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醫叉開腿,眼神繞過奶奶跟爺爺對視。
“大姨,我肯定是誠心要給叔叔治病的,治病都有一個從痛苦到不痛苦甚至舒服享受的階段,叔叔這個情況,隻要過了目前這個不適應的階段就享受了。是我沒提前跟你說明白,這事怪我,您別生氣。”
爺爺聽完這話,吞了下口水,窩窩囊囊地低下頭。
奶奶還有點不相信,車軲轆說起冰紅茶:
“可是他怎麼能連平時最喜歡的冰紅茶也聞不了呢,一聞就吐。”
我看出端倪,半開玩笑地勸奶奶:
“奶奶你就聽醫生的吧,治病都有個過程的,熬過去就好了。而且冰紅茶這東西,冰鎮如國窖,常溫似馬尿,爺爺聞到馬尿惡心吐多正常啊。”
一聽到“尿”這個字,爺爺神色變了又變,手腳都在顫抖,心虛地趕緊點頭。
奶奶這才放下心來,看爺爺站都站不穩的樣子,連忙去扶他。
她一挨著爺爺,立馬抱怨:
“你這嘴今天咋這麼臭,跟喝了尿似的,趕緊回家我幫你刷牙。”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爺爺聽完又是渾身一抖,緊閉著嘴不敢說話。
醫生送我們出門,關門時對爺爺笑得曖昧。
隻可惜奶奶毫無察覺。
還再三拜托他以後對自家老頭子溫柔點,千萬別傷著他了。
第三次治療結束後,爺爺沒再嘔吐。
但一直嘶嘶漏口水。
經過昨天跟村醫的交談,奶奶也不好再上門去問個好歹。
剛好她尋思給爺爺配一副假牙,幹脆就帶爺爺去縣城醫院一起看。
牙醫看完說爺爺嘴角有點撕裂,好在不嚴重。
“是不是吃玉米、排骨這類食物的時候嘴張太大了?以後做飯可以把菜切小一點,免得嘴角撕裂,也有利於他傷口恢複。”
奶奶聽完心疼得不行,當場對著我破口大罵:
“是不是你又沒收好筋膜槍,讓你爺爺拿到偷偷玩了?他在治病你知不知道,你想害死你爺爺是不是?”
我反唇相譏:
“怎麼不說是你摘的黃瓜太粗,爺爺偷吃才撕裂的?”
聽完我和奶奶的爭吵,醫生糊塗了:
“什麼病要玩筋膜槍偷吃黃瓜?你們不是醫生別給人亂看病啊。”
奶奶立馬把爺爺得了口欲期,要天天去村醫那兒接受治療和心理疏導的事兒告訴醫生。
醫生震驚了,脫口而出:
“什麼口欲期?”
奶奶一臉懷疑,拉著爺爺就要走:
“你們城裏的醫生怎麼連口欲期都不知道,我不在你們這治了,咱們走!”
醫生回過味來,見狀也知道老頑固攔不住,出於好心提醒:
“什麼村醫庸醫都少信,有事還是來醫院掛科。也讓你家老頭子注意點吧,一把年紀想想自己良心,有時候不小心會染病的。”
奶奶正經話聽不懂,這時候倒是聽明白了醫生的暗示。
她嘿一聲,指著醫生張口就罵:
“你們城裏醫生就這種素質是吧,走後門找工作的果然不一般啊,底氣硬就是敢說話,七八十歲的老人也敢隨便侮辱,你們懂不懂尊重人?”
“我問你什麼叫沒良心?什麼叫染病?你不就是看賺不著我們這份錢就不高興了嗎?還良心,回家問問你爹媽老婆讓你走後門的時候有沒有良心!”
醫生無奈搖搖頭,熟練地叫人把奶奶趕出去。
回家路上,奶奶轉移目標開始罵我:
“都怪你,非來什麼城裏醫院,是走後門的城裏醫生靠譜還是自己村裏幾十年的鄰居靠譜我能不知道?往後就聽村醫的,他還能坑同一個村的?”
我在她身後做鬼臉,無聲學她說話。
她轉頭瞪我:
“你什麼表情?不把我的話當回事,我看你就是一輩子被庸醫坑錢的命!”
我笑笑不說話。
她倒是不會被庸醫坑錢。
她被坑的,是自己的一輩子,還有她家老頭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