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國慶前夕，我忙前忙後幫村裏推銷農家樂，不想被說賺黑心錢：「他合作的旅行社遊客每晚是三百塊，卻給村裏人隻結算二百八十，報價高了整整二十呢！」

「你們以為他積極，是真為村裏好，其實都被騙了！」

「我是村裏的一份子，有義務揭發他賺黑心錢的行為，我要維護大家的收益，不讓他占了便宜！」

望著一臉怒火的村民們，我笑了。

旅行社組團來的旅客和單價價格就是不一樣，我一分不賺地拉客源還成錯了。

我倒要看看你們拉來的遊客價格能有多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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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縣城旅行社門口，興奮地撥通了村裏書記的電話。

「喂，書記，我是李芳。」

「哦，李芳啊，什麼事？」

「書記，我剛剛簽下一個大單子，國慶能帶幾十人的旅遊團來咱們村參加農家樂。您看能不能通知一下村裏人，做好接待準備？」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幾十人？這...恐怕有點困難...」

「怎麼了？是不是房間不夠？」我心裏突然有些不安。

「不光是房間的問題。」書記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為難，「李芳啊，今年國慶的房子可能不留給你了。」

「什麼意思？」我愣住了。

「具體情況...你還是回村裏一趟吧。」

掛斷電話，我心裏咯噔一下，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我急匆匆趕回村裏，剛到村口，就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

「喲，這不是我們村的導遊大姐嗎？怎麼，又來賺村裏人錢了？」

我抬頭一看，是李倩倩。她雙手抱胸，一臉嘲諷地站在那裏。

我的胸口猛然一陣壓抑，那熟悉的輕蔑一如我讀書時的記憶。

李倩倩，她曾經是村裏的驕傲，學習好，家境好，人人誇她聰明有出息。

而我，孤兒一個，家裏窮，上學時成績平平，最後隻能上個旅遊大專。

村裏人那時每每提到我們兩個，總是把她當成榜樣，說孩子們好好讀書，多學學她。

她每次見我，總會用那種「你永遠比不上我的」眼神看我。

可是命運喜歡開玩笑。

李倩倩大學畢業了，手高眼低，看不上那些基層工作，一直找不到合適的崗位。

反倒是我，靠著自己一點點拉客源，給村裏的農家樂帶來生意。

以前誇她的那些人，開始轉頭誇我，誇我懂事能幹，實實在在給大家帶來了好處。

我直視李倩倩的眼睛，聲音雖低，但字字清晰：「我沒賺村裏人錢。我是來給大家帶生意的。」

她冷笑一聲，眼中閃過一絲嫉妒：「哼，帶生意？別以為拉了幾單就能目中無人。你當年可連個大學都考不上！」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保持冷靜：「倩倩，咱們都長大了。現在不是比較學曆的時候，重要的是能為村裏做些什麼。」

「做些什麼？」她尖聲諷刺道，「你以為你是誰啊？還不是靠著村裏人信任你，結果把我們當傻子，占大家便宜？」

2.

就在這時，村口的人群突然騷動起來。

我抬頭一看，隻見村書記帶著一群鄉親朝這邊走來。

「書記，」我快步迎上去，心中充滿疑惑，「您能解釋一下嗎？為什麼突然說國慶不給我留房子了？」

村書記麵露難色，眼神閃爍著不安。他張了張嘴，卻欲言又止。

最後，他歎了口氣，轉向站在一旁的李倩倩：「倩倩，你來說吧。」

李倩倩眼中閃過一絲得意，她揚起下巴，「我可親眼看見你們旅行社的廣告了。每個遊客每晚是三百塊，你給村裏人隻結算二百八十，差價哪兒去了？你倒是挺會算賬，幾塊錢幾塊錢地從大家身上摳。」

