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國慶能夠回家,我在公司連續加班一個月,終於有了三天假期。
我特意拜托爸媽和妹妹幫忙一起搶車票。
在搶票當天,我卻在朋友圈看到爸媽千裏迢迢下河摸魚。
隻因為妹妹想喝最鮮美的魚湯。
無奈之下,我隻好自己開車回家。
結果卻因為疲勞駕駛在高速發生連環車禍身亡。
血肉模糊的我看到珊珊而來的家人,爸媽一臉欣喜,妹妹滿臉嫌惡。
【都怪這個喪門星,白瞎了我們去三亞的機票。】
【沒關係,說不定可以把她的器官換給你,瑤瑤,你有救了!】
再次醒來,我回到了搶票的前一天。
1
【你不回來也沒關係的,爸爸媽媽有時間去北京看你。】
我坐在辦公室工位上,聽見手機裏傳出的聲音。
不由得在盛夏起了一身冷汗。
上一世,在我提出國慶想要回家的時候,父母也是這樣說的。
但我當時滿心以為他們是怕我辛苦,心疼我花錢,一點沒聽出背後的不耐煩和敷衍。
還自我感動地一塌糊塗。
其實仔細想想,我在北京上班四年。
他們唯一一次來看我,還是因為妹妹要來看病。
從小我就知道,妹妹和我不一樣。
她身體不好,需要吃藥治療,理所應當地得到更多關愛。
我隻是羨慕,並不嫉妒。
可沒想到,他們竟然在我死後欣喜若狂。
隻因為我有可能換腎給妹妹。
全身骨折斷裂的疼痛仿佛還沒有消散。
我勉強收拾好情緒,勾起笑意告訴爸媽。
【去年就沒有回去,我想家了,你們明天也幫我搶票吧。】
麵對我這番說辭他們也不好再推脫,隻好含糊應下。
掛斷電話,我站起身走向總裁辦公室,提交了離職申請。
我成績不錯,畢業於全國知名高校。
當年有好幾家公司都可以挑選,但父母不斷告訴我
【你要多賺錢,不然妹妹怎麼治病,你想害死自己親妹妹嗎?】
那時候我年紀還小,根本不能承受這樣的指控。
於是選擇了現在這家公司,高額年薪,但伴隨著無休止的加班和高壓逼迫。
我時常失眠、焦慮,沒有藥物輔助根本無法入睡。
最開始我會打電話給父母傾訴,但每一次他們都會問我。
【這個月能打多少錢回來?】
一旦察覺到我不開心,他們就立馬又軟和下來,循循善誘。
【你忘記了嗎?小時候妹妹把最漂亮的洋娃娃讓給你玩,你是姐姐啊,照顧妹妹天經地義。】
我就這樣被哄騙著把每個月五分之三的工資都寄回家。
自己蝸居在北京最破爛的小區,每天擠地鐵兩個小時上班,吃打折的剩菜。
而妹妹的朋友圈裏,永遠是她到處旅遊,買奢侈品包包的幸福樣子。
現在想想,所謂妹妹讓給我的洋娃娃。
原本就是在她出生前,就買給我的啊,隻不過早就沒人記得了。
而我總是傻乎乎地幻想,隻要我對妹妹好一點,再好一點,爸爸媽媽就會愛我了。
2
這一次,我沒有滿懷信心地等待爸媽和妹妹幫我搶票。
我提前拜托了朋友,成功搶到了車票。
但在晚上十一點,收到媽媽發來的信息時,還是忍不住心痛。
【沒搶到。】
早上八點開售的車票,晚上十一點怎麼會搶到呢?
