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爸為了要個兒子，不惜花重金從親戚那裏過繼了男孩。

他從小壓我一頭，吃穿用度一應都向有錢人家看齊。

而我卻被同學罵是農村來的土包子。

高考完，我哥更是得寸進尺，偷光了家裏所有的錢。

爸爸卻指責媽媽，還要將我和媽媽趕出家門。

而三個月後，他卻哭著求我和媽媽：救我，我錯了。

、

好消息，我哥離家出走，再也沒人欺負我了。

壞消息，他帶走了家裏所有的現金和銀行卡。

我爸氣瘋了，砸碎了客廳的煙灰缸，指著我媽鼻子罵。

「樂樂要新手機，你為什麼不給他買？！這下好了，家裏錢全被他帶走了，萬一他在外麵出點什麼意外，你是想讓我老陳家斷後嗎？！」

我媽也氣不過，「他一開口就是上萬塊的手機，可橙橙想換個幾千的你都不肯！」

我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默默聽著父母吵架。

一開始聽見陳家樂離家出走的時候，我比誰都高興。

陳家樂是我爸從大伯家過繼的兒子，和我同歲，今年一起高考。

高考那天，我爸非要先送在郊區考試的陳家樂，還不準我先下車，導致我遲到了幾分鐘才到考場。

幸好老師大都認識我，給我開了快速通道，我才得以在規定時間內參與考試。

對我來說的人生大事，我爸卻不肯稍微繞個彎，讓我先下車。

他說讓我體諒陳家樂的考場太遠，時間都是計算好的，繞路那幾分鐘，擔心他會遲到。

但從沒想過我會不會遲到。

考完回家，我把這件事告訴我媽以後，我爸卻反過來指責我。

「你哪來這麼多要求？不送你去你又說我偏心，我好心好意送你，你自己早上耽誤時間，最後還說我送晚了？」

「你早餐吃得那麼慢，害得樂樂都到得晚了！」

當時陳家樂就站在門口，雙手環胸看我被我爸罵的狗血淋頭，滿眼挑釁。

是。

我早餐耽誤了時間，還是拜陳家樂所賜。

2、

早上，陳家樂不知道什麼時候，趁我不注意，把我夾著果醬的麵包，換成了芥末餡的。

我本就有胃病，一口咬下去那個味道直衝大腦，胃裏抽痛。

我喝了很多牛奶才把芥末味壓下去，一來一去耽誤了幾分鐘，連早餐都沒吃完，就被我爸催著出門。

車上，我和陳家樂算賬，問芥末是不是他放的。

他說他隻是跟我開個玩笑而已，沒想到我真的吃了。

我爸也勸我，讓我別那麼開不起玩笑，在車上吃早餐也來得及。

最後隻有我，忍著胃痛，小口小口強迫自己，在車上吃完了麵包。

其實我在市區考試，根本不用起這麼早。

可我爸為了他那該死的麵子，為了出成績後能拿送我高考來吹噓，非要逼我和陳家樂一起上車。

甚至懶得先送我一趟。

高考結束，我拿著我破破爛爛的老人機，想讓我爸媽換個新手機，隻要是智能機，我無所謂價格。

我爸卻嫌棄我事多，說我嬌氣，看別人都買新手機，我就攀比也鬧著要買。

可轉頭陳家樂說他想買最新款的水果手機，我爸二話不說，立刻讓我媽拿錢給他。

所幸家裏所有錢都在我媽手裏。

高考後，我把在學校裏被陳家樂欺負的所有事情告訴我媽，加上我爸前後態度的轉變，我媽實在氣不過，頭一回硬氣起來，說什麼都不給陳家樂錢。

結果沒兩天，家裏的銀行卡都被陳家樂偷走了。

