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聽瀾是我生命裏的一束光。
其實不隻是我,他還是很多人生命裏的光。
可許聽瀾不知道,是他將我從人生的低穀裏拽上來的。
高三的時候,我爸爸被人欺騙導致投資失敗,原本還算富裕的家庭一夕之間債台高築。
他找親戚朋友借了錢,東拚西湊總算是還上了一部分,於是他開始沒日沒夜地出去跑網約車,幹代駕,風雨無阻。
大一那年的秋天,海城的天氣算是近十年來最惡劣的天氣,暴雨成災,媽媽看著窗外能見度幾乎為零的天氣,皺著眉頭讓爸爸不要出去。
他沒說話,隻是坐在窗前。
我看著他有些落寞的背影,不知道為什麼心裏惴惴不安。
“爸,你要不今天休息一天吧。”
爸爸起身把煙頭熄滅在煙灰缸裏:“沒事,我早些回來就行。”
他脾氣倔,我和媽媽隻能看著他拿上車鑰匙開門離開。
後來我在想,如果那天我哪怕哭著跪下來求他,或者死死抓住他的袖子,把門反鎖威脅,怎麼樣都好,隻要能把爸爸留下。
是不是,他就不會在那個雨天出車禍,我就不會沒有爸爸。
可惜,哪有那麼多如果呢。
接到警察電話的時候,媽媽哭暈了過去,我送她去了醫院,又匆匆忙忙去了交警隊,被領著去了法醫那裏。
看見被鮮血染紅的白布時,我卻沒有辦法再往前一步,直到看見閉著雙眼,幾乎是七竅流血的爸爸,我整個人都癱倒在地。
那一刻我腦海裏不停重複著一句話:
「我沒有爸爸了。」
那一年,我大概知道了什麼叫做屋漏偏逢連夜雨。
媽媽情緒不穩定,隻能留在家裏。
我一個人去殯儀館辦完了所有的手續,又親手捧著他的骨灰盒,親眼見他下了葬。
回家的時候,見到媽媽坐在沙發上抱著爸爸的遺像,小心翼翼地擦拭著她滴落在相框上的眼淚。
後來的幾天,我察覺出她情緒不好,她有時候會傻傻地站在窗邊,甚至出現了幻覺,對著虛空叫著爸爸的名字。
我不敢去學校,隻能跟導員請了長假,寸步不離地守著她。
後來,我幹脆拜托小姨先看著媽媽一天,我去學校辦了休學手續。
我從十指不沾陽春水,到能做得一手好菜,其實隻用了一個月。
那天我端著水果從廚房裏走出來,看著眼神清明的媽媽,我突然有些想哭。
那一刻我才知道,我其實很害怕媽媽會這樣渾渾噩噩過完下半輩子。
媽媽拉著我的手,溫柔地看著我,眼眶泛著淚光跟我說對不起。
我抱著她,跟她說沒關係,以後隻要我們相依為命,我會努力念書,讓她過上好日子。
她什麼話都沒說,隻是將我緊緊摟在懷裏。
那天下午,媽媽拉著我的手出門買菜,她說她要給我做一頓大餐。
我很開心,我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這樣的媽媽了。
那天晚上,媽媽給我做了一桌子我愛吃的菜,看著我吃完,她卻吃得很少。
那天晚上臨睡前,媽媽給我端了杯牛奶,她看著我的樣子,忽然就落了淚:
“清歡,你要相信,你永遠是媽媽最愛的女兒,可媽媽不是個稱職的媽媽。”
其實那一刻我很奇怪她為什麼會說出這樣的話,可我來不及細想,隻能窩在她的懷裏,替她擦去眼角的淚:
“不是的媽媽,你永遠是最稱職的媽媽。”
後來我才恍然大悟,她用了一整天的時間來跟我告別,而這句話,是在跟我訣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