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逼著我給嶽父換腎。
我說自己隻有一個腎,再換命都沒了。
她怒斥我:
“我爸供你讀書,還把我下嫁給你,這麼大的恩情你居然拿謊話來搪塞。”
“捐個腎而已,又不是要你命,你良心被狗吃了嗎?”
“要不是阿煒腎源不匹配用得著叫你?”
我捐了。
她不知道那是我唯一的腎。
我也不知道,那腎是給她前男友的。
......
“老婆,我隻有一個腎了,我們再找找別的腎源。”
“你不是認識一個醫生朋友嗎,請他幫忙問問行嗎?”
電話對麵妻子提高了音量,很生氣。
“你說你隻有一個腎,那另外一個去哪兒了?”
我沉默了,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妻子的怒氣更勝。
“林謙,不就是捐個腎而已,你用得著拿謊話來搪塞我嗎。”
“我爸對你怎麼樣你心裏清楚,要不是他,你能有今天,能過上這麼好的生活?”
“現在他需要你了,你卻撒謊見死不救,你良心被狗吃了吧。”
“我告訴你,要不是阿煒腎源不匹配也用不著你,我謝薇沒你這樣白眼狼的老公!”
電話掛斷後,客廳裏安靜得像夜晚的墓地,我渾身冷透了。
我確實隻有一個腎,這話我不敢告訴她。
因為我少的那個腎在她身上。
謝薇查出腎衰竭的時候才十五歲,那時候我媽得了尿毒症剛好和她住同一家醫院。
她缺腎,我缺錢。
我媽沒能救回來,腎臟移植成功那天,我徹底成了孤兒。
嶽父見我可憐,就供我上大學,畢業後讓我進公司,一路提拔至今。
可這些她都不知道。
以前是我怕她內疚沒敢說,現在是她沒心情理會我。
她的前男友周煒回國了,這一年有大半時間她都深夜才回家,偶爾也會徹夜不歸。
我歎口氣給嶽父打了個電話,是秘書接的。
“小林先生,董事長住院了,你有什麼事要我轉告嗎?”
我心裏一驚,“爸怎麼了?”
“具體情況他不讓說,怕你們擔心。等他醒了親自告訴你吧。”
“好,我知道了。”
看來嶽父真的病了,他一向報喜不報憂,是我疏忽了。
我一夜沒睡,第二天一早給謝薇打了電話。
她像是沒睡醒,聲音還帶著慵懶和沙啞,旁邊有個男聲不耐煩地問:“誰啊,大清早給你打電話?”
我以為自己的心早就麻木了,還是一陣劇烈的痛,如針刺,如刀割。
“是我,捐腎的事,我同意了。”
謝薇明顯整個人都精神了。
“真的!老公你真好,那明天就安排手術吧。”
“阿煒在私人醫院有認識的人,越早越好,你準備一下今天下午就住進去。”
“放心吧,等手術完我就回家照顧你,給你燉牛骨湯。”
沒問過我的意見,隻是通知我。
我都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愛喝牛骨湯了。
何況死人哪需要喝湯,也更不用她照顧。
*
我靈魂飄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吸到謝薇身邊,我才知道為什麼要在私人醫院做手術。
那腎是要給周煒的,我被騙了。
主刀醫生就是謝薇的醫生朋友,準確說是周煒的朋友,也是這家醫院的股東。
我住進來就抽了幾管血,沒做其他任何檢查就被推上手術台。
謝薇等在手術室外走廊裏焦急地來回走。
手指上被咬了一排牙印。
她難過和無助的時候就會這樣,以前我看著心疼,就主動伸出手給她咬。
她能把我的手臂咬到血肉模糊。
我沒記錯的話,那次是她聽到周煒要訂婚的消息。
我陪了她一晚沒睡,第二天去醫院包紮的時候,還被醫生罵了。
他說我凝血功能本來就差,要是不注意失血過多的,後果不堪設想。
我打完破傷風回家,她喝得酩酊大醉,把我認成了周煒。
我難過得快要死掉了,但又貪戀那點溫暖。
可恥地任由事情發生,和她一度春宵。
醒來後我向她求婚,她答應了。
結婚那天,她說以後終於可以全心全意愛我了。
我以為她在騙自己,沒到被騙五年的是我。
時間久了我都以為她真的愛我。
竭盡全力想維持這段偷來的感情,她要什麼我都給。
她說想去冰島旅遊,我就不眠不休兩天把手上的工作提前結束,帶她去玩。
她看上了別人的定製項鏈,我就跪在別人麵前求她把項鏈轉賣給我。
就連她讓我捐腎給嶽父,我第一反應也是以後誰來照顧她。
如果我死了,她該怎麼辦。
我愛她勝過一切,把自己低到塵埃裏。
像個卑微的乞討者,希望她能多愛我一點。
可我忘了,不愛自己的人不會有人愛!
偷來的東西永遠不是自己的。
我不該自欺欺人,不該妄想。
不該自甘墮落到連命也白白送出去。
等了很久,主刀醫生李慶從裏麵出來,謝薇慌忙上前問:“老李,阿煒怎麼樣了?”
