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把姐姐嫁給了村長家的傻兒子,
第二天夜裏姐姐上吊死了。
他們緊鑼密鼓地給姐姐安排冥婚,
還張羅著把我送去替嫁賠罪。
可在我出嫁的當晚,姐姐突然回門了。
1
夜半時分。
窯洞裏點著昏暗的煤油燈,火苗在空氣中晃晃悠悠。
我坐在床上被紅布裹成一團,等著半夜被送去村長家。
我被裹的有些喘不過氣,掙紮著想擺脫。
這紅布是從姐姐的嫁衣上裁下來的,
聽王婆說,是怕死去的新娘怨氣太重,附在我身上作惡,紅布裹的越緊,惡鬼就會越懼越不敢近身。
紅布上還殘存著姐姐的味道,我猛吸一口,就想起了她。
「娘,我不想嫁......」
我的話還沒說完,我娘的巴掌就甩了過來。
「賤胚子!」
「你姐沒那個福氣,輪到你你就偷著樂吧......」
村裏人都說,姐姐能嫁給村長家做兒媳,是修了大福。
可新婚第二日,她就沒福氣的上吊死了。
怕被逼著退彩禮,我娘和爹一合計,打算把我替嫁過去賠罪。
得到村裏管法事的王婆的準許後,家裏便歡天喜地的籌備起我的婚禮。
替婚與正經結婚禮數不同,時辰必須在午夜兩點。
我在家裏等得昏昏欲睡,終於等到了接親的人來。
「老趙家的,好福氣啊!」
領頭的王婆一進門就樂嗬嗬地道喜。
我娘也笑得滿臉諂媚,雙手奉上紅包。
王婆掂了掂手裏的份量,滿意的塞進了自己的褲兜。
她不知道從哪裏變出一小碗水,用手蘸了蘸,灑在我的頭上。
「五點水,蘸三蘸,冤魂野鬼莫挨頭......」
說完她就蓋上了我的紅蓋頭,拉著我下了地。
我被水泥地涼了一激靈,昏睡的神經突然清醒了不少。
透過紅蓋頭,我看到地下撒著剪成小人模樣的碎紙。
「每一步都走在上頭。」
王婆附在我耳旁小聲安頓我,
我疑惑,但也照做。
也是奇怪,這地下明明是小紙片,我卻踩著有些肉感。
紅蠟燭的火苗一晃一晃的,晃得眾人的影子映在地下顫動,大家一言不發,氣氛彌漫出詭異。
等上了花轎,人群終於開始騷動。
王婆一聲令下,轎子就抬了起來,象征紅白喜事的嗩呐聲也順勢響起。
轎子晃晃悠悠,沿著大山一路向上。
興許是路途太過漫長,我沒忍住打起了盹。
迷迷糊糊間一陣大風襲來,吹開了轎子的門簾,我透過紅蓋頭看到了熟悉的人影閃動。
「阿姐!是阿姐!阿姐回來了!」
我激動的大喊,
可抬轎的抬轎,吹嗩呐的吹嗩呐,我的聲音被埋沒在敲鑼打鼓中,無人在意。
我怕姐姐離開,趕忙掀開蓋頭從轎子上跳下去。
「王婆!我姐回來了!」
王婆聽到我的話臉色突變,神色慌亂的四處張望。
送親的眾人僵立在原地不敢動彈。
「翠兒,辦喜事別說晦氣的話,提死人做什麼......」
鄰居家的周伯沒忍住說了我一嘴。
「真是我姐!」
我異常堅定地相信自己的眼睛。
王婆眼珠一轉,一巴掌拍在我的腦門上。
「胡說八道!你姐的屍體是我親眼看見的!」
說著就指揮他人推搡著把我塞回轎廂。
「起轎快走......」
2
到達村長家已是淩晨,天色灰蒙蒙的,山的盡頭發出暗暗的亮光。
姐姐出嫁那天也是這樣的天色。
她縮在被子裏嗚咽了一晚,吵得我也一晚未眠。
「小翠,姐姐走了以後你要照顧好自己......」
她啞著嗓子跟我說話。
「姐,你是出嫁,又不是不回來了。」
我不以為然,隻覺得心裏亂糟糟的很煩,把自己捂進了被子裏。
村長家的兒子每年都要娶親,聽說除了第一任,其他別的都跟城裏的野男人跑了。
「姐,你也要跑去城裏嗎?」
我從被子裏冒出頭,看著她的後背發呆。
「那你去了城裏,還回來嗎?」
姐姐像是沒聽到我的問題,顫抖著身子小聲啜泣,
我想她或許是舍不得走,上前抱緊了她。
姐姐出嫁後,父母忙慌地在家裏清點彩禮。
「這村長家就是大氣,看這聘禮給的......」
我那瘸腿爹呲著大黃牙直樂。
「明早就給我大寶貝買糖去,是不是啊我的小耀祖......」
說著他就抱起了我那個剛滿三周歲的弟弟,
那孩子眼距很寬,小小的眼睛不會聚神,隻傻傻的流著口水。
可還沒等樂半響,外麵就傳來了姐姐上吊自殺的消息。
村裏人議論紛紛,村長也嚷嚷著讓父親退錢。
我爹在家裏急的團團轉。
「媽的,不值錢的賤胚子......」
他一邊罵罵咧咧,一邊揪起一旁母親的衣領。
「看看你生的好閨女!」
他粗鄙的拳頭一拳拳砸在母親身上,我抱著弟弟在一旁嚇得不敢說話。
等到他氣消了,母親才緩緩開口。
「死了一個再賠他一個就是......」
「賠?這錢進了我老趙的口袋就沒有出去的道理!」
他抽著煙,語氣裏滿是煩躁。
「咱不是還有小翠......」
