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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草香草
程芳

引 子

香草坐在用麥糠泥抹平的窗台上,背靠糊著白紙的窗欞子。白紙用豆油塗抹了,透著油膩的亮,有一股好聞的豆腥味兒鑽進鼻孔,香草禁不住嗅了嗅鼻子。她的胳膊肘撐在膝蓋上,小手掌托著腮,眉頭微蹙,呆呆地仰著頭出神。

香草瞅的是懸在半空的福棚。福棚用堅挺的高粱稈和粗壯的麻繩串編,底下粘了結實的箔紙。牆的內壁摳挖了幾個窟窿,三根粗壯的木棍橫插進這幾個窟窿裏,支撐起寬寬大大的福棚。

福棚是奶奶的。她站在炕沿上,踮踮腳就可以存放東西,拿取自如。而香草即使跳起來,伸直胳膊,也夠不到福棚。

香草凝神看福棚的時候,總會幻想自己變成了一隻老鼠或一隻鳥—最好是一隻鳥。許多個夜晚,她一覺醒來,會聽到角落裏老鼠們在“吱吱吱”地開會,商量怎樣才能爬到高高的福棚上偷吃美味。它們商量來商量去,然後才窸窸窣窣地行動。香草總是靜靜聽著,聽著它們一次次從光滑的牆上“啪”一聲摔落到地上,又一次次爬起來再嘗試。有時,很長時間沒有聲音,香草便會懷疑老鼠們是不是摔暈或者摔死了。她正擔著心,卻又聽到了微小的窸窣聲。香草就安心地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香草總要去查看老鼠們在牆上留下的爪子印。老鼠的爪子印不斷升高,都快到炕沿了。然而,老鼠們似乎再也沒有進展,一直徘徊在炕沿附近。香草有點高興也有點失望。

對小老鼠的失望,香草更願意自己變成一隻鳥,忽扇著翅膀飛到福棚上,掠過堆得像山一樣的紅薯,掠過蜷縮在一側的被褥、衣物,直接飛到那個小箢子上。輕輕踩著小箢子的邊沿,肆意地啄食小箢子裏的油條、蘋果,還有山楂片。這麼想著想著,香草的嘴角就悄悄上揚起來,牙齒和舌頭也配合著口水蠕動著。

香草不小心眨了一下眼睛,小鳥又變回香草,頹然坐在窗台上。她歎了一口氣,仿佛一個大人遇到愁苦事那樣歎了一口氣。

她站起來,站在炕沿上,踮起腳,努力往福棚上伸直手臂。香草覺得自己又長高了一些,她的手臂已可以夠到福棚了,但距離那個小箢子仍然很遙遠。

小箢子用脫掉皮的白色柳條穿插編製的美麗花紋已被煙火熏成灰黑色。它靜靜躲在福棚的裏側,正好躲在奶奶可以夠到它的位置。

小箢子裏依稀飄出油條的香味,香草使勁吸了吸鼻子,又踮起腳尖。這一次,她幾乎用腳尖撐地,脖子高高地擎著,仿佛夠不到小箢子是脖子不夠長。忽然,一個趔趄,香草手臂畫著圈不停地搖動尋找平衡,才沒從炕沿上摔下來。

不知是嚇出一身冷汗還是累出一頭熱汗,香草的小臉變得紅撲撲的,整齊的劉海也成了一縷縷的,的確良小褂緊貼在後背上。

香草去升木頭窗欞上的“小卷窗”。這個“小卷窗”底部是一根短短的高粱杆,兩端用幾根白線拉扯著,可隨意升降。平時,這個“小卷窗”主要作為瞭望口觀察院子裏的動靜。而此時,香草把它升起是想吹進來一些涼風。她伸直了手掌急急地去卷那根高粱杆,一不小心白線纏在了手指上,她不耐煩地一拽,白線還沒來得及喊疼就斷了。香草撚著線頭的兩端試圖係個疙瘩,揉搓來揉搓去,線頭揉搓成了黑色,那個疙瘩也沒有成形。

院子裏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香草慌慌張張扔下線頭,扔下破損的“小卷窗”,從炕上“咕咚”跳下地,趿拉著鞋,像一陣風一樣跑走了。身後,傳來香草奶奶的嘶喊:“小祖宗,鞋踩壞了,把鞋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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