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衡曾說過,要與我一生一世一雙人。
我信了。
直到他從邊關帶回了一個女子,說是他的救命恩人,要封她為妃。
再後來,他因為莫須有的罪名滅我全族,我假死逃生。
換臉後,我重回宮中,一步步接近他,想要報仇雪恨。
可當我看到匕首插進他的胸口時,卻見他輕撫我的臉頰,道:
「做得好,阿芷。」
1.
蕭衡禦駕親征數月,終於得勝還朝。
站在城門口,我緊張地捏緊手帕,見大軍一步步靠近。
印入眼簾的,卻是蕭衡與一女子共騎一馬。
掩去心中的一絲不安,我強裝鎮定,問:
「陛下一路辛苦,可有受傷?」
蕭衡並未下馬,瞥了我一眼,道:
「無礙。」
說完,他側身下馬,小心翼翼地扶著那女子,
「小心些,阿錦。」
回到宮中,我眼睜睜地看著蕭衡牽著那女子從我麵前離去,來不及問清楚,我隻能先回寢殿。
「娘娘,那姑娘裝柔弱給誰看呢?陛下也真是的,回來怎麼都沒有先來看看娘娘。」
貼身婢女小翠氣呼呼道。
「好了,這話在殿內說說也就算了,不要被有心之人聽去。」
我溫聲輕哄。
翌日早朝,蕭衡說要封顧錦為妃。
我心中驚愕,去禦書房尋他,想問個清楚。
推開門,卻見蕭衡在批奏折,而顧錦在一旁研磨,一副郎情妾意的模樣。
我垂下眼眸,道:
「阿衡,我有話問你。」
我想讓顧錦出去,可蕭衡卻說:
「有什麼事直接說,阿錦不是外人。」
我抬頭看他,撞進一雙幽深的眸子,嘲諷一笑。
「阿衡可還記得,同我成親時,自己說過什麼?」
蕭衡停下筆,
「阿芷,阿錦是我的救命恩人,她雙親在戰亂中喪生,我將她接回宮中,也是為了報救命之恩。」
我抓緊手帕,質問道:
「報恩難道隻有娶她這一種方法嗎?」
蕭衡皺了皺眉,像是有些不耐煩,
「阿芷,你何必胡攪蠻纏呢,我說了,我和阿錦之間並無男女之情,我隻是給她一個容身之地罷了。」
我眼眶微紅,
「好一個容身之地!」
「姐姐,你別怪陛下,都是我不好,是我害怕在邊關孤苦無依,受人欺淩,這才請求陛下帶我回來,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姐姐切莫因為我與陛下生了嫌隙。」
顧錦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倒是顯得我有些咄咄逼人了。
我深吸一口氣,服了服身,道:
「臣妾告退。」
走出禦書房,我強撐著回到寢殿,
「你們都下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我坐在梳妝台前,拿出當初的同心結,嘲諷一笑,卻心存僥幸,又將它收了起來。
「阿衡,我等你和我解釋。」
我喃喃自語,自欺欺人。
這一坐便坐到了天黑。
「娘娘,陛下…在賢妃那裏歇下了。」
小翠進來稟報。
我轉著僵硬的脖子,疑惑地問:
「賢妃?」
小翠眼中隱隱有淚光閃爍,似是有些不忍:
「就是陛下帶回來的那個女子。」
我清了清沙啞的嗓子:
「知道了,備水吧,我要沐浴。」
沐浴完,我坐在床頭,徹夜未眠,待到黎明,才堪堪睡著。
「娘娘,賢妃已經在外頭候了好些時辰了。」
小翠輕輕說道。
我揉了揉酸澀的眼睛,起身洗漱。
剛進大堂,嬌弱的聲音就在耳邊響起:
「妹妹來給姐姐請安,也怪妹妹來得有些早了,還望姐姐不要介意才是。」
聽著讓人反胃的聲音,我語氣平平:
「無妨,之後不必天天來請安,本宮這裏沒那麼多規矩。」
「那怎麼行?姐姐是皇後,臣妾理應日日請安才是。」
「既然知道本宮是皇後,就不必姐姐,姐姐的叫了,本宮沒有姊妹,還有,本宮說什麼,就是什麼,懂了嗎?」
我看著她,神色冷漠。
「皇上駕到—」
2.