話音未落,二人都將目光投向了我。
馬不停蹄的去給村長賠禮道歉,他們立馬敲定了日期,計劃姐姐去世的第三日,就把我嫁過去。
回憶逐漸模糊,轎廂也在王婆的應聲中落了地。
「嘿嘿,我的新娘子......」
村長家兒子傻裏傻氣的聲音傳來,
他橫衝直撞地掀開轎簾把我摟進懷裏,惡臭無比的口氣噴在我的臉上,我不由得幹嘔了一聲。
「澤生,今天時候不早了,你快先去睡覺。」
村長一聲令下,那傻子就怒衝衝地起身,跺著腳走出了屋子。
「翠兒,待會兒有什麼動靜你都裝聽不見,千萬別出聲......」
王婆把我拉坐在床上,理好我的紅蓋頭,低聲安頓我。
話音落後,一行人都匆匆散了去,漆黑的窯洞裏隻留下我一個,壓抑的黑暗遏製住了我的喉嚨,我不敢叫出聲,隻害怕的握緊了衣袖。
就這樣等待了許久,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我有些放鬆警惕,頓時困意上頭,倒頭睡了過去。
等到再次醒來,已是午後。
門外人群熙攘,我起身推門出去,村民們見我出來,圍著我打量,
幾個年輕男人還在背地裏偷偷嘀咕。
「嫁個傻子,以後免不得得多伺候幾個人......」
「翠兒,昨晚上?」
王婆先一步上前,麵色凝重地問我。
「什麼都沒啊......」
我搖搖頭,伸了個懶腰,對他們奇怪的反應表示不解。
王婆鬆了口氣,臉上重新掛上笑意。
藏在人群中的我爹不知從哪冒了出來。
「趕明兒我老趙家吃酒席,大家都可要來。」
「爹,吃什麼酒?」
姐姐和我都已經出嫁,哪裏還有喜事?
聽到我的話王婆笑出了聲。
「你爹給你姐尋了個好去處,明天大家都一起樂嗬樂嗬......」
3
王婆說,上吊死了的新娘會變成怨魂野鬼,到處附身害人,得盡早解決。
她讓我爹趕緊把我死去的姐姐給再嫁了,還給介紹了隔壁村剛死不久的老頭。
那家孩子心疼他是個鰥夫,拿著錢四處為他尋冥婚。
我爹一聽死人也能換錢,樂得直拍大腿,立馬收了那家的錢,歡天喜地的開始張羅。
姐姐的屍體很快就被送來被擺在後院。
紅蓋頭蓋住她的臉,垂下來的手上滿是黑青。
冥婚當日,來看熱鬧的人可真不少。
我爹見這麼多人來上禮金,更是笑得嘴巴咧到耳朵根,一瘸一拐的滿院子跑。
家裏人手不夠,我娘喊我來幫忙。
可我爹看到我後臉色突變,沒等我反應過來,他就抬腳把我踢飛了出去。
「下賤玩意兒,嫁出去了還跑回來做什麼?」
動靜很大,引來了不少人注意,我娘尖叫著跑到我身旁,三兩下把我扶起來。
「真是反了你們!」
我爹舉著拐杖,怒吼著咆哮。
「老趙,這大喜日子別和孩子置氣......」
鄰居老頭拉著我爹勸他消氣。
「是我娘要我回來幫忙!娘!你說話啊......」
我顧不得身上的疼痛,隻想找回清白,
我看向一旁站著的我娘,她低著頭,一言不發。
「娘......」
我出聲喊她,得不到任何回應,心也跟著沉了下來。
一群人看熱鬧,對著我上下指點,說嫁出去的女兒哪有回來的道理。
我爹彰顯他的一家之主風範你,舉起拐杖就要打我。
「姐......姐......姐......」
這時耀祖在睡夢中被吵醒,嘟囔著爬出了屋子,
他一雙小手相互拍打,看到我興奮地叫喊。
我爹一聽,把拐杖甩在一旁,一把把他抱起。
「還是我的小耀祖乖,是不是啊......」
我爹親昵的抱著小寶貝,大家的注意力也都被耀祖吸引了去。
我拍拍身上的土,硬撐著站起來。
王婆說冥婚宜早不宜遲,
太陽還未落,王婆就張羅一群人擺弄著死屍,把她弄上花轎。
「王婆,這次也多虧你了......」
我娘從懷裏掏出一個紅布包,快速的塞進了王婆手裏,
王婆捏著布包,麵上露出不滿。
「老趙家的,你們可真不懂事!」
她一屁股坐下,把手裏的法器丟向一旁。
「我可是你們家的大貴人,就拿這點來打發我......」
我娘局促不安,摸摸自己口袋不知道該怎麼辦。
「你家當家的呢?」
她見我娘半天蹦不出一個字,轉頭找我爹算賬。
可我爹早就和村裏人喝成一灘爛泥,早就不見了蹤跡。
「王婆......我明個定喊老趙給你補上!」
我娘滿是皺紋的臉上硬扯出一個醜陋的笑,
村裏人見儀式半天不開始,便三兩個湧進屋子裏看熱鬧。
人越來越多,王婆臉上也有些掛不住,順著我娘給的台階下來。
她一聲令下,穿著整齊紅衣的男人們就抬起花轎準備出發。
眼看其他人都已經站起身,花轎左前方的壯漢使了好幾下蠻力都沒能把花轎抬起。
「奇怪,怎麼抬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