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啪!
啪!
恢弘大氣的廳堂間,身軀削瘦的李序正在忍受鞭刑。
泛著黑光的短鞭每落下一次,便會在李序漿白的儒衫上留下一道痕跡。
高堂之上,一身錦袍的中年男子怒不可遏。
“廢物!讀書不行也就算了,光天化日,竟然還敢去青樓。”
“你想死嗎?啊?”
“你知不知道,為了撮合你這婚事,老夫可是豁出了老臉。”
“於尚書好不容易同意下來,你竟跑去青樓,還被於姑娘撞見了!”
“現在,於家讓老夫給他們一個交代,你說,老夫如何交代?”
“說啊!”
憤怒的咆哮聲響徹廳堂。
幾十名穿著青衣的小廝、婢女被嚇的噤若寒蟬。
李序抿了一下嘴角,濃烈的血腥氣在舌尖上綻開,雙眸逐漸清明。
他穿越到一個叫大梁的王朝,是禮部郎中李正初的私生子,從小被養在外麵,三個月前剛被接回李家,定下了一門婚事。
——當於家的上門女婿。
於家是豪門望族,家主於震更是當朝戶部尚書,二品大員。
而李正初隻是禮部郎中,官職五品,在偌大京城隻能算是芝麻大的官兒。
說直白些,他就像李正初巴結於家選取的配種的豬!
“怎麼?你有意見?不服氣嗎?”
看著李序臉色深沉的樣子,李正初起身喝道:“老夫問你,去青樓的,是不是你?”
李序隻是冷冷的看著,沒有開口。
他的確去了青樓,隻不過並不是為了風花雪月。
而是去......送錢!
他的弟弟李錚和他未來的小舅子廝混,說是銀子不夠了,讓他給送去。
他把自己僅有的十兩銀子送過去後,剛好被未婚妻於雨凝撞見,繼而被問責。
“大哥,你年紀不小了,偶爾躁動也正常,可你千不該萬不該去青樓啊。”
旁邊,一身紫羅袍的李錚歎息,怒其不爭的樣子。
“這下好了,被於姑娘撞見了,肯定認為你經常去青樓鬼混,哪家好姑娘能忍受自己未來的丈夫去那種醃臢地方呢?這婚事,要告吹啊!”
李序冷漠的斜睨了一眼。
私生子沒人權,他在李家不受待見。
猶記得李錚派下人讓他送銀子的時候,曾威脅他:如果他不去,就燒毀他所有的書籍,並且讓他住茅房。
在外流落二十年裏,最讓他珍惜的便是那幾十本聖賢書.
相當於他另一半身家性命。
他不忍書籍被燒,才拿出所有的積蓄送了過去。
而李錚明知他是冤枉的,不但不幫忙解釋,反而落井下石,說風涼話。
他深深的吸了口氣,從地上站了起來。
“我那十兩銀子,花著舒坦嗎?”
聲音有些沙啞,帶著幾分怒火。
“什麼十兩銀子?”
李錚一臉費解的樣子:“大哥,你該不會想說我花了你十兩銀子吧?我一個月的零花用度二百兩,會花你的錢?況且,爹娘為了讓你安心讀書,沒給你零花錢,你怎麼可能有十兩銀子。”
“夠了!”
李正初猛的拍桌子,氣的胡子都快炸開。
這逆子犯了錯不但不知悔改,竟然還敢轉移話題。
轉移話題也就罷了,竟還冤枉自家小兒子!
簡直無可救藥!
不可饒恕!
“來人!”
李正初怒火中燒:“給我打,狠狠的打!”
啪啪!
已經沾染了李序鮮血的黝黑鞭子毫不留情的落下,每一下都留下一道深紅的血痕。
李序巋然站立著,哪怕渾身早已血跡斑斑,依舊沒有半分妥協的態勢。
李正初瞧著這幅倔強的樣子,隻覺得一陣厭煩。
事到如今,竟還沒有半點認錯的覺悟?
“孺子不可教!打,打到他肯認錯為止!”
