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她失魂落魄地低下頭。

過了一會，她在病房門口不顧形象地大喊大叫：

“我不用你老提醒我，要不是她吵著鬧著要過生日，我老公也不會開車跑去買禮物，也不會發生車禍去世，除非她償命，不然我永遠恨她！”

媽媽的話像是一字一句砸在我頭上，我悲痛欲絕。

我無力地緩緩跪在地上，想哭卻再也沒有了眼淚。

恍惚中，我想到很久以前發生的事。

從小看媽媽救死扶傷，我很早就定下目標要長大成為跟媽媽一樣的醫生。

我拚了命地打工賺錢，白天認真上課聽講晚上努力賺錢。

長期頂著巨大的壓力，我在四年前患上白血病。

可我渾身顫抖著把檢查報告放到媽媽眼前，她卻不耐煩地撕碎報告，扔在我身上。

“季嵐，我有沒有告訴你，別再出現在我麵前，你以為你偽造一份報告，我就能原諒你嗎？你給我有多遠滾多遠！”

可我就是在她的門診查出來的，隻要她留心觀察，就能發現我沒有說謊。

從那天開始，我再也沒有打擾過她。

可白血病帶來的病情我根本阻止不了，每次在學校出現病症，班主任都會撥打她的電話，我根本拗不過她。

媽媽，我以後不會打擾你了。

我真的死了。

我的屍體逐漸冰冷，躺在手術台上正摘除各種完好無損的器官。

而媽媽依舊半步不肯離開孟柔的病房外。

正將我的屍體放進編織袋裏，準備火化的護士匆匆忙忙地從媽媽旁邊走過，突然被媽媽喊住。

“你先等一下，我去一趟洗手間馬上回來，幫我看著裏麵病人的情況，切記，一定要時時刻刻地關注，一看到病人有什麼情況，立刻馬上叫我。”

護士左右為難：

“可關於捐贈者的屍體，我需要......”

媽媽卻不耐煩地打斷她：“行了，別廢話，她救了我女兒的性命，她的後事我全權負責，你現在最要緊的是給我看好裏麵的病人。”

她這麼說著，可卻擔心地頻頻回頭。

二十分鐘後，媽媽急匆匆地跑過來，恰好是護士換班的時候。

幾個人約定好了一塊去吃飯，隻剩下值班的護士。

我的屍體就這麼被所有人忘記在編織袋裏。

過了幾分鐘，一個護士領著外賣袋子，快步跑來，放到媽媽麵前。

“於醫生，有你的外賣送來。”

媽媽這才回過神來。

她抬手按了按沒有休息好而疼痛的額頭，低下頭看著單據上孟柔的字樣。

神色疲憊的臉上終於喜笑顏開。

“真不愧是我疼愛有加的女兒，知道我會累，在自己手術前這麼貼心地給我點外賣。”

紙上還有一大串的備注，媽媽認真地看著上麵的字。

看到最後一行字，她已經控製不住地流下眼淚。

“媽媽，我猜你現在已經做完我的手術了吧？是不是沒有去吃飯？是不是沒有休息好？這是我精心挑選給你點的外賣，要是我能成功蘇醒，我以後要天天督促你按時吃飯，好好休息！”

媽媽掏出衛生紙擦拭眼角的淚水，在病房門口，細嚼慢咽，仔細品嘗外賣的味道，不舍地吃完最後一口扔進垃圾桶裏。

正準備拿出手機看一下時間，李醫生又一次撥打電話過來。

“我今天已經調查過了，嵐嵐生病做手術了，病房號我已經發給你，如果你心裏還有這個女兒，你就去看她一麵，要知道......。”

媽媽不耐煩地打斷她的話，情緒徹底失控，像個潑婦一樣大喊大叫。

“怎麼連你也參與進來了？我告訴你她就是在無理取鬧，我是不會上當的，她隻要不是死了，我都不會再見她一麵！”

“隻要孟柔沒有脫離危險，我都會守在病房外！”

“李醫生，跟你認識了這麼長時間，我自認為沒有得罪過你，我的親生女兒整天隻會沒事找事，給我添亂，而我領養的女兒卻乖巧懂事，在做手術之前還貼心地給我點外賣，擔心我，你到現在還認為她配當一個女兒嗎？”

媽媽氣憤地甩臉色，沒聽對麵說完，就直接毫不猶豫地掛斷電話。

媽媽再次和李醫生吵架。

又是因為我。

不過沒事的，等到媽媽發現死的人是我，她會覺得甩掉一個累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