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男友是心外科的醫生，於是在我突發先心病症狀時，我慌亂中撥了五遍他的電話。

終於接通後，迎接我的是他毫不留情的責罵“我在忙著工作，不要總是打電話，不懂事！”

可我聽到的背景音卻是他的喘息聲和肉體拍打的聲音，

緊接著傳來的就是女孩撒嬌的輕吟“辰安哥哥，你好厲害啊！”。

我的心跳加速，疾病帶來的痛苦讓我無暇顧及那些細碎的對話，我轉手就叫了救護車。

如果我沒聽錯的話這就是秦安辰口裏多次提到的新護士，

在等待救護車的過程中，我呼吸越來越困難，

想走到窗邊拉開窗戶，卻因為沒有力氣直接摔倒在地，

在窒息昏厥的前一秒，我發出最後一條信息

“再見，祝你們一切安好！”

1

我看到自己的身體，僵硬的趴在陽台的地板上，

盡管呼吸停止，臉上卻依舊殘留著對生命的深切渴望，

手腕上檢測心率的手表在我摔倒時已經碎掉了，

麵部的皮膚因為缺氧而呈現出青紫的顏色，早已失去了往日的活力，

原來，我已經死了啊。

半小時前，我還在夢中，突然被劇烈的胸痛和呼吸困難驚醒，

睜開眼，發現四周並未有什麼異常，但我的心臟卻像被灼燒一般疼痛，

我本來有先心病，之前一直控製的很好的，

可這一次的胸痛卻來勢洶洶，我勉強支撐著身體試圖找到急救的藥。

秦辰安是心外科最年輕的副主任醫師，因此我耳濡目染，對急救措施也略知一二。

然而，就在我想找我的藥箱的時候，

我忽然間想起來，上次他們醫院的小護士來家裏做客，

說是離開的時候在單元門口的樓梯上摔了一跤，磕破了腿，

所以當時秦辰安就拿著我的醫藥箱下去給人家包紮並送她回去了，

但那個藥箱他卻沒有再還給我，而裏麵就有我救命的藥，

再加上我出來住酒店的時候因為一直沒發病，就忘記了藥箱的事情。

我沒有辦法，慌亂間撥出了那個熟悉的號碼—秦辰安的工作電話，

他是我唯一的希望，因為他工作的醫院距離我住的酒店一來一回也不過十五分鐘，

或許比我叫救護車來得還要快。

“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

我打了五遍，可冷漠的提示音卻從未間斷，我的心沉到了穀底。

我確認自己沒有撥錯號碼，這是秦辰安特意為我設置的緊急聯係人，

因為他知道我有先心病，需要時刻關注著身體狀況，

所以他把工作號碼留給我，這個號碼他24小時開機，他曾承諾我

“無論何時何地，隻要你撥打這個號碼，我立馬就可以來找你。”

我深知自己不能就這樣放棄，於是強忍著疼痛，撥打了急救電話，

但是在掛斷之後，我還是忍不住再次撥打了秦辰安的電話，

我私心想著，一定是他不知道我已經陷入如此危險的境地了。

等待音在耳邊久久回蕩，直到一個略顯惱怒的聲音響起

“阿舒，你怎麼這個時間打電話，我在手術。”

是秦辰安，但他的語氣讓我感到陌生，

“辰安......我......我真的心臟病發了......”

“你又在胡鬧什麼，犯病了就吃藥，再不濟就打急救電話，能不能不要總是給我添亂？”

電話那頭傳來他的喘息聲，我本以為他是因為生氣，

可緊接著我聽到的就是肉體拍打的聲音和女生嬌媚的輕吟。

我的心一點點沉下去，仿佛被冷水澆透，

“秦辰安......我......我真的......撐不住了”，

我想站起來去開窗戶，多呼吸一些氧氣，

可因為雙腳無力，我狠狠地摔倒在地上，

我的呼吸聲越來越微弱，最終消逝在了空氣中，

我無力的閉上眼睛，任由黑暗將我吞噬，

在意識恍惚的時候，我好像聽到那個女生略帶哭腔的嬌吟

“辰安哥哥，輕點，你好厲害啊！”