她說得飛快，還不忘用手指在空中比劃著，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

圍觀的村民們開始交頭接耳，質疑的聲音越來越大。

我忍住怒氣，冷冷回應：「那是單客價，我給大家帶的都是組團來的旅客，價格怎麼會和單客一樣呢？旅行社都是這麼操作的。」

「哦，是嗎？那你從裏麵能賺多少？大家看著你這麼積極，還以為你真是為村裏好，結果全是為了你自己。」

她用一種高高在上的語氣，毫不留情地繼續攻擊我，「你也別裝得這麼無辜了，明明是想賺大錢，還裝得一副為大家操心的樣子，真讓人惡心！」

她的話仿佛一下子點燃了大家的火氣。其他村民開始七嘴八舌地附和：

「可不是嘛，還以為她多為我們著想，原來是在填自己腰包！」

「人心不古啊！表麵上拉客源，其實是想賺我們錢。」

每一句話都像一把鋒利的刀，直刺我的心。

我努力解釋著：「我給的都是最合理的價格！你們也都知道，我能幫的地方都盡力了，絕對沒有虧待過誰！」

然而，這些話好像全都失去了作用，沒人再聽。

我看著他們一個個質疑的眼神，心裏一片寒涼。

尤其是隔壁的的周奶奶也走過來，指著我怒罵：「你個小丫頭片子，居然騙我們老人家的錢！早知道就不信你那一套。」

我的心頓時像被重錘砸了一下。

周奶奶的家我最清楚不過了。她的房子條件差，當時根本沒有客人願意住進去。

我花了好長時間勸她稍微修繕一下，可她死活不肯。

最後還是我自己掏錢，幫她把房子修好，還主動減了一些租金，才幫她把房間租出去。

沒想到，她竟然第一個跳出來指責我。

心裏翻湧的委屈、憤怒、失望交織在一起，我隻能站在那裏，臉色發白，眼眶發熱，卻怎麼也說不出話。

曾經為了村裏，我一分不賺地幫忙，如今卻被這樣對待。

李倩倩見此情景，得意地笑了笑，眼中滿是勝利的光芒。

3.

我站在一片嘈雜聲中，心裏壓抑的情緒幾乎到了臨界點。

看著這些熟悉的麵孔，我終於忍不住開口，聲音略微顫抖：「你們知道我為了給村裏拉客源付出了多少嗎？我不是為了賺你們這些錢，是因為你們之前都對我很好，我感激大家，想回饋給村裏。為了這些生意，我不知道多少次跑到縣城，求爺爺告奶奶，厚著臉皮找旅行社談合作。我拍著我的良心說，我真的沒有私心！」

我目光掃過那些曾經信任我、誇獎我的村民，聲音因情緒激動而提高：「我從沒虧待過大家，一直把最好的資源留給村裏。你們能說我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錢嗎？」

村民們一時安靜下來，有幾個人低下頭，好像有點被我說動了。

我以為事情終於有了轉機，心裏剛剛燃起的一點希望還沒來得及擴散，就被李倩倩那刺耳的聲音打斷了。

「誰信你啊？」她冷笑一聲，雙手環胸，眼神中滿是嘲諷，「現在這個社會，還有誰不是為了錢？你這麼說，不過是怕大家不給你留房子，賺不到這筆錢罷了。」

我努力平複心情，試圖用理性說服他們：「可是，你們想過沒有？國慶節不把房子留給我，你們準備空著嗎？這可是個賺錢的好機會啊。」

我的話音剛落，李倩倩就發出一聲刺耳的嗤笑。

她眯起眼睛，用充滿敵意的目光盯著我：「喲，聽聽，這是什麼話？你是不是就拿這個來威脅大家呢？」

村民們又開始交頭接耳，目光從我身上移開，轉向李倩倩。

李倩倩步步逼近，聲音變得越發刻薄：「你是不是以為就你能拉到客源？我告訴你，我也能！而且我談到的價格，比你高得多！」

村民們的眼神一下子變得貪婪和期待起來。有人急切地問：「什麼價格？」

李倩倩得意地笑了笑，故意放大聲音：「350！我可不像她，隻會談280的低價。」

這一句話，徹底點燃了村民們的熱情。

「哎呀，真不愧是大學生啊，腦子就是靈光！」

「就是，還是倩倩有本事，連價格都比她高！」

「真是沒得比啊，一個大專生能拉什麼好客人！」

村民們的誇讚和吹捧像一把把刀刃，在我的心裏紮得更深。

我本想開口解釋：「你們根本不知道現在的旅遊市場，350根本不可能......」

可我還沒說完，李倩倩便冷笑著打斷我：「那是你沒本事。市場怎麼樣，跟你有什麼關係？」

村民們哄笑起來，沒人願意再聽我解釋。

所有的目光和讚揚都集中在李倩倩身上，而我，仿佛成了那個多餘的人。

我忍住心中的屈辱，最後一次問道：「所以，你們是真的不給我留國慶的房子了？」

沒人回答我。

村民們甚至沒有看我一眼，繼續圍著李倩倩討論著她的「高價客源」，完全把我晾在一旁。

我心裏寒涼，徹底明白了他們的決定。

我深吸一口氣，默默在心裏做了一個決定：既然你們不給我房子，我就把這單遊客帶到隔壁張家村去。正好他們一直求著我幫襯他們。

而且，我倒要看看，你李倩倩談到的350，到底能帶來什麼樣的遊客。

4.

