，那你對郭千悅的感情放下了嗎？”

“畢竟當初你會出車禍不就是因為得知她要出國嗎？”

“而且我聽說，她最近好像回國了。”

窒息的空氣在我的周圍不斷流轉，沉默的時間是那樣的難熬。

以至於讓我在那麼一瞬間快要失去耐心。

終於，我聽到了孫嘉的心裏話。

“沒有，這些年我從沒放下過她。”

2

我轉身離開了酒吧。

一個人在大街上迷茫的遊走著。

十一月的夜晚，冷風泠冽，吹的我的臉都僵硬成一片，連哭都忘記應該如何做。

街頭刺耳的汽車刹車聲拉回我飄遠的思緒。

讓我沒由來的想起當初我跟孫嘉的那場車禍。

那場讓我的後半生都毀於一旦的車禍。

那是一個尋常的午後，孫嘉告訴我他送我去舞團，上車前他接了一個電話。

不過幾分鐘的事情，他的神色看上去就有些不太好，我以為是他身體不舒服，於是開口詢問他，他卻搖搖頭，用著慘白的臉色告訴我沒事。

車子平穩的在路上行駛著，我喋喋不休地對他說著各種舞團的趣事，他隻是淡淡的應著。

其實那個時候的我就應該發現的，發現他的不對勁，發現他的心思早就已經不在眼下。

不然的話，他也不會在大貨車衝過來的時候還錯把油門當成刹車去踩。

而我更不會這樣傻傻的用自己的身體去護著他讓他免於受到生命危險。

我渾身是血的送到醫院，醫生告訴我爸媽，因為我的腿受到巨大的撞擊，極有可能會需要截肢才能抱住我的生命。

可是作為芭蕾舞蹈演員的我，我的腿就是我的生命。

就當我在病房瘋狂發泄著自己情緒的時候，孫嘉出現了。

他一臉傷心的跪在我的麵前，懺悔著自己的錯誤。

“對不起，唐佑，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可我要的不是他的對不起。

“唐佑，嫁給我吧，我會用我的餘生來守護你，這輩子我愛的人隻會是你一個，相信我好嗎？”

那時候的我，無法相信他說的話。

失去一條腿，作為殘疾人的我有什麼資格可以得到他的愛情。

自卑開始將我團團籠罩。

孫嘉雖然不說，但他就像是看出了我的那份自卑，開始日複一日的陪在我的身邊，用他的實際行動來證明他對我的那份忠誠。

終於，在我出院這天，我答應了他的求婚。

在一起五年，我一直以為他對我的那些付出都是真心的。

卻根本就沒有想過，原來那不過都是他偽裝出來的假意。

他對我的好，隻不過是因為懺悔自己曾經的過錯。

他對我的求婚，也從不是因為愛我。

3

孫嘉給我打來電話的時候，我哭的泣不成聲。

我沒有接他的電話，他也沒有再契而不舍的打過來，就好像我有沒有接通電話對他來說根本就不再那麼重要。

一分鐘後，他給我發來一個酒吧定位。

我知道，這是他喝醉酒讓我去接他的意思。

畢竟每次他喝醉酒，我都是這樣做的。

起初我以為他是因為足夠的放心我，而如今看來卻帶著滿滿的嘲諷之情，嘲諷不管如何，我都無法離開他。

我慢悠悠再次走到包廂的時候已經散場了。

方圓見到我過來，連忙攙扶著孫嘉出來。

見到我，他笑的一臉溫順，就好像他是真的那樣尊重我，可方才也是他在背後說我這樣一個殘疾人確實不配當孫嘉的老婆。

“嫂子，孫哥有些喝醉了。”