他得意洋洋的給我發消息，炫耀他新買的一套水果產品。

我如他所願，又氣又羨慕的，求他把錢趕緊還回來。

陳家樂更加得意。

「我才不回去呢，誰讓那個老太婆連幾萬塊都不願意給我！你們就等著被爸暴揍一頓吧！」

「再晚點，我組裝電腦的顯示屏可要到貨了，你這個鄉巴佬應該沒見過這種好東西吧？到時候哥再讓你長長見識。」

我早就習慣了他的肆意嘲諷，不過這次並沒有像小時候那樣默默垂淚。

他最好不回來。

我笑，並沒有透露陳家樂的位置，反而希望他花光了裏麵的錢才好。

我和我媽心裏都清楚，他拿走的根本不是全家的存款。

3、

事發當晚，我爸著急要去參加領導兒子的升學宴。

他已經給領導送了很多次禮，可領導根本沒有動靜，甚至屢次婉拒了他的禮物。

這次領導的兒子初升高考進了重點高中，領導高興，舉辦升學宴，擺了幾大桌。

我爸早就想好要在升學宴上好好表現，趁著領導高興，一舉升職。

可現在，因為陳家樂帶走了家裏所有的錢，我爸連升學宴的禮金都拿不出來。

離升學宴就剩幾個小時，我爸急得在家裏暴走，想到我媽家裏的情況，怒吼道：「你爸臨死前不是給了你一筆錢，趕緊拿出來！要是耽誤了我升職，你們娘倆也過不上什麼好日子！」

我媽這次徹底冷心冷意，「我的錢當然都被你的好兒子偷走了！你倒是大方的很，自己親生女兒瞞得死死的，竟然舍得把密碼都告訴一個外人！」

「什麼外人不外人，他是我兒子！」

我爸也氣壞了，口不擇言，罵我媽是下不出蛋的雞。

還讓我和媽媽滾出這個家。

我媽氣得顫抖，揚起手掌甩向他。

這種話，我已經聽了很多年，從我出生開始。

我出生那年，我爸的哭聲比我還大。

他驕傲了半輩子，事業比我大伯強，娶的妻子比大伯母家底殷實，可臨到比拚孩子，卻隻生了個女兒。

他眼巴巴看著大伯母前幾天才生的陳家樂，把提前準備的小男孩的衣服用品，全都拿給大伯家，在哺乳期甚至不願意多看我和我媽一眼。

就連住院費，都是外公外婆繳清的。

後來，我大伯家嫌棄養三個兒子壓力太大，知道我爸眼饞，想要個兒子，故意讓醫院開了假單子，告訴我爸，我媽生我傷了身體，以後沒辦法懷孕。

不過，如果我爸願意給錢，他們可以把陳家樂過繼了他。

我爸一聽，又惱怒我媽無能，又一邊卑微地低下頭，無底線地接受了大伯家幾百萬的要求，把陳家樂抱回了家。

思緒回籠。

我看著我爸無措的樣子，乖巧地提醒道：「爸，前幾天，大伯不是才問你借了錢，我記得他們當時說這個月發了工資就還給你」

我爸吹胡子瞪眼，「你大伯家本來就不容易！你還想讓我問他們要錢！我可丟不起這個人！」

「可現在除此之外，咱家沒有任何多餘的錢。」我像一個體貼的女兒一樣，給他出主意，「大伯一向替你考慮，這次總不會眼睜睜看著你升不了職吧？」

情急之下，我爸果然聽了進去，跑去和我大伯打電話。

我媽悄悄在背後給我豎起大拇指。

4、

大伯家一向一毛不拔，一聽我爸要錢，拿出一副揭不開鍋的語氣，「弟弟，你知道我家裏還有兩個兒子要養，實在拿不出錢。」

「要真有閑錢，當年也不可能把樂樂過繼給你啊」

我爸猶猶豫豫的，小聲商量，「我就要三萬，剩下的都不用你們還了。」

我大伯一分錢都沒打算還，更別提三萬了，開始打感情牌，「鬆林，不是我不幫你，你嫂子生完樂樂以後，身體一直不好，這幾年我家的錢全都去給她補身體了，藥就一直沒斷過。」

