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八周年紀念日這天，陳默想給葉昭昭一個驚喜。

他特地在舞團請了假，去了她公司。

來到總裁辦公室門口，卻意外聽到一個陌生男孩聲音。

“論文好難寫啊，昭昭姐。”

很好聽的聲音，帶著一絲撒嬌意味。

陳默一怔。

隨即，葉昭昭的聲音傳來：“別擔心，我幫你。”

這樣帶著一絲輕哄的語氣，是陳默曾經最熟悉的。

他推開門走了進去，隻見葉昭昭並不坐在辦公桌前，而是在旁邊的沙發上。

身旁，坐著一個穿幹淨襯衣的男孩，葉昭昭附身在看他的電腦，兩人姿態親昵。

見陳默進來，葉昭昭先是愣了下，隨後自然的站了起來。

“陳默，你怎麼來了？”

陳默沒回答，而是看向那男孩兒。

他很年輕，大概20歲上下，看著看著，竟覺得他跟八年前的自己還有幾分相似。

注意到陳默的眼神，葉昭昭介紹道：“這是孟慎，煙冷的弟弟，在我們公司實習，煙冷托我照顧他。”

他壓抑心頭異樣，點了點頭，“我來約你出去吃午飯。”

葉昭昭還沒說話，這時，孟慎突然激動的站了起來。

“陳默哥？我特別特別喜歡你！”

陳默一時沒反應過來，卻看到葉昭昭看著一副小粉絲模樣的孟慎輕笑了下，然後才對他解釋道：“孟慎也學過古典舞。”

陳默是雲城最年輕的古典舞團首席舞者。

不知有多少舞蹈生視他為偶像。

聽說他們要出去吃飯，孟慎立馬開口：“我也能一起去嗎？”

如果是平時，陳默自然會答應，可今天是他們的八周年紀念日……

還沒開口，葉昭昭就揉了揉他頭發，“你個小吃貨，走，姐姐帶你去吃飯。”

葉昭昭都開了口，陳默自然不好再反駁，於是順著她的話笑了笑，“好啊，一起去吧。”

於是，原本的兩人約會，瞬間變成三人行。

餐廳內。

“冰激淩，不準點。”

“甜點要少吃，你點兩份幹嘛，隻準吃一個。”

葉昭昭嚴格把控著孟慎點完的菜單，像一個十分負責的，姐姐？

陳默在心裏給她的行為找著理由。

眼看著想吃的被劃掉大半，孟慎撅著嘴有點不高興，葉昭昭見他不說話，又主動說：“等會兒回公司，你可以喝奶茶。”

一聽這個，孟慎臉上才恢複了笑容。

有那麼一瞬間，陳默覺得在這個慶祝八周年紀念日的餐桌上，自己似乎成了多餘的那個。

他靜靜望著葉昭昭對孟慎的各種照顧。

熟悉。

她的每個動作，他都好熟悉。

因為，曾經，她剛才所做的一切，都屬於他。

八年前，陳默20歲，葉昭昭22歲。

她是一心愛自由，流連花叢的情場大小姐。

他是一心練舞，無心情愛的清冷校草。

交集隻是在葉昭昭的畢業典禮上，陳默作為學弟跳了支舞。

然後就得了這位大小姐青眼，開始瘋狂追求他。

陳默的父母婚姻不幸，很早就離婚了，他亦性格清冷，從骨子裏就不相信感情，所以並不打算談戀愛。

但架不住葉昭昭的攻勢實在猛烈，一向對男孩沒什麼耐心的她，好像就是認定陳默了，堅定不移追了她整整半年。

她會約他出去吃飯，記得他所有忌口，如果他在胃疼時期，還會默默多給他買藥；

她會出現在他的每場比賽，每次陳默拿獎後都能第一時間收到她親手送的鮮花；

她會為他燃放全城的煙花，為他拒絕所有的男孩，心裏眼裏，都隻能看見他；

陳默的心不是鐵做的，他動心了。

兩人在一起後，葉昭昭也徹底收心，這一談，就談了八年。

八年前，兩人約會時他享受葉昭昭無微不至的照顧。

八年後，兩人的約會，她卻更加關注另一個男孩。

陳默回過神，而這時，服務生來上菜，不小心一抖都把熱湯淋在了孟慎手臂上。

“啊！”

孟慎被燙的大叫。

葉昭昭立刻變了臉色，怒道：“你怎麼做事的？”

