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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我的戰友我和我的戰友
陶正明

張力雄將軍一百零七歲了

開國少將張力雄,福建省龍岩市上杭縣才溪鎮人。張將軍生於1913年11月21日,2020年已邁入一百零七歲。

我認識張將軍是在2005年9月。那是到浙江省軍區報到後的第三天,我去看望省軍區離退休老幹部,事先我詳細閱看了老幹部名冊,知道張將軍歲數大、資曆老,就先去他家。

敬禮,握手!

首長個頭高,手勁大,嗓門也特別洪亮。

我說首長是個大帥哥。首長夫人笑嗬嗬地說:首長年輕時更帥,文工團的同事經常背地裏評論、誇讚他!首長擺擺手,連聲說老啦老啦。

一般人到九十多歲,的確是老了,但在我看來首長氣色好,有精神,如同六七十歲人的樣子,好像比我大不了多少歲。

首長問我是哪裏人、從哪裏調來的。我回答說是湖北大悟人,從十二軍過來的。首長一聽我說是大悟人,就打開了話匣子。

首長說:“大悟縣在大別山區。大別山也是老區,紅四方麵軍和紅二十五軍就是從那塊土地上誕生的。‘中原突圍’時,我當旅政委,與我搭班子當旅長的就是皮定均(1955年授予中將軍銜)。我們在那裏打了好多仗。你知道嗎,你們縣還出了個大將徐海東,那可是中央紅軍的救命恩人啦。

“中央紅軍長征已經走了百分之九十的路程,但那時還不知道往哪裏去。毛主席從繳獲的敵人報紙上得知徐海東率領的紅二十五軍已經先期到達陝北,與劉誌丹的部隊會合了,有一塊根據地。毛主席頓時興奮地說‘我們到家了,找劉誌丹、徐海東他們去’。毛主席住在瓦窯堡,徐海東來找黨中央,見到毛主席,問候毛主席,請示主席分配任務。毛主席說‘海東啊,向你借點錢吧’。徐海東說他們賬上有五千塊大洋,全送給中央。通過這件事,主席了解了徐海東。他多次講,徐海東是對中國革命有大功的人。還有的傳得更玄的,說毛主席說過‘沒有徐海東,就沒有毛澤東’!這一句話是千真萬確的,我們紅軍官兵人人都知道。

“十二軍也是一支老部隊、好部隊,很能打仗,出了很多戰將。我也在二野幹過。”

……

原本我上午還要走訪幾家的,哪知首長一見如故,講個不停;我也聽得津津有味,竟忘了時間。

我查過有關資料,由於張國燾的錯誤決策,長征中首長所在部隊曾三過草地,曆經了千難萬險。有一次,我專門去向首長討教長征給他留下最深刻的印象是什麼,首長不假思索地說是“三多三少”,即吃苦多、跑路多、死人多,流淚少、吃得少、睡覺少。開始我不大明白為什麼說“流淚少”。他說開始打仗時,看到戰友犧牲了就傷心得哭;後來天天打仗,幾乎天天死人,身邊的戰友越來越少,眼淚流幹了,對死人也習以為常了,有時間還掩埋一下屍體,沒時間就鞠個躬繼續往前衝。後人在教育年輕人時常說“苦不苦,想想長征二萬五;累不累,比比革命老前輩”,真是那麼回事。

我注意到首長的一雙手就是因為每天要緊握槍把子——不是手槍就是半自動步槍,多數時間睡覺也不放下——如此習慣了,手勁也就練大了。

實踐出真知。雖然首長隻讀了六十六天私塾,但是他對長征經曆的概括太準確、太精辟了!

首長還說,他一當紅軍就開始做政治工作,從少年政工員幹起,一輩子沒改過行。他當司號員,不識樂譜,聽老戰友吹幾遍,也就會吹了;過少數民族地區時,為便於搞好軍民關係,他學著哼,跟著扭,又會唱會跳了。我說那都是因為首長長得帥、魅力足,吸引力超強。他哈哈大笑。

浙江省文化係統舉辦活動,邀請老紅軍、老八路參加。我們征求首長意見問能否到場,首長二話沒說就來了。演出中間,主持人歡迎當時九十五歲的老將軍上台演個節目,首長健步走上台,話筒也不要,便高聲唱起了閩南家鄉山歌:

當兵就要當紅軍,

處處人民來歡迎。

新打草鞋四道杠,

打好新鞋送親郎。

親郎哥哥去打仗,

消滅白匪一掃光。

真是耳聽為虛,眼見為實。首長一邊唱,還不時擺手,晃腳,腰板前後搖、兩邊閃,很有節奏感。

一曲唱畢,下麵高聲叫:“老紅軍,再來一首!老首長 ,再唱一首!”

