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小姨和姨父意外去世。

媽媽不忍表姐孤苦無依，把她接回了家裏。

從那時候開始，媽媽就不再是我的媽媽。

她對表姐偏心到了極致，完全忘了我才是她的女兒。

我從一開始的不理解，到試圖奪回她的愛，最後對她徹底死心。

直到看見我對著別的女人甜甜地叫著「媽媽」。

她這才慌了神：

「玥玥，媽媽知道錯了，別離開媽媽。」

1

我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周妍妍。

她穿著那條屬於我的裙子在客廳裏跳舞。

舞步笨拙，活像鴨子學步。

媽媽在一旁滿臉笑容的為她打著節拍。

邊拍手邊說：

「妍妍的舞跳得越來越好了。」

我憤怒地衝上前，一把抓住周妍妍的胳膊。

她猝不及防，驚叫了一聲。

「你為什麼穿著我的裙子！」

言語間滿含怒意。

這是爸爸離開之前給我買的裙子。

為了我能多穿幾年，特意買大了些。

我放在衣櫃裏，一直舍不得穿。

卻沒想到，會被周妍妍找出來擅自穿上。

「玥玥！你幹什麼？」

「快放開，你弄疼姐姐了。」

媽媽聽見周妍妍的痛呼，快步走上前來把我隔開。

我高聲道：

「這是爸爸給我買的裙子，她憑什麼穿？」

「她沒經過我的同意就翻我的衣櫃，不問自取是小偷！」

聞言，媽媽也有些怒了。

「你怎麼說話的？」

「姐姐怎麼就是小偷了？」

「你們是兩姐妹，衣服換著穿多正常啊。」

媽媽不喜歡我對姐姐不禮貌。

也不喜歡我提起爸爸。

五歲那年，爸爸媽媽離婚了。

爸爸想讓我和他一起生活。

可媽媽卻說：

「你連自己都照顧不好，怎麼照顧得好玥玥？」

「再說了，玥玥是女孩子，跟著我會方便些。」

爸爸沒和媽媽爭奪我的撫養權。

但他每個星期都會抽時間來看我，給我買好吃的好玩的，帶我出去玩。

那時候媽媽以為有希望和爸爸複合。

可沒想到，爸爸再婚了。

媽媽覺得爸爸背叛了她。

一氣之下不允許我再和爸爸見麵。

我想見爸爸，但又不想看到媽媽生氣。

正左右為難之際，爸爸卻要離開了。

他因工作調動要去外省，可能以後不會再回來了。

臨走前，他悄悄來見我。

給我帶了一條漂亮的新裙子。

「這是你李阿姨陪我一起去買的，快看看喜不喜歡。」

爸爸說起李阿姨時笑容滿麵，能看得出他現在很幸福。

我卻因為爸爸即將離開而哭喪著臉。

他摸摸我的頭，安撫道：

「爸爸永遠是玥玥的爸爸。」

「玥玥想爸爸的時候就給爸爸打電話。」

「爸爸有時間一定回來看玥玥。」

我帶著哭腔問：

「那你要是沒時間呢？」

他笑笑，捏了捏我的臉。

「那就等玥玥長大之後來找爸爸。」

爸爸走後，這條裙子就成了我的寄托。

每次想他的時候，我都會抱著它入睡。

直到媽媽把周妍妍接回家。

剛開始我並沒有在意。

真心喜歡著這個姐姐。

可後來，我慢慢發覺。

隻要是她感興趣的東西，無論是不是我的，最後都會變成她的。

其他東西她搶走也就算了，但這條裙子不行！

這是爸爸留給我的念想。

於是我把裙子藏在衣櫃深處，避免被她看到。

可沒想到，還是被她找到了。

2

「大姨，你別說玥玥。」

「是我看這條裙子太漂亮了，想試一下。」

「都是我不好，我應該先求得玥玥同意的。」

周妍妍嘴上說著抱歉，手卻緊緊地捏著裙子，一臉的不舍。

媽媽見她這樣，頓時心疼得不行。

「妍妍你就是太乖了。」

「想要什麼就和大姨說，別委屈自己。」

接著轉過頭來斥責我：

「你看看你現在成什麼樣了？」

「衝著我大呼小叫，還對姐姐沒禮貌。」

「快給姐姐道歉。」

「既然這裙子姐姐喜歡，你就大方些送給姐姐。」

「兩姐妹別因為一些小事傷了感情。」

我怔怔地看著她。

我知道她一向偏心周妍妍，可每次這種時候我依然會感到難過。

「媽媽，我才是你的女兒啊。」

像是嫌我不懂事，她眉頭緊蹙，開口道：

「就是因為這樣，我才要好好教育你。」

