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歲這年。
我的丈夫要退休去尋找真愛。
他嫌我不懂詩詞歌賦,隻知柴米油鹽。
“一個粗鄙不堪的俗人,我受夠你了!”
上輩子我為了家庭不肯離婚。
結果被他和小三聯合陷害,最後含恨自殺。
這一次,我要親手將我們的婚姻推向終點。
在他又一次指責我是鄉野村婦時。
我拿出離婚協議:
“這麼不食人間煙火,那你淨身出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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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你說過多少次,不要亂動我的書桌!”卓長東一臉不耐煩地衝廚房吼:“書裏的書簽都被你弄亂了!”
我默默站在灶台前,對著鍋裏的糖醋排骨放了一大勺糖。
卓長東患有高血糖和高血壓,平日裏我顧及他的身體健康,飯菜總是清湯寡水的。
我其實喜歡高糖重辣的食物,但為了他,我硬生生忍了十幾年。
今天,我不忍了!
飯菜端出來的時候,卓長東一臉氣呼呼的,想必是沒聽見我低三下四地道歉心裏不爽。
卓長東是碩士,在我們那個連大專生都稀罕的年代,他簡直是鶴立雞群一般的存在。
大夥都羨慕我運氣好,一個中專生入了他爸媽的法眼,做了卓家的兒媳婦。
我自己也認為高攀了。
能嫁給卓長東,是我幾輩子修來的福分,我必須好好珍惜。
他往常但凡表現出對我的一點不滿意,我會立刻伏低做小,讓他消氣。
我好吃好喝伺候幾十年,簡直把他當皇帝似的供著。
即便是這樣,他依舊忘不掉年少時的白月光,甚至為了她一個虛無縹緲的承諾要跟我離婚。
上輩子我臉皮薄,認為離婚是件大醜事,更因為自己的虛榮心死活不肯成全他們。
鬧到最後不僅名聲沒有了,連命都丟了。
重來一世,我再也不做這種蠢事。
他像大爺一樣坐在餐桌前,語氣煩躁地報著桌上的菜名。
“糖醋排骨、毛血旺、酸辣土豆絲......”他的眉頭皺得能夾死一隻蒼蠅。
“李玲玲,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給自己夾了塊帶筋排骨,麵無表情道:“吃飯啊。”
卓長東氣得用力摔了筷子,“你是不是老年癡呆了,忘了我不能吃這些。”
我看都沒有看他一眼,平靜道:“我可以吃。”
卓長東怒目圓睜,像看怪物一樣看我,他氣得連話都說不出,丟了碗筷揚長而去。
而我,安安靜靜將這一桌菜吃得幹幹淨淨。
連一根土豆絲都沒給他留。
2
卓長東回來的時候心情明顯好了不少,雖然依舊對我愛答不理,但我知道原因是他剛和他的白月光見了麵,估摸著白月光對他柔情蜜意了一番。
他是個要麵子的人,做了虧心事會愧疚。
然而我知道,這份愧疚持續不了多久就會被他所謂的“真愛”衝刷掉。
我背對著他躺在床上,心裏默默盤算著上一世。
卓長東現在是高級工程師,下個月退休,為了體麵退休他在下個月之前肯定不會提離婚。
上輩子他光榮退休後,最先是跟我好聲好氣地商量離婚的事情,想將這件事的影響降到最低。
他承諾財產大部分歸我,他淨身出戶,隻要退休金就行。
我聽了當然不同意,當即就鬧起來。
一哭二鬧三上吊,想盡各種辦法阻止卓長東跟我離婚,弄得自己像個瘋婆子。
兒子和兒媳勸我看在幾十年的份上好聚好散,不要鬧得盡人皆知,讓大家都臉上無光。
當時我已經氣得沒有理智,怎麼甘心自己的青春都喂了狗,一定要討個公道。
我死都不會讓他們兩個人在一起。
這件事最後鬧上當地新聞,卓長東被取消退休高級補貼,他的白月光不堪流言連夜離開。
他因此恨上了我。
不到半年,他暗中夥同白月光偽造證據,說我當年為了嫁給他,故意在他水裏下藥,設計他父母撞見兩人有肌膚之親。
他是被迫娶我,白月光為了成全他的名聲含淚離開。
一夜之間,我變成了被眾人口誅筆伐之人。
“我就說她怎麼能嫁給卓老師,原來是用了卑鄙的手段。”
“呸,平日裏一副故作清高,看不起其他人的模樣,原來背地裏這麼不要臉。”
“卓老師好慘,忍氣吞聲這麼多年,現在也不能有情人終成眷屬。”
我不是口舌伶俐之人,麵對街坊鄰居的指指點點毫無招架的餘地,最後隻能自殺以證清白。
我死後,意識停留在世間。
得知卓長林最後不僅恢複原有退休待遇,還風風光光地娶了白月光。
他們揮霍著我辛辛苦苦幾十年來省吃儉用的家產,提起我時一臉鄙夷。
“秀秀,你跟李玲玲完全不一樣。”
“她那個鄉野粗婦,大字都不認識幾個,整天就知道叨叨些街坊鄰居的八卦,煩死人了。”
“我每次看見她那張蠟黃發油的臉都覺得惡心,根本下不去嘴。”
“要不是為了我爸媽,我怎麼可能跟她生孩子。”
我越聽越氣,最後兩眼一黑,重回六十歲。
想要是能重回二十該多好,我一定不會選擇嫁給卓長東。
但既然回得是六十,那麼這次我一定要好好替自己謀算,絕不會再像上輩子一樣犯蠢。
畢竟我現在兒女雙全,退休五年。
托卓長東的福,我的退休金不低,再加上他自詡是個不愛金銀等俗物的高雅之人,工資獎金統統都放在我手上打理。
他平日除了上班,喜歡作詩、畫畫,對家裏的事情不聞不問,連醬油瓶倒了都不知道扶一下。
我從前一直欣賞他這份才氣,主動將家務活統統攬下,給他自由創作的空間。
誰知他不知感恩,一味地覺得我的付出是理所應當,甚至還不屑。
現在想想,上輩子我真是豬油蒙了心。
他一個什麼都不會做的糟老頭子,有什麼值得我留戀的。
風花雪月能當飯吃嗎,能當錢花嗎?