賢妃立馬跪了下去,眼眶含淚:
「陛下萬福。」
蕭衡將她扶了起來,轉頭看向我:
「皇後這是做什麼?」
我唇角微勾,笑意不達眼底,暗暗較勁,
「她既入了宮,就該守宮規,本宮教教她規矩,怎麼,陛下也有意見?」
「她是朕的救命恩人,不需要守宮規,這不需要皇後費心。」
我暗自苦笑,再也忍不住,
「叫我皇後,還自稱朕,阿衡,你終究是變了。我們談談。都退下。」
宮人退去,我望向留在原地的賢妃,
「怎麼,賢妃有什麼意見嗎?」
隻見賢妃看了看蕭衡,得到準許後才退去。
我收回視線,隻覺萬分疲憊。
「阿衡,邊關究竟發生了什麼?讓你…」
我神情關切,似是想從他臉上看出點什麼。
可是蕭衡沒有看我,隻是說:
「並沒有發生什麼,隻是我受傷被阿錦救了。」
我欲言又止:
「那…陛下查過賢妃的來曆了嗎?」
蕭衡看著我,
「阿芷,你變了,阿錦她父母雙亡,還救了我,能有什麼來曆?」
我被他堵的說不出話,紅著眼睛質問:
「我變了?蕭衡,究竟是誰變了?我的阿衡不會這麼說我,他不會帶回來一個來曆不明的女人,還立她為妃,我的阿衡不會對我這麼冷漠,你不是我的阿衡!」
蕭衡閉了閉眼,
「阿芷,我很累,每天都有批不完的奏折,你要體諒體諒我,不要胡攪蠻纏。」
「你走吧。」
我轉過身,不再看他。
「娘娘。」
小翠擔心地看著我。
我扯了扯嘴角,
「我沒事。」
我示意她湊近些,
「你去傳信給父親,讓他查查賢妃的底細,做的隱秘些,別被發現了。」
一個月後—
「娘娘,賢妃有孕了!」
小翠焦急的聲音傳來。
心臟密密麻麻的疼痛提醒著我這件事的真實性,我佯裝淡定,壓了壓眼角,
「走,去看看。」
剛到賢妃寢殿,就看見蕭衡一臉欣喜的與賢妃說著好好養胎。
心臟疼得麻木,想轉頭就走的心愈發強烈。
賢妃看見我就想起身行禮,卻被蕭衡按住,
「你好好養胎,不必在意這些禮數。皇後也不必來這鐘粹宮,賢妃需要靜養。」
說著,他看向我。
「陛下說的對,賢妃妹妹好好養胎,不必多禮。」
我麵無表情地重複。
「既然陛下在這陪著,臣妾就先告退了。」
呼吸著外麵新鮮的空氣,我卻隻感受到了刺骨的疼。
翌日,我在禦花園中散步,聽到前方傳來嬉笑的聲音。
「娘娘小心些,娘娘現在是雙身子,還是由奴婢們來放,娘娘看著就好。」
「哎呀,我沒那麼金貴,我自己來。」
賢妃嬌俏的聲音讓我感到無比刺耳。
「娘娘,她們往我們這邊來了,我們還是避一避吧。」
小翠附在我耳邊悄聲說。
我點了點頭,卻見那風箏向我這飄來,我心下一緊,趕忙往旁邊走,卻見賢妃直直的向我撞過來,臉上帶著得逞的笑意。
「娘娘!」
「娘娘!」
我們雙雙跌在地上,隻見賢妃捂著肚子,臉色發白,
「疼,好疼!」
正在這時,蕭衡趕了過來,一把抱起賢妃,眉頭緊皺,匆忙向前趕去,嘴裏喊著:
「宣太醫!快宣太醫!」
我跟上他們,聽見賢妃較弱無力地哭著:
「陛下,好疼,我的肚子好疼,我們的孩子!」
賢妃終究是流產了。
門外,一個巴掌甩在了我的臉上,蕭衡充滿怒氣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皇後!誰給你的膽子,居然敢謀害皇嗣!是朕平常太寵你了是嗎?」
我跪了下來,滿心淒涼,
「陛下,臣妾知道,就算說不是臣妾幹的,你也不會信,臣妾自請入冷宮,還望皇上成全。」
蕭衡像是怒極了,連說三個好字,
「既然你自己想去,那你就去吧!」
「謝主隆恩。」
我磕了個頭,起身離去。
眼淚止不住地流,我抬起頭,想要阻止流不停的淚水,卻是徒勞。
3.