隨即又壓低了聲音。

「小姨他們不在了，我們就是妍妍唯一的親人。」

「你可不能欺負妍妍。」

可是媽媽，現在是你在和她一起欺負我啊。

心好似被泡在醋裏，又酸又澀。

我失望地看了她一眼。

轉身回房。

沒有再爭論下去的必要了。

這條裙子，我是拿不回來了。

身後，媽媽還在不停地數落我。

「我就是太慣著你了，一點也不懂事。」

「罵了姐姐還不道歉，越來越無法無天了。」

周妍妍接話道：

「沒事的大姨。」

「我沒關係的，你別生玥玥的氣。」

我停下腳步，側目望向周妍妍。

對上她暗自得意的眼神，我冷哼一聲。

我承認，護不住這條裙子是我沒本事。

但你也別想得到。

半夜。

我悄悄潛入周妍妍的房間。

裙子已經被她疊好放在了書包裏。

我麵無表情地拿著剪刀，一刀一刀的劃開了裙擺。

3

次日。

周妍妍看到出現在活動室的我，瞪大了雙眼。

「你怎麼來了？」

「這是報名校慶舞蹈表演的麵試，你來幹什麼？」

我和周妍妍就讀於明城一中。

這是A市最好的高中。

不同的是。

我是考進來的。

周妍妍是媽媽花錢送進來的。

下個月底是明城一中二十周年校慶。

學校鼓勵高一高二的學生報名表演。

除了班級表演之外，有才藝的學生可以報名個人表演。

周妍妍報名了舞蹈表演。

名額隻有一個，競爭的人不少。

但她沒想到會在這裏看到我。

我勾勾嘴角。

「當然是來麵試的。」

「難不成還是來替你加油的？」

周妍妍輕嗤一聲：

「你舞蹈荒廢了那麼多年，能比得過我？」

「我勸你還是早點放棄吧，免得等會兒丟人。」

瞧著她那副得意洋洋的模樣，我猛地攥緊了拳頭。

我從小就喜歡跳舞。

三歲時爸爸帶我去報名了舞蹈班。

直到周妍妍來家裏之前，我一直堅持著學跳舞。

爸爸離開之前，替我預繳了幾年的學費，讓我安心跟著老師學。

但沒想到，周妍妍癟著嘴，委委屈屈地說兩聲羨慕。

媽媽就去舞蹈班申請了換課。

換給周妍妍上。

那是我第一次意識到媽媽的偏心。

我不理解，也哭過鬧過。

可都沒有改變媽媽的決定。

反而換來她的嗬斥：

「你怎麼這麼不懂事？」

「你已經學了這麼多年了，讓姐姐學學怎麼了？」

那時候年紀小，媽媽一生氣我就慌了。

哭著忍下了這份委屈。

但事實證明，隱忍退讓隻會換來對方的得寸進尺。

我看向她，神色嘲諷。

「你還是多關心關心自己吧。」

準備好的衣服派不上用場咯。

果然沒過多久。

周妍妍抱著裙子從更衣室裏尖叫著衝出來。

周圍眾人滿臉疑惑。

「是你！」

「你弄壞了我的裙子！」

她指著我，咬牙切齒。

我玩著指甲蓋，頭也沒抬。

「證據呢？」

4

她沒證據。

但她可以告狀。

這是她的殺手鐧。

回家後，她立馬哭哭啼啼的撲進了媽媽懷裏。

了解完事情始末之後，媽媽一臉嚴肅。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愕然。

事情是我做的不假。

可在沒證據的情況下，媽媽僅憑周妍妍的話就直接給我定罪？

我對媽媽還抱著一絲希望。

「她說什麼就是什麼？」

「你讓她把證據拿出來啊。」

媽媽動作輕柔地給周妍妍擦拭眼淚。

看也沒看我一眼。

「妍妍還能冤枉你不成？」

這幅場景刺得我眼睛生疼。

眼眶微微發熱。

我努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

「第一，你們沒證據。」

「第二，這裙子是我的，我想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

「程玥！」

媽媽臉色變得鐵青。

「你怎麼會變成現在這樣？」

我的心像是被一隻大手用力握住，疼得呼吸不暢。

我喃喃道：

「我變成這樣，不都是因為你們嗎？」

媽媽伸出手指，戳向我的額頭。

「你要氣死我是不是？」

眼見一場爭吵即將爆發。

周妍妍立馬開口替我說「好話」，順便說出了她的真實目的。