我點點頭，破天荒的沒有接過他而是讓方圓直接把他帶到車上去。

孫嘉到家後倒頭就睡。

如果是以前，我會去衛生間打水給他擦身體，換衣服，然後去廚房給他煮醒酒茶再讓他喝下。

可今天我卻隻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然後拿過他放在口袋裏麵的手機。

從我們戀愛開始，我從來都沒有看過他的手機，畢竟我足夠的相信他。

也不想我們之間有任何的秘密。

可不曾想，也正是因為如此，讓他在背地裏對我有了越來越多的秘密。

我點開他的微信。

置頂隻有一個人。

卻不是我。

而是備注叫做郭千悅的女人。

也是那個讓他在這五年時間還放不下的人。

他們的聊天是從今天晚上開始的。

“我回國了，你還想我嗎？”

成年人的告白有時候不需要太多的話語，甚至不再說我愛你。

孫嘉的回複是。

嗯。

4

一夜未眠。

孫嘉醒來的時候，我剛洗漱好出來，看到我眼底的黑眼圈他隻是微微抿了抿唇而後一言不發的從我身邊越過自顧自的進去洗漱。

餐桌上，他告訴我今天晚上有個應酬，讓我不用等他。

原來無數次他就是這樣敷衍我的。

隻可惜我卻還那樣的信任他甚至讓他不要太累。

如今想來，當真是愚蠢啊。

他簡單的吃了幾口之後，拿起外套跟公文包就要離開。

在他的手握到門把的時候，我出聲。

“孫嘉，你今天真的趕不回來了嗎？你別忘記了，還有一周我們就要去領證了。”

他開門的動作微微一頓，而後我看著他微微歎了口氣，再次轉頭的時候，語氣帶著些許的不耐。

“我沒忘記，我會跟你結婚的，唐佑，你急什麼。”

丟下這話後，他狠狠的關上門。

孫嘉。

既然你這樣厭煩我的存在，那我們也沒有再領證的必要了吧。

而且你別忘記，當初主動提出要跟我結婚的人是你。

我唐佑雖然殘疾，但還不至於到這種沒人要的地步。

隻是我還是有些不甘心，不甘心我們在一起五年，終究還是抵不過他心裏的一直放不下的白月光。

我知道，孫嘉今天晚上會去給郭千悅慶祝生日。

孫嘉，我倒是很想要親眼看看，當謊言被戳穿的時候，你又會以什麼樣的借口來搪塞我。

我到達包廂的時候，裏麵正在點蠟燭許願。

郭千悅穿著一身雪白的裙子，在人群中還是一如既往顯得那樣的招惹。

甚至深深的吸引著孫嘉的視線讓他無法自拔。

許願結束後，就是送禮物環節。

我親眼看到孫嘉將一個包裝極為精致的禮盒雙手遞到郭千悅的手裏。

並對著她極為認真地開口說道。

“生日快樂，悅悅。”

原來，他在背地裏對著別的女人也有這樣溫柔的時候。

5

“孫嘉，這些年你過的好嗎？”

郭千悅坐在他的身邊，就像是一個紅顏知己，默默的陪伴著。

“聽說你要結婚了。”

結婚這兩個字傳入他的耳膜，孫嘉再一次的開始陷入沉默。

“孫嘉，你真的甘心嗎，你這樣優秀的人，為什麼偏偏要娶唐佑這樣一個殘疾人呢，你應該知道的，她根本就配不上你。”

“而且，你不是告訴過我嗎，這些年其實你一直都在想我，你也從來都沒有忘記過我的存在。”

孫嘉仰頭將一杯酒灌入嗓子眼。

“是，我知道她配不上我。”

“如果不是因為當初她拚命救我，我也不至於會落到今天跟她結婚領證這樣的下場。”

郭千悅並不是不知道，當初孫嘉在接到她要出國的電話後出車禍的事情，可那時候的她已經出國，根本就沒有辦法回來。

所以眼下，她主動伸出手緊緊的握住孫嘉的手掌並對他開始懺悔告白。

“孫嘉，對不起，我沒辦法反抗我爸媽讓我出國的事情，如果那時候我沒有給你打這個電話，也許這所有的一切都不會發生了。”

