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年輕時身體底子壞了。
將軍想要孩子時,她懷不上。
在將軍出征前兩個月,她瞧上我這個廚娘。
若我不從,便殺了我五歲的女兒。
我每夜緊咬嘴唇,與將軍廝磨,如願懷上孩子。
夫人在生產前待我極好。
可我知道,孩子一出生,我和女兒的命就不保了。
夫人把手放在我肚子上,驚喜地說:“動了。”
她親自端著安胎藥喂我喝下,哼著小曲,扶著自己的假肚子去約人打雀兒牌。
人影消失,我仍怔怔看著。
我已有孕五個月。
被軟禁在這春華院。饒是滿園春色,一直待著也膩了。
這幾日,女兒思君纏著我要回家。
我給她編著花環,問她:“你不怕那四處漏風的破房子?不怕鄰居的壞孩子扯你頭發?不怕再也吃不上軟香的玉米糕?”
思君抿著小嘴,為難地說:“怕。”
我摸摸她的頭,“娘也怕。”
嘗過甜的,便吃不下苦了。
青禾抱著劍守在院外,她耳朵甚靈,聞言嗤笑。
六年前。
相公在邊關戰死,我帶著尚在繈褓的女兒艱難謀生。
爹娘生前是酒肆的廚子,我從小耳濡目染,有一手好廚藝。
便在街邊支起小攤。
每日背著咿呀學語的女兒揉麵炒菜,思君是在我背上長大的。
我能把很便宜的食材做得美味健康,價錢也公道。
但總有人對我們指指點點,欺負我們孤兒寡母。
被流氓打擾,遇到街賴子吃白食,是常有的事。
掙的錢勉強果腹。
思君五歲,小小年紀初露風骨,有領班媽媽來做說客,她要培養思君做未來的花魁。
她捏著鼻子,說我們過得什麼苦日子,小孩麵黃肌瘦,跟了她後好衣服、山珍海味應有盡有。
我正刮著魚鱗,端起腥臟的水往她身上潑。
他們走了,當夜房子就被燒了,我支起的攤子也被砸了。
花了好幾日收拾,先前攢的錢見底。
我餓著肚子,揉麵團煮麵餅賣。
偏天越來越陰,路人都趕著回家,我的吆喝聲揉在雨裏。
拿著餅子咬了一口,又涼又鹹,我擦了擦臉,卻怎麼也擦不幹淨。
這時,一青衣女子走來,她穿著綢緞,氣質不凡,要我做一碗麵。
不遠處停著轎子,裏麵坐著貴人。
我打起精神,將麵揉的勁道,切成細條下到沸水裏。
咬牙把唯一的一塊豬肉切成肉末炒了。
澆汁,大火一悶。
倒在麵上。
我的肚子不爭氣地叫。
青衣女子撐著傘,我雙手捧著麵碗,虔誠地走過去。
從帳子裏伸出的手如白玉,帶著不落凡塵的幽香,指甲塗著丹蔻。
回到攤子下,我腦子裏全是那手。
不一會兒,青衣女子把空空的碗端來,還有一兩銀子,“夫人說你做的麵很好吃,讓她想到了家鄉。”
錢夠我們生活兩個月,我跪在地上誇捧,“謝青天大奶奶!”
她促狹地笑了笑,“府上缺廚娘,你去嗎?”
我才知轎子裏的貴人是鎮國公夫人,給的月錢是我支攤子的幾十倍,還可以住在那裏,不受鄰裏的侵擾。
我果斷地說:“奴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