“很好,手術很成功,他過了觀察時間就會被送到病房。”
謝薇喜極而泣,“好,太好了,阿煒很快就沒事了。”
沒人過問,也沒人提起我。
我就像個不重要的物件,被任意遺忘在冰冷的手術台上,連個收屍的人都沒有。
*
周煒從手術室出來身上插滿了管子。
原本還囧囧有神地睜著眼和李慶聊天。
看見謝薇的時候立馬裝出一副虛弱的樣子,偶爾痛苦地呻吟兩聲。
謝薇坐在他旁邊低聲啜泣,“阿煒,你受罪了。”
她不是個愛哭的人,似乎每一次都是為了周煒。
連失去我們孩子的時候,都沒見她掉過一滴淚。
可隻要一沾上周煒就像決堤的洪水,不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而是為他而活的小女人。
那我是什麼呢?
大概是垃圾桶裏的垃圾,說體麵一點就是她的狗。
舔狗。
忠誠、護主,就是當不了人。
我看見周煒不動聲色拿搭在床邊的手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頓時滿眼淚花。
這個場麵倒是有些婦唱夫隨的意思。
“薇薇,別哭了,我沒事,隻要你在我身邊,天大的苦我也能吃。”
多麼虛偽的話,當初他就是為了錢才選擇跟謝薇的閨蜜龔蘭蘭訂婚。
龔家的產業是謝家兩倍,龔蘭蘭的爸爸更是放話,要誰娶了他的女兒就送百分之十的股份和五套千萬房產作嫁妝。
消息一出,沒幾天他就跟謝薇提分手,理由是他太普通,配不上謝薇。
不到兩個月,他和龔蘭蘭訂婚的消息刷爆朋友圈。
現在跟沒事人一樣說這種話,誰會信。
哦,謝薇會信。
我說什麼在她看來都是放屁,但周煒不同,周煒放屁都是香的。
“嗯,我以後都會陪著你,我每天給你燉你最愛喝的牛骨湯。”
“你會好起來的,像正常人一樣生活,我會照顧你。”
她們十指緊扣,互訴衷腸。
情之所動,很快吻到一起。
要不是周煒做了手術,估計能在這兒上演一場活春宮也說不定。
謝薇的電話響了,是嶽父打來的,聲音在安靜的病房格外洪亮。
“薇薇,林謙去哪裏了,打電話也沒人接。”
“昨晚他打電話來問我身體怎麼樣,是秘書接的,你轉告他我沒什麼事,別擔心。”
我看見她神色慌張了一下,握著手機的手指都緊了又緊。
“爸,我在外麵辦事呢,沒跟他在一起,我晚上會告訴他的。”
“行,記得下周六一起回家吃晚飯啊。”
“好。”
周煒也聽到了全部內容,他一直觀察著謝薇的神色。
在謝薇說要去看看我的時候,他把床頭的杯子掀翻在地。
成功阻止謝薇的腳步。
“怎麼了阿煒,受傷了嗎?”
周煒捂著胸口咳嗽了兩聲,看起來很難受。
“咳咳,沒事,咳,我太渴了,想沾點水在嘴唇上。”
“沒事,你去吧,我一個人可以的,大不了忍忍就是。”
“他給我捐了腎,你代我跟他說聲感謝。”
“哎,他畢竟是你老公,我不過是個外人,就算沒人照顧也沒關係的。”
一邊說著又去拿桌上的手機,手一滑掉到地上了。
好綠茶的人。
可謝薇就吃這套啊。
“阿煒,你別說了,你這情況我哪敢走開,林謙不就是取了顆腎而已,有什麼大不了的,改天再去看就是了。”
“你可千萬別說沒人照顧這種話了,我聽了心疼,你不是還有我嗎?”
“你最近瘦了這麼多,我中午一定要親自做兩個你愛吃的菜。”
她說完就回家了。
回我們的家。
上周她和周煒喝得爛醉半夜回家,我勸她那麼晚了要注意安全,下次記得打電話叫我去接,她就發飆了。
她當時怎麼說來著。
“林謙,你心眼子能不能別那麼小,今天是阿煒的生日,還亂吃醋。”
“你整天疑神疑鬼,我要真和阿煒有什麼事,輪得到你嗎?”
“覺得我出軌是吧,行,我明天就搬到阿煒家去住,坐實了你這個頭銜。”
我不過說了一句話,她就惱羞成怒。
當著我的麵收拾了幾件性感睡衣頭也不回地走了。
直到今天,她才重新踏進這個家門。
我是不是該慶幸她還留著家裏的鑰匙。
“鍋去哪兒了,林謙也真是,東西亂放也不說一聲。”
習慣性的埋怨。
不自覺地撒嬌。
她從不下廚,至少跟我結婚這五年來是這樣。
我的電話打了三遍也打不通,她開始煩躁,發了條語音。
“林謙,你鍋放哪裏了,五分鐘之內給我回話。”
“對了,爸說下周六要回家吃飯,你準備一下。”
我都死了,還要準備什麼。
這一年我們就像模範夫妻,隻有在這種時候她才會覺得我是有用的。
她陪周煒談天說地,我陪她應付嶽父。
我怎麼忍受過來的?
憑借那點希望,她有一天會想起我的好,會回到我身邊。
外麵的佳肴再美味又如何,吃多了還是會膩。
可我拿命才看清,家裏的剩菜放久了就會壞,會被毫不留情地扔進垃圾桶,倒進臭水溝。
五分鐘快到了,她還是沒收到我的消息。
隻等來了一個陌生電話,掛了又打,第四遍的時候她終於接起來。
“請問是林謙的家屬嗎?”
“他死了,麻煩你來認領一下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