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薑家走失多年,我成了薑家的累贅。
薑家已經又有了一個小公主。
所以我不能搶風頭。
我不能有自己的房間。
我不能有屬於我自己的親人。
後來,我租來了我這輩子最重要的親人。
他們卻又後悔了。
1
畢業典禮要找家屬親自上台。
“媽媽”站在台上驕傲的侃侃而談。
可台下的薑慈念昏厥了過去。
場麵一陣混亂。
隻見我媽雄赳赳氣昂昂的上了台。
當著全校師生的麵兒,一巴掌甩在了我的臉上。
怒聲道:“為什麼要當這個優秀畢業生?!”
“我是不是說過念念心臟不好,你得優秀畢業生會刺激到她,你為什麼還站在這個台上!”
“就連媽都找個假的來,真夠丟人的!”
場下一片唏噓。
嘲笑聲,謾罵聲,還有各種各樣質疑的聲音清一色鑽進了我的耳朵裏麵。
那些不堪的記憶浮上心頭,我一瞬間失重倒地。
我做了個夢。
夢到了被接回薑家那一天。
那時的我是欣喜雀躍的。
我以為終於結束了往日裏和野狗搶食,露宿街頭的宿命。
可現實卻給了我一個響亮的巴掌。
我滿心期待的等著家人來接,卻隻迎來了無關痛癢的幾句話。
“今天念念的鋼琴獨奏表演,實在是脫不開身。”
“地址給你,你自己回家就行。”
哥哥快速把車門打開,將我扔在了車外。
可十五歲的我沒有手機,身無分文,又是陌生的地方。
我隻能靠詢問。
原本晴空萬裏的天氣驟然變得陰雲密布。
天上下起了豆大的雨點。
在朦朧的雨水裏拚了命的尋找回家的路。
一路上跌跌撞撞,徒步走了四個小時才來到了這個所謂的家。
即便這一路很艱難,我還是告訴自己,回了家,以後就不一樣了。
我就是個有家人疼愛的小孩兒了。
可我被保安攔在了外麵。
任憑怎麼說都不肯讓我走進小區半步。
“小乞丐,我這兒是按規定辦事兒,真不能給你開。”
“要不這樣,你先在我這兒避避雨,等雨停了你再走也行。”
在保安大哥的百般說辭下,我終於點頭答應了。
傍晚,大哥的車從保安亭前疾馳而過。
我看到了那個像公主一樣的女孩兒,我的妹妹薑慈念。
目光對視的那一刻,她得意的笑了笑。
隻是身邊的爸媽卻皺了皺眉頭,同保安說道:“咱這是高檔小區,別把乞丐放進來。”
我微微怔愣了片刻。
想開口解釋的時候,人就已經不見了。
直到第二天早上。
爸媽似乎是才想起我的存在,來保安亭詢問我的下落。
我從保安亭角落裏走了出來。
他們皺了皺眉,目光在我身上打量了半天。
神情不悅道:“既然回來了不知道回家麼?”
“不就是把你扔在路上了麼?至於這麼鬧脾氣?”
“真是給你臉了,還害的你妹妹自責了這麼長時間!”
淋了雨後的嗓子像是刀割的一樣。
我想為自己辯解,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隻能無力的跟在了薑家人身後。
我睡覺的地方是飄窗。
他們說,沙發是給客人的,我身上臟,弄臟沙發會丟人。
他們說,家裏有地熱,即便是沒有被子冬天誰飄窗也不會不舒服。
他們說,家裏已經有一個小公主了,讓我不要和薑慈念搶位置。
......
無意識的,眼淚順著眼角滑落。
縹緲的聲音漸漸喚了我的思緒,似乎有誰在叫我吧。
2
醒來的時候,我正躺在醫院的病床上。
看著手機裏鋪天蓋地的謾罵,我知道,我的畢業典禮毀了。
我苦笑了一聲,在衣服口袋裏翻找了半天。
這才找出來幾張紅票票。
我身邊沒有人。
“小姑娘,你媽媽去打水了,你別著急啊。”
身邊的阿姨似乎看出我有些焦躁,輕聲安撫著。
我一愣。
我媽來了?
一瞬間,我心中竟然有些竊喜。
是不是我還是有人疼的呢?
巴巴的望著病房門口的方向,等著媽媽過來。
在病房門打開的那一刻,我心有一瞬間的失落。
可更多的是一種不知名的觸動。
“你醒了?喝水不?”
青禾一向是簡單粗暴。
說著話的功夫,就被遞過來了一瓶水。
“小姑娘,其實你媽還是很心疼你的。”
“剛剛你沒醒過來的時候,她就一個勁兒的問護士,問你怎麼還不醒啊。”
“我看都急的掉眼淚了。”
阿姨說著,我陡然抬頭,對上了那雙紅彤彤的雙眼。
“誰在意你啊?”
我笑了,眼淚從眼角滑落:“媽媽,謝謝你。”
她僵在了原地,臉色爆紅。
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果斷轉過身去:“說什麼謝謝呢,誰是你媽媽啊,我去給你打點飯。”
她匆匆忙忙轉身。
可我從她的聲音裏聽出了些許哭腔。
我目光緊緊的隨著她,眼中閃過了些許淚光。
我真的......