說罷,他沉下一口氣,轉而看向李錚,暴躁的目光也和善了幾分。
“錚兒,你最近的課業如何啊?”
“這......”
原本看熱鬧的李錚突然被問及,眼珠子溜溜轉。
“父親,孩兒這裏剛好有一題向您請教。”
“哦?”
李正初的怒氣瞬間消散不見,正襟危坐,耐心開口。
“什麼題啊?”
“是一副對聯,請您來對。”
李錚道:“上聯是:綠水本無憂,因風皺麵。”
李正初乃是進士出身,博學多才。
可聽了上聯後,他的眉頭悄無聲息的挑了挑。
這對聯,乍看起來簡單,可稍加琢磨,便有一種讓人無力的難度撲麵而來。
綠水被風吹的泛起波瀾,裏麵有因果關係。
如果對下聯,同樣的,也要有因果關係。
同時還要對仗工整,韻腳一致。
不簡單呐!
他暗自沉下一口氣,忘我般認真思考起來。
至於正在挨打的李序,早就被他暫時遺忘了。
一個知錯不改的頑劣逆子,打就是了,倒是小兒子的這個問題,得好好琢磨一番。
李錚見成功轉移了父親的注意力,放心下來。
他笑嗬嗬看向李序,道:“大哥乃是秀才,博文廣知,可對得出此聯?若對得出,我便請求父親免了你的責罰。”
李序拳頭緊握,牙齒咯咯作響,冷冷的看著李錚。
這對聯,他隱約有印象。
是那青樓花魁出的。
那花魁放話:若對得出此聯,不但有獎賞,還可以同她飲酒作樂。
消息一出,頓時惹得整個京城無數讀書人趨之若鶩,其中就包括李錚和他那未來的小舅子。
“看來大哥這秀才也是有名無實啊。”
李錚搖頭歎息:“怪不得隻能當個廢物,平白辱沒我李家名聲。”
他的話語很是不屑,說完便轉頭過去,不再理會正在挨打的李序。
這時,一道雍容華貴的身影走入廳堂。
“這是幹嘛呢?住手!”
“娘?”
見了來人,李錚急忙走過去,添油加醋把李序去青樓的事情說了一番。
聞言,主母石瑩瑩眼底閃過一抹冷色:“李序,錚兒所說可是真的?”
李序緩慢側頭,嘴角鮮血流落,看著眼前的女子。
在名義上,他是李家的私生子。
可除了少數的幾個人外,李家上下幾乎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乃是這石瑩瑩的親生兒子。
當初生下他的時候,石瑩瑩隻是李家大夫人身邊的婢女。
因為身份低微,礙於顏麵,把他送給一個農戶家裏養著。
後來石瑩瑩當了李正初的侍妾,熬死了大夫人,自然的,也就當上了李家的主母。
“大娘。”
他開口,嘴角卻是泛起一抹詭異的弧度:“我若說是假的,您信嗎?”
石瑩瑩麵色驟然一凜。
假的?
去青樓被那麼多人瞧見,於家都來問責了,還能有假?
“孽障,敢做不但當,我李家怎麼會有你這種廢物!”
她接過黝黑的皮鞭,狠狠的甩在李序的身上。
啪!
觸感微涼。
李序直挺挺的站著,漸漸感覺不到疼痛,那一鞭又一鞭如撓癢癢般可笑。
“挨打竟然還敢站著?”
見李序倔強的模樣,石瑩瑩越發的氣憤,手下力道也越來越大。
不知多久,李序渾身上下都染了血跡。
麻木的身軀微微傾斜,咣當栽倒在地,暈了過去。
石瑩瑩這才丟下皮鞭,氣呼呼的坐在李正初旁邊。
“這孽子,當初就不應該接他回來。”
“夫人消消氣。”
李正初溫聲安慰,旋即衝著下人吩咐。
“來人,把這混賬關進柴房。”
“沒有老夫允許,誰都不許開門,更不可以給他敷金瘡藥。”
“讓他好好的疼一疼,清醒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