那聲音，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吳歡歡，也就是他們科室新來的小護士。

2

他真的是在手術嗎？

秦辰安總是和我說他和吳歡歡沒有別的關係，

可自從吳歡歡來到這個醫院將近一年的時間裏，

秦辰安的工作電話總是不分晝夜的響起。

哪怕是在睡夢之中，他也會很快的接起電話，

不是聽吳歡歡的話去值班就是去替吳歡歡解決生活上的麻煩，

但是秦辰安給我的借口都是要去醫院值班。

我本以為是他作為副主任醫師，慕名而來的患者越來越多，

直到我發現叫他去值班的電話並不是座機電話，而是同一個手機號的時候，

我的直覺才第一次感覺到這個事情好像不太對。

於是我偷偷的去翻看了秦辰安的通話記錄和微信，

真正的從醫院座機打出來的電話屈指可數，

與之相反的是，滿屏幕基本上都是一個沒有備注的電話號碼，

那是我第一次質問秦辰安這是誰，

他卻無所謂的和我說是醫院的護士，我見過的，是吳歡歡，

因為醫院的電話有的時候她搶不到，需要緊急時候才能用，所以隻能有手機打給我

我不是個傻子，但是那個時候我卻選擇相信了他。

可事到如今細想想，隻覺得可笑，

我戀愛七年的男友，對於其他女人的呼喚，無論是否緊急，他都風雨無阻的隨叫隨到，而我僅僅隻是在今天，在這個危急的時刻，打了唯一一次求救電話，卻被罵的狗血噴頭，

多麼諷刺的一件事情啊。

聽筒裏傳來了“嘟嘟”的忙音，

我意識到電話被秦辰安掛掉了，

感覺已經過去了很久，急救車還沒來，

我趁著還有僅存的意識，再一次撥打了電話，

我們家離醫院這麼近，怎麼會這麼慢呢，

接線員接起電話的那一刻抱歉的說

“因為附近有連環車禍，您就近醫院的所有救護車都被派出去了，我們盡快調車”

我的腦袋越來越昏沉，我不能讓自己這麼睡過去，

於是狠狠地將下嘴唇咬出血，清醒了一些後才追問

“還要多久，搶救的黃金時間過了，我怕我撐不住”

接線員不知道在劈裏啪啦的安排什麼，半晌後才道

“我們馬上聯係您就近醫院的其他科室醫生”

他緊接著就說了一些急救的方法，但是我已經無力爬起了，

迷迷糊糊間，我好像看見吳歡歡和秦辰安有說有笑的身影，

如果我沒有記錯，這應該是這一年裏秦辰安第66次和吳歡歡一起值班了。

忽然想起兩個月前，我們好像因為吳歡歡大吵了一架，

那天是我們訂婚，無論是我還是他，我們很難找到湊在一起休假的時間，

我左邊是特地從外地趕來的父母，我是父母的老來女，

本來家裏還有個哥哥，但是哥哥曾經是消防員，為救別人犧牲了，

所以在爸媽45歲的時候，我才出生，因為高齡產女，所以我天生心臟就不太好。

而我的右邊坐著的是秦辰安的父母，我的準公婆，

他們覺得我身體不好，父母又幫不上什麼忙，所以一直看不上我。

訂婚宴開始的時候，我們的主桌上擺滿了我喜歡吃的菜，

秦辰安還特地提早預訂了蛋糕，而裏麵還有戒指。

可是就在證婚人剛說完證婚詞後，這枚戒指終究是沒有戴在我手上，

他接了一個電話，沒有任何解釋的離開了，

三個小時之後，宴會結束，賓客離開，我才收到他的信息

【有病人，等我】

結果，他徹夜未歸，

我第二天一早，我怕他昨晚太忙，特地去了醫院給他送早餐，

可她們科室前台的護士卻告訴我

“秦大夫？昨天他沒來啊”

3

不知道為什麼，我鬼使神差的問了一句

“吳歡歡昨天也沒上班嗎？”