「當年要不是著急拿錢給你嫂子治病，我們也舍不得把樂樂過繼給你。」

我爸本就好麵子，加上又怕大伯隨時會認回陳家樂，一直被大伯一家拿捏得死死的。

這下一聽大伯這樣說，支支吾吾再也講不出要錢的事情。

打完電話出來，本來還想讓我媽去向外婆借錢。

可惜我媽早就預判，在他進去打電話的時候，就收拾好東西，帶著我回娘家住了。

但沒想到，沒過幾天，陳家樂竟然又回家了。

幾十萬被他花得一幹二淨，直到窮得連酒店都住不起了，才終於想到自己還有個家。

我爸看他可憐的樣子，一句指責的話都說不出來，趕緊下廚讓他吃了頓飽飯，還安慰他。

「沒事，你媽這個月工資快發了，到時候就有錢了」

陳家樂玩著他最新款的手機，踢了踢我的床，「她倆人都不在家，你確定那個老太婆舍得把錢給你？」

當晚，倆人就跑到我外婆家，鬧著要見我媽，說是來賠罪的。

我爸生怕我外婆責怪陳家樂，一手攬過他的錯誤，硬說那些銀行卡就是他給陳家樂的，跪著求我媽原諒。

我媽早就看透他這一套。

說他要麵子，在外麵我媽攔著他不讓他喝酒，他就一副不耐煩的樣子，杯子一摔，拍著桌子大罵道：「這個家什麼輪到你做主了？！」

把我媽氣哭了，停了我爸的卡，他又立刻老實。

一回家，這時候又能不要麵子了，悄悄跪在我媽麵前，求她原諒。

我媽被他這副樣子拉扯了半輩子，畢竟是真情實感愛過的男人，她一開始一看見我爸跪下就慌了，瞬間原諒他。

可有時候人跪的多了，就不值錢了。

感情也是一樣。

這次我爸一個人孤零零跪在外麵，根本沒人理。

5、

和媽媽生活在外公外婆家的這半個月裏，幾乎是我十八年以來最快樂的時間。

我媽年輕的時候一心拚事業，她說她不想因為生了孩子被家庭牽絆住，所以我小時候經常很難見她一麵。

大多數時間，是我爸帶著我和陳家樂。

所以她不知道，她給我爸拿的錢，千叮嚀萬囑咐說是專門給我的生活費，最後成了陳家樂桌上昂貴的飛機模型。

這半個月裏，我夜夜躺在媽媽身邊，和她說我小時候被陳家樂欺負的事情。

因為從小沒人撐腰，加上我爸又不願意在我身上花心思花錢，小時候我處處比陳家樂矮一個頭，養成了怯懦的性格。

陳家樂嫌棄有我這樣的妹妹，時不時捉弄我，丟掉我的作業本，把我的自行車紮漏氣，後來直接讓爸爸把我們兩個人一整天的飯錢都給了他。

以至於那些時候每天晚上回家，我一個人都能吃光兩碗飯，還被我爸教訓沒個女孩子樣。

後來我餓的實在受不了，哭著求他把錢給我。

他不光不還我錢，還故意在我麵前吃飯，最後賞賜一樣，把他吃剩的飯丟在我麵前，逼我吃下去。

我不願意，他就附在我耳邊，像個惡魔一樣低語，「你猜我要是和爸爸說，你不願意吃飯，會不會罰你連晚飯都不許吃了？」

我知道在麵對爸爸的事情上，他隻會聽陳家樂的話。

我又懼又怕，隻好聽他的話，含著淚把剩飯全都吃了。

他卻故意拍下我醜陋的視頻，發到網上博眼球，導致全校人都知道我是個隻配吃剩飯的人。

我更不敢在學校和其他人講話，我害怕看見他們厭棄的目光，我嘗試給我媽打電話，剛想說我要轉學，可我媽連聽我說一句話的時間都沒有，匆匆安慰了我幾句，說會讓助理給我一張銀行卡，以後我的生活費都在放在這裏，就忙著去處理工作。