有媽媽了。
吵鬧的電話響個不停。
我隻覺得有些煩躁。
剛想掛斷,卻莫名其妙點了接聽:“你怎麼還不回家?真以為裝暈你就能躲過去了?回來給你妹妹道歉!”
我不耐煩了:“你們誰啊?有病吧。”
果斷掛斷電話,聲音中那一股澀意已經被我壓下去了。
可我實在是有些難受。
我想哭,可眼淚落不下來。
“誒?你可別哭啊,我可沒有欺負你。”
“喏,給你飯。”
“本來想給你買豬蹄子,但你這會兒生病,吃不了油膩的,喝點清粥小菜也挺好。”
我收了眼裏的澀意,利落的將飯盒打開,大口大口喝了起來。
“好吃。”
“我說你這丫頭可真好騙,就幾口清粥小菜就把你打發了?”
“那誰要是給你買大豬蹄子,你是不是就跟著過去了?”
我一瞬間笑出了聲。
在低頭的那一瞬間,喃喃道:“除了你,誰的我都不要。”
她愣了一下,手也搭在了我的頭上。
很溫暖,讓我有些貪戀。
電話接二連三的響個不停,這次不等我掛斷,青禾就把電話接通了。
“你們自己女兒生病住院你們自己不管,轉過頭在那邊說女兒裝病?”
“你當誰都有病是不是?”
“是不是真病了,你們自己過來看啊。”
青禾似乎是不耐煩了,怒罵了一聲:“你們一家子都是神經病吧?就算偏心也得有個度,別什麼事兒都往自己這個女兒身上賴。”
“如果你們不想要,那這個女兒給我了,我要!”
她霸氣掛斷電話。
我愣了一下,隨即笑出了聲。
“青禾,要聽故事嗎?”
“聽,你講。”
3
我回到薑家之前,曾經無數次幻想過家是什麼樣子的。
我看過萬家燈火時候那些孩子在父母身邊打滾兒,看過驚雷破黑暗時候那些孩童被父母緊緊的護在懷中。
我是向往家的。
我渴望有一個人能夠像那些父母一樣,牢牢地將我護著。
在我受到欺負的時候挺身而出。
像個超人一樣說:“別怕,有我在。”
所以在成功回到薑家之後,包括畢業典禮之前,我對親情都是有期待的。
後來,我看到了父母和哥哥像超人一樣的模樣。
可那個時候,他們不是在護著我。
我不會遊泳。
那種窒息的感覺讓我害怕。
薑慈念說她被欺負了。
為了融入這個家裏,我擔當起了做姐姐的責任。
我隨著她去了家門外麵不遠處的小樹林。
那裏有一灘河水。
可她沒有被欺負。
她找了幾個人,在小樹林裏等著。
我一出現,就被幾個人按在了冰涼的河水裏。
我拚了命的掙紮,可越掙紮,那些惡魔越是如影隨形。
黑暗,窒息,還有冰冷刺骨的河水。
一點一點侵蝕著我的理智。
當時的我怕極了。
我拚命的呐喊,想讓人來救我。
可那些惡魔,根本不是人。
他們說:“你叫啊,這大冬天的,你以為誰願意出門啊。”
“也就我們幾個願意出門陪你玩玩了。”
“在水裏冷靜了麼?冷靜就上來繼續陪我們玩。”
這一句話我好似得到了赦令一樣。
在水裏拚命的點頭。
“咕嘟咕嘟”的水泡聲讓我的窒息感更加強烈了。
終於,他們放手了。
深夜裏,他們的笑聲好像手指劃過玻璃的聲音那般刺耳。
“小妞兒,既然你喜歡出風頭,不如就出個夠吧?”
“拔了她衣服,在她身上畫畫怎麼樣?”
薑慈念的笑聲和那些人的聲音融為一體了。
“誒呀,你們真壞啊。”
“不過我不攔著你們,十二點左右,爸媽會過來,你們得在那之前給她穿好衣服。”
這一群人似乎是以薑慈念為尊的。
此刻自然是答應了下來。
我反抗不得。
任由他們扒光了我的衣服。
任由他們擺弄著我做著各種羞恥的姿勢。
任由他們在我身上用不褪色的墨水寫下各種刺目的詞彙。
賤人,母狗,騷貨......
任由這些東西定格在了閃光燈下。
即便在外流浪那麼久,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人的惡意這麼大。
數不清的詞彙,數不清的王八。
占據了我身體所有未曾裸露出來的皮膚。
終於,十二點要到了。
他們匆忙給我穿上衣服。
將薑慈念用繩子綁了起來。
爸媽和哥哥好像天神一樣的從天而降。
薑慈念在解開繩子的一瞬間就撲進了他們的懷抱。
“爸媽,是薑恩喬把我找了一幫混混把我綁過來的,他們做了好多傷害我的事情,我......”
她話不說完,就哭了起來。
哥哥說:“別怕,哥哥在呢。”
可那個時候,我在寒風中顫抖著,哆哆嗦嗦的說不出來一句話。
“放屁!你在造什麼謠呢?”
故事講完了。
但莫名其妙挨了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