見孟慎痛的臉色發白，她連招呼都沒打，帶著他匆匆離開了餐廳。

完全忘記他這個正牌男友還坐在原位，怔怔看著葉昭昭的背影徹底消失。

沒一會兒，經理推著蛋糕走了過來。

那是陳默親手做的八周年蛋糕，原本他請經理在就餐中途拿上來，想給葉昭昭一個驚喜。

但此刻，看著對麵空蕩蕩的座位，經理陷入了尷尬。

他手上甚至還拿著一個大大的“八周年快樂”的紙牌。

與眼下的情景對照，怎麼看怎麼諷刺。

“陳先生，這……”

陳默僵硬的擠出一抹笑，仍然保持著體麵。

“蛋糕送給你們吃吧。”

他拿起隨身物品，也起身離開。

走出餐廳，看著車來車往的馬路，他忽然覺得有些心空。

他恍然想起第一年紀念日的時候，葉昭昭為他包下了整個餐廳，還空運了一千多朵玫瑰。

陳默不喜歡聲張，讓她不要弄得這麼聲勢浩大。

那時，葉昭昭摟著他說：“可是陳默，我愛你，全世界都要知道。”

那幾年，無論是他的生日、情人節還是各種紀念日。

葉昭昭都用盡心思陪他過。

但從前兩年開始，陳默明顯感覺到，她對過這些節日，並沒那麼上心了。

往往是兩個人一起吃頓飯了事。

從炙熱瘋狂的熱戀中走出來，漸漸回歸平淡，他安慰自己這是每對情侶都會遇到的……

但萬萬想不到，那個曾經說愛他全世界都要知道的女人，有一天，居然會忘記他們的紀念日。

他一個人回到家，去浴室洗澡。

氤氳的水霧中，第一次他沒有直接出門，而是失神的看著臥室裏的全身鏡，裏麵的自己仍然寬肩窄腰、五官精致帥氣。

但是，他腦子裏又閃過一張臉。

一樣漂亮，但眼神裏的清澈、朝氣和靈動。

卻已經不是他擁有的。

沒有人永遠年輕，卻總有人正在年輕。

一如，如今20歲的孟慎。

葉昭昭回家的時候，已經快晚上十點了。

她一直在醫院照顧孟慎，甚至回家之後，還滿心念著在醫院的孟慎，給醫院打了好幾個電話。

“傷口不能碰水，知道嗎？”

“有事就叫護工，別自己動。”

陳默一邊靜靜地聽著，一邊幫她將脫下的外套掛起來。

突然，他發現葉昭昭的西裝口袋裏有幾顆糖。

荔枝味的。

這時，她正好打完電話。

“你不是不愛吃糖的嗎？”他將手心裏的糖攤開。

葉昭昭看了一眼，自然的將糖繼續收進西裝，“孟慎愛吃，開會的時候怕他無聊，備著。”

陳默一怔，忽然想起自己更年輕的時候，每次演出上台前緊張，她往往也會在口袋裏備上幾顆自己愛吃的薄荷味糖。

“乖乖，吃了糖就不緊張了。”

什麼時候開始，薄荷味的糖，變成了荔枝味……

他沒說話，走起了神。

葉昭昭看出他情緒不太對，突然牽起他的手。

直到左手手腕傳來一道冰涼觸感他才猛然回神。

一低頭，就看見葉昭昭在他手腕上戴了一條細細的手鏈。

做工精致，一看就價值不菲。

葉昭昭抱住他，溫熱的氣息低沉灑在耳畔，“陳默，對不起，今天是我們的八周年紀念日，我卻沒有陪著你。”

她終於想起了這個日子。

她頓了頓，又道：“你別在意孟慎，她年紀小，又是煙冷出國前親自托付給我照顧的，我才不得不管他。”

陳默垂在雙側的手緊了緊，終究還是隻說了句：“我明白的。”

葉昭昭吻了吻他的額頭，以為這事揭過去了，轉身去浴室洗澡。

陳默仍然站在原地，心卻並不平靜。

以前，隻要他情緒有一絲不對勁，她都會拚命地哄。

甚至曾有一次，兩人吵架後，陳默想冷靜冷靜沒接她的電話，結果她直接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從美國趕回來。

而如今，哪怕是向自己道歉。

她的不走心和平淡，也明顯得讓陳默沒辦法騙過自己。

葉昭昭，她好像真的跟從前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