3
連續好幾天,我做的都是我愛吃的重口味菜。
看著卓長東想發火又不敢發的模樣,我內心暗爽。
現在正是他退休評級的關鍵時期,他不敢發火,隻能忍著,時不時嘴裏吐出點風涼話。
“你開心就好。”他吃著碗裏的白米飯,眼巴巴地看著我大快朵頤:“不過你年紀也不小了,還是要注意點。”
我哈了聲,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他居然會關心我的身體。
我們剛剛結婚時他正處於事業上升期,幾乎所有的精力和熱情都撲在工作上,有時候甚至一個月都不回家。
現在想想,他恐怕是對我這個妻子不滿意,所以不願意回家。
當時我也傻,被他身上的眾多光環迷了眼,完全沒想到這一層。
隻想著作為他的妻子,我自然是要全力支持他,理解他。
畢竟咱們夫妻一體,他好我也好。
於是我不但包攬了家裏大大小小的事,連他父母我也照顧得妥妥帖帖。
他父母生病住院,我不眠不休地照顧,裏裏外外一把好手,伺候得比我親爹親媽還仔細。
最後我婆婆公公病愈出院,我自己卻累倒了。
他知道後也沒回來看我,更沒有一個謝字,隻是派他手底下的學徒給我送來一張銀行卡。
卡裏麵是他的工資和獎金。
我懷孕產檢他也不聞不問,全是我自己去的醫院,直到生產那天我還在給他煲湯,生怕他在單位吃不好。
卓長東不善言辭,我以為他的愛是沉默的,是內斂的。
他隻是不擅長表達。
然而在我看見他寫給白月光的情詩後,我才知道他不是不懂愛,隻是不愛我。
他叫白月光秀秀,叫我李玲玲。
他從來沒有叫過我一句“老婆”,也許是他覺得我不配當他老婆,隻不過是個伺候他,給他傳宗接代的女人。
我利用這一個月的時間梳理了我們夫妻的共同財產。
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跳。
上輩子我到底是哪根神經出了毛病,放著這麼一筆巨款不要,偏要這個不值錢的老頭子。
這次,我不但要掏空他的家底,連他的白月光我也不會放過。
她覬覦別人的老公,我向她要點精神損失費不過分吧。
4
一個月的時間飛速劃過。
這期間不但卓長東,連我們的兒女都發現我與往日相比有了很大變化。
主要體現在餐桌。
“媽,什麼事這麼高興?”兒子看著客廳裏的麻辣兔頭、酸菜魚、辣子雞,麵露詫異。
我哼著歌,故意道:“等你爸過兩天退休,我打算和他一起出去旅遊。”
兒子打趣道:“爸,沒想到你們還有這麼浪漫的計劃。”
卓長林臉色微變沒接話,他的計劃是和白月光一起出去旅遊,而不是自己的老婆。
兒媳聽到後也露出詫異的目光,不過她非常支持:“爸媽放心出去玩,葉葉我送回我爸媽家。”
葉葉是我的孫女,聽到後脆生生道:“爺爺奶奶記得給葉葉帶禮物。”
我笑著答應。
卓長東用報紙擋住自己尷尬的臉,沒敢接腔。
我瞥了他一眼,眼角彎彎,端上最後一道手撕包菜。
他心裏肯定在想怎麼拒絕我的請求,還要我替他遮掩自己單獨出去旅遊的事。
果然,到了晚上,他破天荒地給我倒了一杯熱水。
“李玲玲,我有件事要跟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