“可你不知道，在國外的這些年其實我一直都很痛苦，我帶著對你的愛意離開你的身邊，後來又得知你要跟別的女人結婚的消息，你知道那時候的我甚至還幻想過要自殺嗎？”

“孫嘉，現在既然你們還沒有領證，我也回來了，你為什麼不能聽從自己的內心呢。”

郭千悅說的越來越激動，甚至主動將孫嘉緊緊的抱住。

“孫嘉，我一直都喜歡你，這些年我從來都沒有忘記過你的存在。”

“所以，不要離開我的身邊，好不好？”

包廂內的其他人都知道這兩人的感情糾紛，因此誰都沒有主動站出來，隻是靜靜地看著他們。

而我也站在門口，冷眼看著孫嘉背著我跟別的女人曖昧不清的模樣。

掌心早就已經被指甲給刺破，黏膩的鮮血跟眼前的場景讓我感覺一陣陣的作嘔。

他們可真是有夠惡心的。

當初單膝跪地說會愛我一輩子，守護我一輩子的人，眼下竟然當著另一個女人的麵說他其實從來都沒有愛過我。

甚至說我根本就配不上他。

我想他說這些話的時候，大概沒有想過，我會造成這樣不都是因為他嗎。

所以這一切不過都是他偽裝出來的假麵罷了。

我一直以為我會痛的撕心裂肺，痛的泣不成聲。

可當這一幕出現在我麵前的時候，我卻再也掉不出一滴眼淚。

我想，也許人在失望到極致的時候是連哭都覺得那樣吝嗇吧。

6

推開包廂門進去的時候，我已經整理好自己的情緒。

眾人見到我紛紛都將視線落在我們三個人的身上。

我沒有錯過孫嘉臉上一閃而過的慌張，見到我後，他忙不迭地推開此刻抱著他的郭千悅。

還沒等我開口，他卻先反而蹙眉不悅的看向我。

“大晚上的你亂跑什麼，還有你怎麼會來這裏？”

我沒有回答他的話。

“孫嘉，你知道嗎，隻有你心虛的時候才會質問我，這麼多年來，你好像還沒我來的了解你。”

我一臉平靜的看著他，以及站在他身邊的郭千悅。

在接觸到我略帶審視的眼神時，郭千悅微微笑了一下，五年的時光，她果真還是一如既往的美麗大方。

“唐佑，好久不見。”

她主動伸出手擺在我的麵前以示友好，可我卻連動都沒動就這樣站在她的麵前。

她掛在嘴角的微笑終究是難以維持，甚至到最後隻能神情尷尬的看著我。

並默默的收回自己放在我麵前的手。

大概是意識到流轉在我們三人之間的氣氛有些尷尬，郭千悅再次開口打破這份僵局。

“唐佑，你別生氣，是我邀請孫嘉過來參加我的生日聚會的，你千萬不要因為這個而怪他，而且方才我們的那個擁抱也是朋友之間再單純不過的擁抱罷了，沒有任何意思。”

我沒有理會她那番努力辯解的話，而是將視線放在孫嘉的身上。

他顯然也不想對我開口再多說什麼。

“我不會誤會，祝你生日快樂。”

說完這話後，我平靜的轉身離開。

離開包廂門的瞬間，孫嘉從身後跟了上來並攔住了我的步伐。

“唐佑，你別胡思亂想，還有一周我們就領證了。”

“我的妻子隻會是你。”

我看著他對我說這話的時候下意識蹙眉的表情。

大概是察覺到我情緒的些許變化，他對我再次開口。

“我送你......”

然而話還沒說完，就聽到包廂裏麵傳來一陣郭千悅的尖叫聲。

與此同時，酒杯的破碎聲就此響起。

他沒有任何停留，越過我就推開包廂門衝了進去。

“孫嘉，我的腳受傷了，送我去醫院吧，好嗎？”

抱著郭千悅越過我的時候，孫嘉甚至沒有任何的停留。

看著他們離去的身影，我自嘲的笑了笑。

也是時候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