國慶假期臨近，村子裏的氣氛開始緊張起來。

村民們原本信心滿滿地等著李倩倩帶著她所謂的「高價」遊客來，可時間一天天過去，客源卻遲遲不見蹤影。

原本熱鬧的村子顯得格外安靜，偶爾幾聲低聲交談中帶著隱隱的不安。

村民們的神情漸由期待變成了焦慮，他們看到我後，甚至想主動搭話。

我知道他們是又想起了我的好，但我選擇無視，現在的後果都該他們自己承擔。

沒過多久，李倩倩終於帶了一撥遊客過來，人數不多，大概也就幾個人，但她還是一臉得意洋洋，仿佛帶來了一大批客源似的。

她站在村口，故意提高聲音說道：「看吧，我說什麼來著？這些都是我談下來的，價格可不少哦，350一晚，錢已經到位了！」

她的話一出，村民們立刻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紛紛圍了上去，對她各種稱讚。

「果然是倩倩有本事，不愧是大學生！」

「看這賺的錢就不一樣，果然比那什麼280要好！」

一時間，大家對她的態度熱情到了極點，而之前對我稍顯猶豫的村民們也紛紛倒戈。

李倩倩瞥了我一眼，眼神裏滿是嘲諷和勝利的快感：「瞧見了吧？這就是實力。你那個小打小鬧的低價客源，根本就不值一提。」

我並沒有理會她的嘲笑，也沒有再去爭辯。

我知道，這些人眼裏隻有眼前的利益，根本看不到長遠的風險。

於是第二天，我默默地帶著我的遊客，直接去了隔壁張家村。

一到隔壁張家村，情況截然不同。

村長親自迎接我，臉上滿是笑容：「你可算來了！村裏人都盼著你帶遊客過來呢，大家早就準備好了。」

村民們熱情地圍了上來，紛紛稱讚我的能力：「聽說你這次又拉了不少人過來，真是厲害啊！」

「你可真是我們村的福星，這次帶這麼多客人來我們要賺不少咧。」

他們不僅熱情招待了我和遊客，還特意給我送來了不少禮物，有自己種的蔬菜水果，還有家裏做的特色小吃。

村裏人說：「你可是我們村的貴人啊，有你在，我們心裏就踏實了。」

看著他們的笑臉，聽著這些真心實意的讚美，我心裏說不出的溫暖。

相比之下，自己曾經拚命付出的村子裏，村民們卻隻因為一時的利益就倒戈相向。

隔壁張家村的歡聲笑語與我之前村子的冷漠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我心中最後一絲不甘也隨風消散。

既然他們選擇相信李倩倩的所謂「高價」客源，那就讓他們自己承擔後果吧。

5.

接下來的幾天裏，我在村口總能看到李倩倩帶來的遊客三三兩兩地出現在村子裏，似乎人數還不少。

村民們看上去很滿意，有些人甚至得意洋洋地告訴我：「瞧瞧，倩倩這回帶來的可都是大旅客團，賺得可比以前多了！」

我隻是淡淡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麼。

畢竟，我已經決定不再插手這件事，他們既然相信李倩倩，那我也沒有再去爭辯的必要。

不過，漸漸地，我也聽到了不少村民的抱怨聲。

一些房東開始感到不安，因為國慶假期已經過去一半，李倩倩帶來的這些客人雖然住下了，但他們的錢卻遲遲沒有到賬。

有天，我路過村口，看到幾個村民圍在李倩倩身邊，語氣中透著焦慮：「倩倩啊，這些天旅客住得挺好，可咱們的房租什麼時候能結啊？一直拖著，我們也有點擔心了。」

李倩倩不慌不忙，臉上帶著慣有的自信，揮了揮手，笑著說：「你們放心吧，怎麼會騙你們呢？這些都是大旅客團，人家這種大公司有自己的流程，都是住完了再統一結賬的。」

她這一番話似乎打消了村民們的疑慮，大家麵麵相覷，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好吧，既然是大團，那我們再等等。」

我站在一旁，聽著他們的對話，心裏卻有些疑惑。

帶團的慣例一直是先結賬再入住，畢竟旅行社不可能拖欠住宿費，因為這是保證遊客體驗的重要環節。

可是李倩倩卻反過來說這些大團是「最後統一結賬」的，倒是我第一次聽說這種做法。

我沒打算去提醒他們，曾經為了給村裏拉客源，我幾乎把自己掏空，無怨無悔地奔走。

可當他們第一次有了更「高」的選擇，便毫不猶豫地拋棄了我。

他們寧願相信李倩倩的空頭支票，那就隨他們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