可殊不知，這張銀行卡又成了我噩夢的開始。

6、

陳家樂漸漸不滿足於我那一丁點飯錢，無意間從我爸口中得知我媽給了我一張銀行卡。

自那以後，他天天帶著他那群哥們，把我堵在校門口，搶走我的銀行卡，威脅我要是敢告訴爸媽，信不信他打死我。

那時我無依無靠，沒有朋友，隻好看著他拿著我的銀行卡逍遙自在，心裏怨恨的種子慢慢發芽。

一直到高中，媽媽事業逐漸穩定，我的日子才好過起來。

7、

我媽聽我講完，擁著我悄悄落淚，心疼地說：「對不起，以前是媽媽疏忽了，幸好，幸好現在還來得及」

我躲進媽媽懷裏，嗅著她身上好聞的味道，眸中的淚水藏了又藏。

「當然來得及，以前陳家樂拿過我多少，我就要讓他一分一分的還給我」

沒幾天，我的錄取通知書到了，是全國數一數二的重點大學。

我媽和我外婆都特別高興，在市裏最大的酒店為我舉辦了升學宴，邀請廣大親朋好友，除了我爸家的所有人。

我爸在外麵眼巴巴的想見我媽一麵，就被門口的保安攔住，任憑他大吵大鬧，裏麵的人好像完全聽不見一般，繼續其樂融融地誇我是個有出息的好孩子。

晚餐後，我和媽媽說有事要找我的朋友，獨自離開。

我穿過巷子，低頭盯著手機，好像沒注意到巷子前麵逐漸彙聚出來的人群。

直到聽見陳家樂熟悉的聲音。

「小賤種，我正愁抓不到你落單，你竟然敢一個人走到這邊？」

我警惕地看著四周舉著棒球棍的男人，「你要幹什麼？」

「老太婆不給我錢，我隻能找你借了。」陳家樂一貫吊兒郎當的語氣，棒球棍拍打著掌心，緩慢走到我麵前，「你考得這麼好，老太婆應該沒少給你錢吧？都給我交出來，別以為她能護得住你！」

「那老太婆家裏就剩個老不死的，我要真帶人打進去你以為誰能攔得住我！」

我看著他自信的表情，隻覺得離譜。

要真有這麼容易就能進我外婆家，那天晚上我爸至於在外麵跪那麼久？

他還真是一直嬌生慣養，真以為所有事情都那麼容易。

我悄悄攥著手，「我媽沒給我錢，錢不是都被你拿走了嗎，你全花了？」

陳家樂嗤笑，分明不相信我的話，逼著我把以前那張銀行卡拿出來，還說偷走的那點錢夠花什麼。

幾十萬塊，十幾天時間，被他花的一幹二淨，還說不夠花。

像個養不熟的饕餮。

陳家樂知道我媽事業做得大，外婆家也很有錢，不信他們不給我零花錢，當著我的麵去附近的ATM刷卡。

一看，餘額為零，幾個人都老實了，不敢置信地看著我。

陳家樂最先反應過來，揪著我的衣領罵道：「是不是你提前把錢轉走了？！」

我慌忙搖頭，「這麼多年，我一直都沒敢換過。」

「諒你也不敢！」陳家樂氣得把卡還給我，「現在讓你媽給你打錢！不然你今晚別想回去了！」

我嚇哭了，支支吾吾地說家裏的錢真的全都被他拿走了，我媽這麼多年的積蓄隻有這些，我外婆的錢都在我外公去世那一年花光了。

他知道我不敢騙他，根本沒懷疑過我的話，焦急的在原地踱步，「老子顯示屏馬上到了，拿不出這筆錢，商家就要轉賣給其他人！這種貨調過來一次你知道有多難嗎？！」

我一聽，替他出主意，「許叔叔家的兒子，最近高中馬上開學，他爸爸比我媽還有錢，平常還經常吃穿比你都好，要不然......」

「重點高中那邊有條黑巷子，你應該還記得。」

陳家樂發現還有希望拯救他的顯示屏，二話不說，帶著人第二天就準備去搶許潤。

我目的達成，看著他迫不及待跑開，內心一陣冷笑。

人啊，一旦碰過大錢，胃口就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