得到小護士肯定的回答後，我的內心五味雜陳。

回到家後，沒過多久，秦辰安也回來了，臉上的疲憊肉眼可見，

我沒有重他發脾氣，反而是心平氣和的和他聊起了我們這些年的感情。

他一直沉默著一言不發，但是手上卻一直在回複著別人的信息，

我看到他的對話框備注“歡歡大寶貝”，

我的悲傷交織著憤怒剛要發泄出來的時候，

他隻是冷漠的和我說

“控製點情緒，別又進醫院，麻煩別人了”

我笑著點了點頭，離開了那間房，住到了酒店裏。

接線員不知道這短短的幾分鐘我的思緒變換了多少次，

他不斷的安慰我

“請你保持清醒，深呼吸，我們的醫護人員一定會盡快趕到現場”

我借著破碎的手表屏幕看了看時間，黃金救援時間已經過去了，

強烈的求生欲讓我什麼也顧不上了，

隻想往前爬，隻要我爬出這扇門，

或許有人看見我，我就能活了，

可是我終究沒能爬出去，

我死在了臨近大門不到一米的地方，

不久後，秦辰安的手機上收到了一條來自我的短信提醒。

大概也是因為我太想活，抑或是我對秦辰安到底在做什麼的執念過重，

我的靈魂竟然跟隨著發出的信息來到了秦辰安的身邊，

與我孤零零的死去相比，他身邊可熱鬧多了。

吳歡歡一臉嬌羞的趴在秦辰安的胸口，

而秦辰安的大手輕柔的撫摸著他的發頂，誘哄道

“以後有什麼事隨時叫我，你的第一次，我一定不會白奪走”

秦辰安的電話一遍遍的在他旁邊振動著，

他大概是不耐煩了，剛接起電話想要罵過去的時候，才發現是醫院的座機

“秦大夫，又一個先心病患者叫了救護車，今天您值班，您跟車去看看吧”

他撫弄著吳歡歡的頭發，語氣不太友善道

“急診是幹什麼吃的，出車叫我幹嗎？”

電話那頭有些為難的開口道

“急診幾天全都在搶救連環車禍的患者，連二線都上了，實在調不開人手”

秦辰安依舊覺得自己沒有這個義務，想著直接拒絕拉倒了，

科室電話那頭又是一陣激進的催促，

眼看著兩個人就要隔著電話吵起來了，吳歡歡靠在秦辰安的肩頭輕聲道

“我陪你去”

隨後她便搶過電話對著那頭道

“我剛和秦主任搶救完病例，我們馬上趕過去”

科室那個打電話的護士語氣不太好的回話道

“那你們快點吧”

就這樣，我足足窒息了將近四十分鐘，

秦辰安他們才不緊不慢的出發，

可是，我親愛的秦辰安啊，病魔無情，

我再也不會麻煩到你了。

4

秦辰安和吳歡歡肩並肩，親密的坐在後座上，

吳歡歡突然像是想到什麼一般驚呼

“辰安哥，剛剛雲舒姐給你打了好幾個電話，不會有什麼緊急的事情吧？”

秦辰安握住她的手，冷笑道

“能有什麼急事？”

“前段時間跟我鬧脾氣，自己從家裏跑出去住酒店，剛還和我說什麼自己撐不住了，就是想讓我哄她罷了，我要是不哄她估計她就回老家找他爸媽了，她就這樣，被寵壞了，任性”

吳歡歡故作委屈的樣子，可她眼底的得意卻藏都藏不住

“不會是因為訂婚那天我叫你來家幫我的事情吧，但是那天我家都被水泡了，一時之間不知道找誰幫我了，我才找你的，我真的不知道你那天訂婚”

“要不這樣吧，你把雲舒姐的電話告訴我，我向她解釋，道歉！”

說著說著她還哭了起來，

秦辰安從兜裏拿出紙巾，輕輕擦拭著她的淚水

“是她小氣，和你沒關係”

秦辰安從另一個兜裏掏出手機，若有所思的盯著，

我好奇的瞟了一眼，屏幕上是我發出來的信息

【再見，祝你們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