我點開妹妹的朋友圈,看見爸爸媽媽穿著膠鞋戴著帽子在河裏摸魚的照片。
他們對著鏡頭笑得滿臉慈愛,一向不苟言笑的爸爸竟然還對著鏡頭比起大拇指。
父母都是中學教師,平時說話一板一眼,幾乎很少對我笑。
隻有在麵對妹妹時,和顏悅色,細聲細語。
妹妹配文寫著
【世界上最最最最好的爸爸媽媽,我是全世界最最最最最幸福的女兒。】
妹妹明明知道我會看見這條朋友圈,她甚至不願意費費心思屏蔽我。
因為在她心裏,我就是個隻知道無線付出的傻貨。
就算看見了,我也會自我安慰。
但現在,我不會了。
我抬手擦了擦淌了滿臉的眼淚,給媽媽發送消息。
【媽媽,借我點錢吧,我包車回家。】
發過去不到三秒,就彈出了媽媽的來電提醒。
一接通,就聽見媽媽尖利嚴厲刺耳的嗓音。
【借錢?借什麼錢?你為什麼要包車?】
我淡淡地回答:【國慶高速上車太多了,我技術不好,怕出事。】
【那你自己包一個不就行了,幹什麼找我要錢?我可沒錢給你奢侈享受!】
聽到媽媽這樣說,我突然湧起一股壓抑不住的委屈和憤怒。
大聲質問她,憑什麼妹妹想買什麼就買什麼,我連租個車都不行。
【你也配和妹妹比?你憑什麼享福!】
媽媽說完這句話,連自己也愣住了。
她沒想到自己就這樣把真心話說了出來,尷尬地咳了兩下,扔下一句。
【你自己看著辦,反正我沒錢。】
就匆匆掛斷了電話。
我捏著手機站在原地,隻覺得可笑至極。
沒過兩分鐘,又收到了妹妹的消息。
【姐姐,你也太不懂事了,媽媽被你氣得差點心臟病犯了。】
我向上劃了兩下屏幕,嘲諷地笑出聲。
我和妹妹的聊天記錄幾乎全部都是,她通知我想買什麼東西,我轉賬給她。
見我不回話,妹妹又繼續發送。
【不就是沒給你搶到票嗎?姐姐你也太自私了,就因為你一個人,全家都不能幹別的事嗎?】
【再說了,你明明有車,幹嘛花冤枉錢?】
【你再打三萬塊錢回來吧,給媽媽買點滋補品養養身體。】
為了不打草驚蛇,我像從前那樣唯唯諾諾地說對不起,然後轉給妹妹三萬塊錢。
工作這些年,由於過度節儉,除了轉給家裏的我也攢下一些錢。
上一世,在我死後,這些錢全都被爸媽占為己有。
他們給我辦了個極為潦草的葬禮,敲詐了肇事司機一大筆錢。
然後用這筆錢給妹妹買了個大房子。
而我養在北京租房裏的小狗,被妹妹嫌棄地一腳踹飛。
【賺那麼多錢,養個這麼醜的土狗,果然就是沒福氣的下賤東西。】
她不知道,貝貝是我在路邊撿回家的小狗。
雖然不是什麼名貴的品種,卻也陪我度過了無數艱難的日夜。
想到貝貝在我死後無人照顧,流浪在街頭被人欺負,最終死在荒郊野嶺。
我恨得渾身顫抖,緊緊抱住貝貝。
3
這一次我買到的是機票,特意加購了寵物托運項目。
不管怎麼樣,我都不能讓貝貝離開我。
就如同我預料的那樣,等我拖著行李回到家中的時候。
迎接我的是空蕩蕩的房間。
我走進這套曾經生活了十幾年的房子,發現原來我曾經的臥室早就變成了妹妹的衣帽間。
怪不得他們一直不想讓我回家,其實是家裏早就沒了我的容身之處。
妹妹還是改不了喜歡炫耀的毛病。
又或者說,她就是故意嘚瑟給我看的。
她的朋友圈裏發著,一家人整整齊齊出發去三亞。
有親戚在評論裏留言,問怎麼老大沒有去。
爸爸回了個擦汗尷尬的表情,掩飾說,姐姐在上班。
連外人都覺得奇怪,可爸爸媽媽從來沒覺得他們的偏心有什麼問題。
隻是現在我回來了,他們都不在,這戲還怎麼唱下去呢?