到了冷宮,我叫來小翠小聲問:
「父親那邊有消息了嗎?」
「老爺說是快了,讓娘娘不必憂心。」
我定了定神,壓下內心的不安。
一夜無眠,我按著發脹的太陽穴,看見小翠急匆匆地跑進來,邊哭邊說:
「娘娘,不好了,老爺今早在朝中被人誣陷通敵叛國,陛下派人去府中搜查,搜出了書信,現在一府人都在獄中,不日便要處死。」
我幾乎要站不住,衣服都沒來得及穿好就往禦書房趕。
到了禦書房,卻被告知陛下去了鐘粹宮。
「皇後娘娘,陛下說了不見您,您還是請回吧。」
「去告訴陛下,他不見我,我就跪到他見為止。」
說著,我跪了下去,從白天到黃昏,突然天空下起了雨。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我的雙腿失去知覺,才見門被推開,蕭衡攙扶著病怏怏的顧錦走了出來。
我跪在地上,渾身濕透,
「陛下,父親是冤枉的,還請陛下明察!」
我重重地磕了下去。
顧錦咳了兩聲:
「阿衡,還是先讓皇後姐姐回去吧,跪了這麼久,姐姐的身子吃不消的。」
「她害了我們的孩子,多跪會,就當是贖罪了。」
顧錦摸了摸肚子,靠在蕭衡懷裏。
我跪在雨中,分不清臉上的是雨還是淚,隻能一遍一遍地喊,喊到嗓音沙啞:
「我父親是冤枉的,還請陛下明察!」
一遍遍的磕頭,磕到額頭血肉模糊,卻換不來他的一個眼神。
「回去吧阿錦,別臟了你的眼。」
門又被關上,我忍不住痛哭,
「爹爹,我後悔了,我真的後悔了,我不該不聽你的勸阻,一心入宮,對不起,對不起,都怪我,是我害了大家,是我。」
擦了擦眼淚,我慢慢站起身,我知道,我誰也救不了。
慢慢向冷宮走去,躺上床,額頭的疼痛和刺骨的寒冷讓我不住地發抖。
「娘娘,一切都會好的,都會好的!」
小翠抱緊我,想讓我暖和起來。
我咬緊牙關,不讓自己哭出聲音。
徹夜無眠,我拖著病體,想繼續去禦書房門前跪著。
「娘娘,已經行刑了。」
小翠痛哭出聲,抱著我,
「娘娘,你一定要撐住!」
我發瘋般地推開她,跑向禦書房。
「皇後娘娘,您不能進去。」
我一把推開擋路的太監,衝進去質問:
「蕭衡,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你們有什麼都衝我來啊!你明知道我父親不會通敵叛國,你為什麼要殺了他,為什麼?」
我流下最後一滴淚,
「蕭衡,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嫁給你。」
我沒再管蕭衡說了什麼,走回冷宮,我很想去找爹爹他們,卻又不甘心放任仇人活在世上。
夜晚,一道身影翻牆而入,我警惕地抽出匕首,卻聽他道:
「小姐,我是主公的人,主公臨死前交代,待他死後,讓我們無論如何都要救出小姐!」
我看著他手中爹爹的印記,沒忍住流下淚來。
「對不起,爹爹,對不起。」
「小姐,時間不多了,我們等等在冷宮放一場火,宮門口有我們的人接應。」
我的眼神逐漸堅定,握緊爹爹的信物,道:
「走!」
出城後,我坐在馬車上,看著越來越遠的皇城,心中充滿恨意。
「蕭衡,我們終會再見,我要你血債血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