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葉昭昭的車停在情侶餐廳門口。

就在兩人下車，快要進餐廳的時候，陳默突然將一直放在口袋裏的手機遞給她，“你的手機，我幫你帶出來了。”

葉昭昭嗯了一聲，下意識看了一眼。

幾秒後，空氣瞬間寂靜了起來。

陳默的心一寸寸往下沉，“怎麼了？”

葉昭昭收起手機，麵色自若的道：“公司突然有點事，我可能沒辦法陪你吃飯了，這次你先自己吃，下次我再陪你好不好。”

那顆心沉到穀底，陳默扯了扯嘴角，“很重要嗎？不能改天再去嗎？”

“嗯，很重要。”似乎是覺得愧疚，葉昭昭吻了吻他的麵頰，“陳默，下次我一定陪你。”

說完，她直接轉身離開。

陳默看著她消失的背影。

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心徹底墜了下去。

深處。

最深處。

再也找不到蹤影。

果不其然，下午，他就看到了孟慎發的朋友圈。

他的九宮格圖片裏，有美食，還有去遊樂園的照片。

某張上麵有一隻女人的手入境，孟慎沒有截掉。

沒人比他熟悉那隻手。

那隻手曾經無數次撫摸他的臉頰，曾無數次牢牢抱住他，曾無數次與他十指緊扣。

那隻手無時無刻不再提醒他。

他相戀八年的女友，拒絕了他的約會，陪另一個男孩去了遊樂園。

房間一片寂靜。

陳默閉上眼，或許，這一次，他們是該好好談談了。

但是直到天黑，陳默都沒有等到葉昭昭回家。

反而接到了她兄弟的電話。

“陳默，葉昭昭現在在賽車場這邊要跟別人比生死賽，你快過來勸勸吧。”

那頭的聲音焦急無比，陳默眉頭一蹙，冷著臉出了門。

葉昭昭以前也玩過賽車，但自從在一起之後，就答應他惜命再也沒玩過了。

他用了最快的速度趕到賽車場。

卻發現已經來不及，葉昭昭已經上車道。

觀戰席上一群人圍著，孟慎也滿眼是淚的站在一旁。

他隨手抓住一個人，“怎麼回事，她怎麼會突然比賽？”

葉昭昭的兄弟看了孟慎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孟慎哽咽著道：“是我不好，非要吵著來賽車場看看，昭昭姐帶我過來，遇到一個女人約我今晚出去，昭昭姐不答應，兩個人就比起來了……”

陳默徹底明白了。

原來是為了不讓孟慎被別的女人約走。

所以，哪怕她曾經答應過自己再也不會碰賽車，也被拋之腦後了。

他看向車道上那輛熟悉的車，聽著那熟悉的引擎聲，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八年前。

當年，他就是在這裏，徹底對她敞開了心扉，答應了她的表白。

那年，她帶他來到賽車場，桀驁不馴的朝他揚了揚下巴。

“陳默，如果下場比賽，我能贏對手超過兩圈，你就做我男朋友。”

陳默知道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於是答應了。

結果，葉昭昭在賽場上幾乎是不要命了一樣，最後因為加速太快，她贏了，但是也翻車受了重傷。

那一次，葉昭昭險些沒了半條命。

那時，葉昭昭渾身是傷的躺在病床上，卻牢牢抓著他手。

“我贏了，你是我男朋友了。”

她為他，連命都可以不要。

說不清是什麼感受。

但陳默隱隱冒出一個想法。

這輩子，也許就是她了。

他感情冷淡，所以需要很接收到很濃烈的愛，才敢交付真心。

恰好，葉昭昭就是那個為了和他在一起，可以連命都不要的人。

那時，陳默怎麼會想到。

原來有一天，葉昭昭也可以為了別人豁出命去。

“葉昭昭！你不要命了，這時候加速！”

一旁，她兄弟的大吼拉回了走神的陳默。

他剛抬眼看去，就看到葉昭昭的賽車毫無減速的衝過了終點，最後，直直撞向了圍欄的鐵牆上！

“嘭！”

她的車翻出了幾米外，孟慎害怕的尖叫出聲。

一時間，陳默好像真的看到了八年前出意外的葉昭昭。

……

醫院，葉昭昭被送到醫院時已經昏迷不醒。

她的左腿受了嚴重的傷，陳默的半邊身子都是染著她身上的血。

陳默就這樣眼睜睜看著她被推進搶救室。

兩個小時後，葉昭昭終於脫離危險，被推進了病房。

整整一晚，他都陪在葉昭昭身邊。

她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醒。

第二天，葉昭昭的兄弟過來時，看見他憔悴的模樣還有滿是血的衣服，於心不忍。

他一向是氣質清冷的男生，什麼時候這麼狼狽過。

“陳默，你去休息會兒，洗個澡吧。”

陳默身上的血跡都已經幹涸了，他點了點頭，起身離開了病房。

陳默並沒有休息，隻是問護士借了一套幹淨的衣服，洗了個澡就準備回病房。

結果剛走到門口，就聽到葉昭昭兄弟氣急敗壞的聲音。

“你昨天怎麼回事，為了孟慎敢和人玩命？葉昭昭，別跟我裝傻，你對孟慎到底是什麼意思？”

陳默攥住門把手。

但病房裏沒有傳出葉昭昭的回答。

緊接著，兄弟又問：“你不是愛陳默愛到死的嗎，現在又是玩哪出？”

這一次，裏麵傳出了回答。

葉昭昭的聲音還有些虛弱，帶著些微啞。

但卻一字一字砸進陳默的心裏。

她說：“八年了，膩了。”

陳默僵在原地，全身的血液仿佛都被凍住。

接下來病房裏還說了什麼，他一個字都沒聽清。

整個人都被那五個字砸的頭腦發暈。

或許，他應該猛地踹開門，問葉昭昭要一個解釋。

或許，他應該哭著衝進去，將整個病房鬧得雞犬不寧。

可那或許是20歲的陳默。

不該是28歲的陳默。

這或許，這就是葉昭昭膩了的原因吧。

哪怕整顆心都被傷得千瘡百孔，整個人也像是受到重擊一樣隨時就要倒下，他還是竭力保持著體麵，轉身離開了病房。

他一個人走出了醫院，回到了家。

他曾經給她找了那麼多理由，把她的冷淡理解為激情退卻後的細水長流，把她對孟慎的與眾不同當成姐姐的照顧……

可直到今天，她才終於撕開一切假象。

葉昭昭這樣追求激情的人，她的愛永遠不會歸於平淡。

隻會轉移。

如果沒有給他，就是給了更有新鮮感的人。

所以……

日漸冷淡隻是因為膩了；

不想結婚也是因為膩了；

愛上別人也是因為膩了；

當初死纏爛打把他追到手，然後八年了，他膩了。

先說愛的人是她，先說不愛的也是她……

陳默，你被人玩了整整八年，多可笑啊！

回到家，他什麼也沒做，而是直接開始收拾行李。

在這個地方住了八年，他的行李多得幾個行李箱都裝不下。

所以，陳默什麼都沒要，將這些行李全都封存在好幾個大箱子裏，然後全都扔了出去。

就像要扔掉這可笑的八年。

整顆心臟疼得厲害，但即便會抽筋斷骨，他也不會在繼續粉飾太平。

最後，看著整個家再也沒有一絲屬於他的痕跡。

他才拿出手機，給葉昭昭編輯了一條短信，留下鑰匙，徹底關上了門。

外麵還在下雨，天色霧蒙蒙的。

他沒有打傘，也沒有叫車，更沒有目的地。

直到，一輛車停在了他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