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辭被賜毒酒身亡,下一刻我便隨他而去,所有人都以為是我這位想要為顧辭殉葬。
可沒有人聽到我嘴裏念的是其他人的名字。
一、
世人都知道我對顧辭用情至深,甚至願意為了顧辭而死。
當年顧辭的母親不同意顧辭娶我這個風塵女子入門,我在顧府門前跪了一天一夜,最後暈倒在顧辭麵前。顧辭和他母親大吵一架,最後我風光無限的嫁入顧府。
顧辭的小妾懷上顧辭孩子的時候,我親手為其熬湯送藥,最後小妾難產而死,一屍兩命,我跪在顧家祠堂三天水米未進,世人都說我純善。
顧辭和寧安郡主傳出有私情,我自請下堂,想要成全顧辭和寧安郡主,隻願能伺候在顧辭左右。
後來顧辭的母親病重,是我日夜伺候在她病床前,直到她離世。葬禮上我崩潰大哭,昏倒在禮堂。世人都說我純孝。
而我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留在顧府,留在顧辭身邊,隻有這樣我才能親手殺了他呀。
後來顧辭被查出通敵賣國之前,他本是有機會離開京城了,是我假意吐血暈倒,將他留在了我的床前,留在了京城。
禦林軍圍攻顧府的時候,顧辭是可以從地道離開的,又是我攔住了他,讓他相信我。
我和顧辭死後,安排的人將我們的屍體抬到了城外的一處農莊,片刻後我和顧辭醒來。他神情的抱住我,對我說今後我們好好的。
我激動的抱住顧辭,手中匕首狠狠的刺向了顧辭的胸口,他詫異的看向我,想說什麼,又被我捅下一刀。
“因為她是我的姐姐啊。”
聽到幽草的名字,顧辭張了張口,伸出的手到了半空中又墜了下去。
二、
幽草是我的姐姐,天意憐幽草,人間重晚晴。
她叫幽草,我叫晚晴。
我也不知道我那個大字不識一個的爹爹是如何為我們取下這樣一個名字的,不過倒是比起隔壁的大丫、二丫要好聽的多。
我們從小便生活在京城南巷,爹爹做的一手好豆腐,家裏的日子不算富裕,但是也過得去。
在我八歲那年,我們隔壁搬來了一家新鄰居,那家的男孩就是顧辭。顧辭的父親早逝,顧伯母靠著一手好繡活養活兩個人,甚至還咬緊了牙關供他讀了書。
第一次見到顧辭的時候我驚訝與他那張幹淨的臉和身上那股與眾不同的氣質,也許那就是所謂的書生氣吧。
是的,顧辭是個讀書人。在我們南巷這個地方,讀書人可是一個新鮮詞。之前南巷這裏的人都是販夫走卒,十來戶人家認識的字都湊不出十個。
娘親可憐顧辭一家孤兒寡母,便時常會讓我和姐姐去給顧家送一些豆腐,也算是接濟他們。就這樣,我和顧辭相識了。
顧辭也是第一個能輕易認出我和姐姐的人,我和姐姐是雙生子,長相一模一樣。要是特意打扮起來,就連爹娘都分不清我們。
但是顧辭可以,她說我和姐姐的眼睛不一樣,他隻要看上一眼就能分辨的出來。
“幽草妹妹的眼神更加堅韌,晚兒妹妹的眼裏總是有光。”顧辭總是這樣說,那個時候他稱呼我們姐妹就有著不同了。
幽草是姐姐,總是照顧我,家裏的雜貨大多都會搶著幹。在發現顧辭對我的不同後,她總是會有意無意的讓我多和顧辭接觸,還會讓我想辦法跟著顧辭學著認幾個字。
“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這是顧辭教我的第一首詩,隻是後麵的詩句他從來都沒有和我說過。
兩家的父母也看出了我們之間的關係,在我十四歲那年,顧伯母請了媒人為我們定下來親事。但是顧辭想要在高中之後在和我正式成親,所以我們的婚事也就一拖再拖。
而隨著年歲的增長,我和姐姐的模樣也是更加出挑了。我定親的消息傳出去之後不少媒人登門想要為姐姐說一門親事。
但是姐姐總是說不急,她說要先看我成親,而且她也想多照顧爹娘一些。爹娘拗不過姐姐,也隻得答應了。
三、
顧辭的書念的很好,我們定親後一年,他便在殿試中被欽點為了探花郎。
“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也許一切都是從這一天開始的吧。
顧辭成了探花郎,最高興的除了顧辭母子就是爹娘了。未來女婿是探花郎,因為這件事爹都高興的多喝了幾杯酒。
隻是早就說定等到顧辭高中之後便成親的顧家人在之後的數日裏都沒有踏入我家的房門,我本想去顧家看看,但是姐姐讓我矜持一些,說我已經長大了不能向小時候一樣了。
於是我就在家裏盼著顧辭來,我已經很久沒有見到他了。可是離他高中已經過了快兩旬了,顧家還是沒有人來。
顧家搬家了,沒人知道顧家搬到了哪裏,隻是有鄰居說起,曾看到有一個打扮漂亮的姑娘來過顧家。看她的穿戴就知道,那姑娘是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