首長保持軍人立姿,又唱了《中國人民解放軍軍歌》,聲音洪亮,精神飽滿,不過額頭露出了閃閃發光的汗珠。唱完,首長喘著氣,慢慢走下台——他畢竟是近百歲高齡的老人了。

有一年,我陪首長去醫院體檢。醫生護士都與他熟悉,見各項指標沒有多大變化,就開玩笑說首長更年輕了,還為國家節省了不少醫療保健費。坐在休息室內,我好奇地問首長是用什麼辦法養生的。他說簡單得很,就是心裏樂、手腳動、張口笑、保持好心態,再大的事不往心裏去,不折磨自己;該吃吃,該喝喝,不影響情緒。即使“文革”時期,被押送到湖南洞庭湖農場勞動三十個月,他也保持著不溫不火的性格。還有就是“一磨一搓”。看我似乎沒聽太懂,他就一邊比畫一邊給我講解。

長征時,大多數時間官兵都在跑路,要麼追敵人,要麼躲敵人,雙腳經常在石子路、沼澤地、灌木叢中受磨,皮破血流也顧不上,時間一長,練就了“鐵腳掌”,同時帶動小腿大腿都有力氣。不打仗了,他發明了一套“紅軍操”,就是用手搓。每天早上五點醒來不下床,用手從頭頂到耳、臉、胳膊、腹部、大小腿,直到腳掌心,反複搓,有的部位還要用勁捏,大約半小時後,冒汗了才下床。如此把睡床當場地,手腳當器材,簡單又實用。

最後他說要保持飲食清淡,戒煙酒,少去外麵應酬,吃飯半小時。聽起來簡單,但能堅持幾十年,天天不間斷,那真是太難了。

老首長能長命百歲,應歸功於他這種滴水穿石、涓涓細流的真功夫!

首長一輩子不忘自己是組織的人。

九十四歲時,他腰椎上出了問題,不僅行動不便,還異常疼痛。聯係了多家醫院,都因歲數大不敢給他手術。他女兒在南京鼓樓醫院工作,她們院長到國外留過學,是這方麵的專家。女兒跟院長說好了,且家人經商量也同意在鼓樓醫院做手術。我把這個決定報告首長,首長說:“他們的意見隻作參考,我聽組織的,請陶副政委做主。”

首長這麼大歲數,好多軍內大醫院都不敢做手術,現在要到一家地方醫院去動手術,萬一有個三長兩短誰負得起這個責啊!首長仿佛看出了我的心思,說:“這就如同打仗,哪有百分之百的取勝把握。做成功了是經驗,失敗了也是難得的教訓。不要怕,我們去。”

做手術前要簽字。“就請陶副政委簽,他是代表省軍區的,我一輩子就相信組織。”首長堅定地對家人說。

首長說得對!我就按醫院要求,公公正正地簽上了名字。手術時,中飯、晚飯我都不敢吃,一直等到晚上八時二十二分首長醒過來。我上前雙手握住他的手,好像看到堅強慈祥的老父親一樣。

“謝謝省軍區領導!謝謝陶副政委!”首長麵帶笑容,用微弱的聲音對我說。

我在南京陪首長直到拆線,然後送他到他女兒家休養。

首長職務是副大軍區級,他在杭州幹休所的房子麵積小,不夠副大區級應享受的標準,但他一直將就住著。南京軍區黨委特別關心他,蓋新房子時把他考慮進去了。2009年他從杭州搬到南京新家,是我送他去的。

2010年7月,我到江西省軍區任政委,軍區主要領導在南京找我談話,晚上我又登門看望老首長,順便告訴他這個消息。首長戴上助聽器,認真聽我說完,然後說:“江西是老區、蘇區、紅土地,是個好地方,對中國共產黨、新中國、解放軍的貢獻比其他地方都大,但老百姓的日子還不富裕,你去那裏一定要知恩報恩,好好工作,平平安安。”

首長順手遞給我兩個蘋果,接著說:“長征時,我二十一歲,當團政委,是從贛州石城縣出發的;1975年,我又回到江西工作了五年。那裏也是我的家,我很想去看看鄉親們,看看陶政委。我倆真有緣分!”首長邊說邊摸著我的雙手。

我大聲對他說:“請首長放心!歡迎首長常到江西看看,祝首長健康長壽!”

後來,到了江西,我了解到,原來張力雄將軍也當過江西省軍區政委職務,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後的第八任江西省軍區政委,而我,是第二十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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