5

她想讓我退出校慶表演。

沒錯，那場麵試的第一名是我。

周妍妍排第二。

看到麵試結果的時候，她臉都黑了。

她不會想到，我雖然沒再繼續上舞蹈課了，但我從未放棄過舞蹈。

每次她去上課的時候，我都在外麵看著。

努力記住老師的動作，回家後自己練習。

既是因為喜歡舞蹈，也是為了爭一口氣。

看她一臉震驚的樣子，我暢快極了。

這一次，我絕對不會再忍讓了！

「那個表演你就別去了，把心思好好花在學習上。」

媽媽聲線冷硬，還在為剛才的事生氣。

我倔強的看著她。

「我不！」

如果第一名退出，第二名就會自動補位。

周妍妍對學習不感興趣，但這種能夠在全校出風頭的事她絕不會錯過。

可我偏偏不讓她如願。

「媽媽還是多關心關心周妍妍的學習吧。」

「聽她班上的同學說，這次月考她又下滑了七八名。」

「再這樣下去，恐怕高中畢業之後就得去打工了。」

周妍妍臉色漲紅。

不知是氣的還是羞的。

聞言，媽媽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

拉著周妍妍小心詢問，怕傷了她的自尊心。

她對周妍妍的重視體現在方方麵麵。

當然也包括學習。

看著這兩人上演著「母慈女孝」的情景，我苦澀地扯了扯嘴角。

我不明白為什麼周妍妍到我家後，媽媽就好像是變了一個人。

從我的媽媽，變成了周妍妍的媽媽。

她憐惜周妍妍父母雙亡，孤苦無依。

什麼都優先考慮她。

什麼都依著她。

她完全沒想過我的感受，還強迫我處處讓著周妍妍，無論對錯。

爸爸不在，媽媽不愛。

有時候我甚至覺得，比起周妍妍，我才是沒有爸媽的那個。

6

校慶表演我沒有退出。

同時學習我也沒拉下。

我想，如果高考我能考出一個好成績。

媽媽是不是就能多注意我一些。

抱著這個想法，我玩命的學。

我開始變得沉默寡言，不再理會周妍妍的暗中挑釁。

她見我沒反應，頓感無趣。

反倒是媽媽見我學習越來越刻苦，心生緊迫。

她怕周妍妍成績太差考不上大學，讓我每天輔導周妍妍。

不想我們母女的關係繼續惡化，我同意了。

好在我每天少睡會兒，時間也能勉強夠用。

答應給周妍妍輔導是一回事，但她用不用心又是另一回事。

等她心急想要好好學時，已經來不及了。

高考，到了。

踏出考場的那一刻，我覺得自己快被吸幹了。

無盡的疲憊向我湧來。

我隻想回家蒙頭大睡。

可周妍妍似乎不想讓我好過。

剛踏進家門就聽到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嗚嗚嗚......」

「大姨，我考不上大學怎麼辦？」

「我知道玥玥學習忙顧不上我，我該再努力一點的。」

聽到這，一股怒火湧上我的心頭。

雖然不喜歡周妍妍，但既然答應了媽媽，我就不會敷衍。

要給她輔導功課，還要保證自己的學習進度。

我隻得壓縮睡眠時間。

每天睡不到六個小時。

她自己不用心考砸了，還怪我了？

媽媽看到我進門，立馬就高聲訓斥起來。

「程玥！」

「讓你好好給姐姐補補課，你怎麼搞的？」

「你是不是根本就沒把我的話聽進去？」

熟悉的無力感湧向我的四肢百骸。

將我徹底淹沒。

心底仿佛有道聲音在嘲笑我：

「瞧見了吧？」

「無論你怎麼做都是錯的。」

「她眼裏永遠隻看得到周妍妍。」

鼻尖發酸，眼眶已經開始變得濕潤。

我死死忍住，不讓眼淚掉下來。

但在開口時，還是不受控製的帶了些哭腔。

「這麼多年，你一點也不了解我。」

「既然答應你了，我就會認真做。」

「我為了給她補習，隻能犧牲掉睡覺的時間，每天睡不到六個小時。」

「難不成還要犧牲掉我自己的學習時間嗎？」

「她不願意學，我還能替她學嗎？」

「你隻看得到周妍妍哭哭啼啼，你看不到我有多累。」

「我也是人，會疲憊，會難過。」

「媽媽，你還記得我才是你的女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