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聽完了杜如晦的話，李世民不由得一愣。

都已經到這個時候了，聰慧過人的杜如晦居然還在想著攻打突厥，看樣子再精明的人也有犯糊塗的時候啊。

想起今日食肆之中林安所言，李世民緩緩起身，先是歎息一聲，接著說：“愛卿啊，朕有句話要送給你......”

“請陛下賜教。”杜如晦連忙躬身。

李世民沉聲道，“有時候將拳頭收回並不是隱忍，而是為了更有力的還擊！”

聞聽此言，杜如晦麵色驟變，滿臉詫異的看著李世民。

這句話並不深奧，以他的聰明才智，自然懂得其中深意。

隻是他沒想到李世民能說出如此通俗易懂、卻引人深思的話來。

聖人之言，也不過如此吧？

以往李世民無論大事小情總喜歡找他們幾個商量，但現在看來，分明就是在隱藏自己。

他不知道，眼前這個讓人敬畏的天子，究竟還藏著多大的智慧。

李世民瞥了一眼杜如晦，對於他那吃驚的反應，甚是滿意。

不錯，不錯，這林安果然不是一般人，自己隻是隨意搬用了他的一句話，居然鎮住了這聰慧過人的杜如晦？

看樣子以後沒事還是要多去那間食肆坐坐，多聽聽林安的話，絕無壞處。

李世民背著手在書房之中來回踱步，沉默片刻方才開口道：“如晦，並非朕不想要去消滅突厥，打仗最講究一個天時地利，而今天時未到，我們還是暫且隱忍為好，切不可操之過急。”

“畢竟這場戰爭關係到的可不僅僅是我們兩國，到時候勢必會引起周圍其他王朝的動蕩。”

“而且這種事絕不可輕易試探，要動便一鼓作氣直接滅了突厥。”

“否則必然會引起有心之人的警惕，屆時對方都有了防備，我們再想要動手，可就難了。”

現在的李世民已經全然忘記自己之前的想法了，隻是用林安的話來勸慰杜如晦。

聽著李世民的話，杜如晦的臉色是變了又變，幾次想要開口卻都忍住了。

這些道理他豈能不知？隻是心有不甘罷了。

現如今被李世民一針見血的指出，他多少有些難為情。

“是是是，陛下所言極是，是臣思慮不周，讓陛下費心了，臣有罪。”

李世民笑嗬嗬的擺了擺手，“哎，為國分憂，何罪之有？”

“如悔，你的眼光要放的長遠一些，我們大唐未來是要統一天下，一個小小的突厥又算得了什麼？”

“現在的當務之急是盡快解決河東的旱災，韜光養晦，暗中積攢力量，以備不時之需。”

“至於突利那邊，你盡可能的去安撫，就說我們大唐絕不會放棄他們，隻是時機未到罷了。”

此時的杜如晦早已被李世民這一番話給深深折服，表示自己記住了之後，便恭敬的退了出去。

看著杜如晦離去的背影，李世民心情大好，開始琢磨著日後要去找林安，詢問些什麼。

......

杜如晦謹記李世民的教誨，急匆匆奔著兵部趕去。

哪知道行至半路卻和長孫無忌的馬車不期而遇了。

同為朝中棟梁，又都是李世民的心腹，二人私底下的交情也是極好。

當下二人便同時撩起了簾子，準備聊上幾句。

“克明兄莫非剛去見過陛下？”長孫無忌試探性的問道。

杜如晦也不做隱瞞，默默的點了點頭，苦笑著說：“哎，不怕長孫兄笑話，從前我認為咱們這位陛下，並不擅長戰略的謀劃，全要指望我們幾個出謀劃策。”

“直到今日我才發現，自己錯了，大錯特錯！”

“哦？杜兄何出此言？”

杜如晦的話，立刻就引起了長孫無忌的興趣，後者急忙追問。

於是，杜如晦就把方才李世民對他所說的那番話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尤其是陛下的那句話，當真是寓意深遠，發人深思。”

杜如晦一臉的高深莫測。

這下長孫無忌就更好奇了，“陛下說了什麼？”

杜如晦學著剛才李世民的語氣和神態，一臉嚴肅的說：“有時候把拳頭收回來，並不是隱忍，而是為了更有力的還擊！”

聞聽此言，長孫無忌先是一怔，但很快就皺起了眉頭，陷入了沉思。

不對，這話聽著不像是陛下說的。

他和李世民相識多年，對對方的行為舉止甚至說話的語氣和習慣都是一清二楚。

他堅信李世民絕對不可能說出這種話來，反而更像是那食肆老板林安的高談闊論。

當然，這僅僅是他的猜測。

就在這時，一個想法從長孫無忌的心中冒了出來。

“杜兄啊，你若是還想聽如此引人深思的話，下次陛下微服私訪的時候你可以求著他一塊去，一定能讓你受益匪淺。”

他之所以這麼說，不僅僅是為了調侃杜如晦，更多的還是想要提拔一下林安。

這林安可是個妙人，以他對陛下的了解，此人入朝為官隻是遲早的事。

既然如此，那就讓杜如晦先和此人接觸接觸，有百利而無一害。

可杜如晦聽到這話卻愣住了，有些不明所以。

莫非陛下微服私訪的途中，遇到了什麼新鮮事不成？

於是他便在心中暗暗下了決定，下次說什麼也要跟著去見識見識。

......

五日的時間轉瞬即逝，朝廷一切如舊。

到了第六日，李世民專門安排了一次小範圍的朝會，凡是長安城五品以上的官員，必須參加。

和這些官員們商量完近期朝中的一些大小事之後，已經到了晌午用膳的時間。

按照慣例，皇帝會把尚書級別的官員留下和他一起用膳。

然而這次李世民卻有些不自然的說：“你們幾個吃吧，朕就不在宮中用膳了。”

在場的都是人精，瞬間就明白了李世民話裏的意思。

杜如晦眼睛陡然一亮，急忙起身，“陛下，臣想和陛下一同出宮，請陛下務必恩準。”

李世民一愣，用狐疑的目光上下打量著杜如晦。

以前這老杜對自己微服出宮多少是有些怨言的，怎麼今日還主動提出要跟隨了？

出去是肯定要出去的，多帶一個少帶一個也無所謂。

於是李世民便點頭應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