很快,南巷裏開始傳出各種謠言。每次我出門的時候都能看到那些人對著我指指點點。
那段日子幽草總是會陪在我身邊,她不愛說話,但會給我做各種好吃的。會在我想哭的時候,輕輕撫摸我的腦袋。
又過了十天,吃完飯爹爹放下筷子,輕聲說了一句:“孩他娘,找林家大娘,給兩個孩子想看想看,總不好耽誤了。”
娘看了看我,沒接話。我知道,我該放下了,我不能耽誤了姐姐:“娘,爹說得對,以後就當我沒訂過親吧。”
說完後,我就回到了自己的屋子裏,把自己捂在被子裏不敢哭出聲來。
可是,我放下了。卻有人放不下。
四、
被人在山上圍住的時候,我還是迷茫的。
前幾日下了一場雨,於是我便上山想要摘些菌子去賣。幽草本來想陪我一起,但是林家奶奶要帶人到家裏看看姐姐,後街有一家屠夫的兒子到了年紀,也是在想看。要是想看好了,那今年姐姐就能出門子了。
從山上跌落下去的時候,我心裏想的居然是我要是死了,那幽草今年就不能嫁人了。我以後也看不到幽草穿嫁衣了,真遺憾啊。
等我清醒過來的時候我才發現,我被人救了。
救我的恩人是一個大夫,那日正在山崖下摘一種珍惜的草藥,看到我跌落山穀便把我救了上來。
恩人的醫術很好,隻是不知道為什麼他的醫館居然開在西巷裏。西巷是京城中貧民窟般的存在,這裏人的日子過的極差,比起南巷還要困難百倍。
但是恩人的家裏不一樣,外麵雖然看起來和西巷裏所有人家一樣破敗,但是家裏的擺設,每日的飯菜倒是要比我家裏還要好上一些。
聽恩人說我已經昏睡了半個月,這段時間都是他的娘子在幫忙照顧我。我清醒後謝過了恩人,便想要離開回到家裏。
恩人拉住了我,告訴了我一個消息,就在我昏迷的這半個月裏京城出了一個大事件。皇帝親自為探花郎顧辭和他的未婚妻林晚晴賜婚,在三日前就已經舉辦了婚禮。
聽到這個消息的一瞬間我的大腦一片空白,我不清楚到底在這段日子裏發生了什麼。
我的未婚夫婿和他的未婚妻子成婚了,可是我這個真正應該成為顧辭妻子的人居然全然不知。
我那個從小就不算聰明的腦子怎麼也沒弄明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很想找到顧辭問個清楚,可是我現在連他在哪裏也不知道。
我清醒過來的第四天,恩人讓他娘子給我準備了一件粗布衣裳,又在我的臉上隨意鼓搗了一陣子,在出現在鏡子前的人我便不認得了。
恩人帶著我去了東巷的一處宅院,看著那華麗的宅院還有那牌匾上大大的顧字,我知道,那就是顧辭的家。
恩人死死的拽著我,不讓我湊過去,他和我說讓我等。
我等到了,看著顧辭把幽草扶下馬車,看著幽草對著顧辭溫婉一笑,看著幽草頭上那發著光的首飾。
我很想就這樣衝出去問問幽草為什麼,為什麼。可是我沒有力氣,我不知道如何麵對她。
三天後,我隨恩人一家離開了京城。
幽草,如果這是你想要的,如果你開心,那就好。
五、
離開京城三年後我又一次回到了這裏,原來的顧府已經改成了丞相府。當年我看著顧辭將幽草扶下馬車,現在被顧辭用心嗬護這的人變成了我。
“天意,慢一點。”看著對我滿是溫柔的顧辭,我回了一個甜美的微笑,內心裏卻滿滿的殺意。
我住到了曾經幽草住過的院子裏,進到幽草生產的那間屋子裏,我仿佛能看到幽草死去的樣子。
幽草,我來了。
三年的時間裏,恩人教我讀書寫字,叫我處事算計,我想做什麼他都會應允,唯一不可以的就是打聽京城的消息。
直到幽草死在那京城的深宅大院了,我才知道了一切。
顧辭被欽點為探花郎後,剛剛孀寡歸寧的寧安郡主就看上了他,想要他作為自己的郡馬。
利誘不成本想抓住你威脅顧辭,沒想到導致你落下山崖失蹤。
寧安郡主的父親雍王和誠王政見不合,黨派不同。在兩方的設計、利用之下你們一家都成為了犧牲品。
幽草嫁給了顧辭,你都爹娘被“榮養”起來,你的失蹤沒有人去關注。
嫁給顧辭之後,幽草成為了京城的頭號名人。
顧辭的母親怨恨幽草搶占了顧辭妻子的位置,埋怨我們家不能給顧辭任何助力。
寧安郡主賊心不死,私下裏動輒對幽草辱罵欺淩,甚至還和顧辭有了私情。
同時顧辭的官越做越大,短短三年的時間就坐上了丞相的位子。
幽草的死和很多人都有關係,顧辭的母親,寧安郡主,顧辭的那兩房妾室。
這些都是恩人告訴我的,我知道,他告訴我這些隻不過是想利用我罷了。可那又如何,我們一家不是早就被利用殆盡了嗎?
如今的我,想做的,也隻有報仇而已。隻要能報仇,我什麼都肯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