我去銀行取了些現金,也不太多攏共一萬塊錢。
然後平分出來,分發給樓上樓下左鄰右舍的住戶們。
我告訴他們,家裏最近要搞裝修,會吵鬧會難聞,如果實在是忍受不了就打這個電話。
而我留下的,就是爸爸的電話。
說幹就幹,我雇了兩個收廢品的大爺,拜托他們把所有的垃圾都拖到家裏。
尤其是妹妹的房間裏。
但在此之前,我把妹妹衣帽間裏的大部分名牌包包名牌衣服都拿去二手奢侈品店賣掉了。
我家在小縣城,沒有這種大牌店。
因此這些東西都是我在北京買了再寄回給妹妹的。
所以說,在法律上這些都是我的所有物。
在收廢品大爺的不懈努力下,兩天後家裏簡直臭氣熏天。
炎炎夏日,細菌滋生,各種蚊子蟑螂老鼠滿地亂爬。
樓上樓下的鄰居再也忍受不了,紛紛給爸爸打去電話。
爸爸覺得莫名其妙,一開始並沒有理會。
但馬上物業和警察也找上他,要求他馬上解決問題,不然就會麵臨處罰。
這下,爸爸媽媽和妹妹無可奈何,隻能滿腹抱怨地從三亞匆匆趕回來。
而我這兩天一直住在酒店,從手機上用家門口的監控觀察一切。
妹妹在打開大門的一瞬間就捂著鼻子尖叫起來。
滿地的汙穢衝擊力極大,她幹嘔了兩聲,沒忍住大吐特吐起來。
爸爸媽媽不可置信地衝進屋子,憤怒至極地大吼大叫。
立即掏出手機撥打報警電話。
於此同時,我也打電話聯係了當地最有名氣的調節欄目。
這樣的好戲,要讓越多人看到越好啊。
警察接到報案很快就趕到現場調查,可在周圍問詢了一圈,得出的結論讓人驚掉下巴,
警察嚴肅地警告爸爸,浪費警力虛報假警是有可能觸犯法律的。
【這明明就是你自己女兒幹的,還報什麼警?】
4
爸爸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拉著妹妹說她一直陪著自己在三亞怎麼可能做這樣的事。
看吧,爸爸在心裏根本想不到還有我這樣一個女兒。
隻有要錢要出力的時候才會想到我。
還是媽媽想了半天一拍大腿大喊道:【肯定是老大那個死丫頭!】
就在一行人風風火火準備來找我興師問罪的時候,我也先帶著節目組回來了。
一見到爸爸媽媽我就先一步跪倒在地,捂著臉泣不成聲。
鬼知道我在上樓之前偷偷滴了多少眼藥水。
妹妹已經見識到了自己房間的慘狀,現在整個人都有點狀若瘋癲。
一個箭步衝上來狠狠扇了我一巴掌。
這下連警察都嚇住了,連忙過來想要阻攔。
妹妹從小就這樣,在外人麵前如同天使般乖巧可愛總是笑眯眯的樣子。
但在私底下,隻要我有一點點讓她不滿意。
哪怕是她讓我趴在地上給她當馬騎,而我精疲力盡爬地不快。
她都會掐著我的胳膊,死命地像是要擰下一塊肉。
那次我實在是痛得受不了,猛地想要收回胳膊,身子一歪磕在了桌角。
額頭頓時鮮血直流,滿臉的血紅看上去嚇人極了。
而妹妹沒有站穩,也一屁股跌坐在地。
她惡狠狠地瞪著我,立刻發聲大哭。
那天家裏還有好多親戚,她一邊哭著一邊控訴我把她從床上推下來。
爸爸媽媽心疼得快要暈掉,立即摟著她左看右看。
聞聲而來的親戚們也竊竊私語,對我指指點點。
【小小年紀就這麼狠的心腸,可憐了小妹噢。】
【真是歹毒啊,平時看著還挺文靜的。】
爸爸起身怒目圓睜,那一瞬間我幾乎覺得,他想要掐死我。
他一巴掌甩在我臉上,火辣辣地劇痛,耳邊嗡嗡作響。
我趴在地上半天沒有爬起來。
最後還是站在人堆最後麵的表姐費力擠了進來。
她驚訝地大喊:【小雪看上去更嚴重啊!好多血!媽,你快來啊!】
大姨不情不願地走過來,也被我臉上的血嚇了一跳。
最終,我額頭留下一道深深的疤痕,左邊耳朵的聽力也嚴重受損。
後來,班上的同學都叫我刀疤女。
誰能想到呢,折磨我整個青春期的痛苦記憶。
竟然全部得益於我最親愛的家人。
我的爸爸媽媽,我的好妹妹。
原本隻是因為眼藥水刺激而流出的眼淚,在回憶的激發下,噴湧而出。
我哭得太淒慘,欄目組的攝像都不忍心再對著我拍。
我知道這就是好時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