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被貶為庶民的的第二年,我那造反成功的夫君帶著十裏紅妝回來迎我入宮了。
我成了他的皇後,一個不再願意說話的皇後。
即使眾臣反對,我依然寵冠後宮。
他捧上了所有的真心,日日夜夜期盼我能和他說句話,隻在我死前等來了一句——
「藺燕寒,我不喜歡你了。」
1.
「我贏了!」
我一拉韁繩,馬籲的停了下來,利落的翻身下馬將手中的弓遞給一旁的公公,得意的昂著頭回到太傅麵前。
「不愧是呂將軍家的小姐,真的是應了那句虎父無犬女!」
教習武術課的劉太傅對我很是滿意。
呂家是藺朝最大的武將,手握百萬雄軍,全朝上下都以我父親呂歸嵐馬首是瞻。
作為優秀的學生,自然要將友愛互助作為和同學相處的準則。
這不,我看著尚書府家的二小姐站在馬前,紅著眼猶猶豫豫的,便決定幫她一把。
我一把把她撈上馬:「林香書,我幫你。」
我一夾馬肚子,馬長叫一聲疾馳而出,我拿起弓,手覆在她手上,替她挽弓射箭。
在馬場跑了一圈,我驕傲的提回一隻小麻雀,身後的林香書腿都軟了,倒在宮女的懷裏,慘白著一張小臉:「呂濯枝,我再也不要和你玩了!」
我這才看到身後一溜追著我們跑的太監,現在正坐在地上喘著氣:「你們怎麼了?」
轉過身,劉太傅已經黑著一張臉走到我們麵前:「呂濯枝!戲弄同學,罰你去八角樓掃落葉!」
我冤枉,我沒有。
正是五六月多雨的季節,八角樓又藏得深,在一片肆意的綠裏,落葉也就格外的多。
我拖著掃把走在沁著濕意的小路上,老遠就看見一個人。
身形瘦削的過分,一根木簪束著長發,倒顯得是清風霽月。
我走上前,熱情的和他打招呼:「你也被罰來掃落葉了啊!」
他看了我一眼,默默把掃成一堆的落葉往邊上挪了挪。
嗬,還怕我搶功不成?
我扁扁嘴,忍了兩秒鐘:「你怎麼就被罰來這兒了?得罪的是哪個太傅?」
他默默轉身,我一步一步又挪到他麵前:「我好像沒見過你啊,我是呂濯枝,你認識我不?我剛剛上箭術課,嘿,你猜怎麼著!」
我一拍手,掃把落到地上,他終於抬眸看我:「怎麼著?」
「我一口氣射下兩隻大雕!」
風吹過,又翩翩落下幾片葉子,他歎了口氣,抬起了頭。
「你怎麼了?是不是眼睛進沙子了?」我湊上前,踮起腳去看他,「我幫你吹吹!」
「不用!」
「吹吹就好了,你相信我!」
我努力幫助他,他努力拒絕我的幫助。
推搡之間,我一下子沒站穩,吧唧一口親在他臉上。
我安靜了,他更安靜了。
他後退幾步,難以置信的捂住紅透的臉:「呂濯枝!」
我眨巴著眼:「我在!」
「拿上你的掃把趕緊給我走!」
不到一刻鐘,我就拖著掃把往回走了。
這可不賴我偷懶,是八角樓的落葉已經被人占了,我總不能搶吧!
我還不小心占了人便宜。
我走著走著,一拍大腿:「我占了人便宜還沒和人道歉呢!」
我呂濯枝可不是這麼沒有禮貌的人!
我吭哧吭哧拖著掃把又往回走。
這一次,八角樓前站著的不止他一個人,還有一個穿著明黃色袍子的中年人。
「這落葉可真搶手!」
我走過去,就聽見中年人指責:「這畢竟是下人的活,你做這些成何體統?」
「就好像天子不會因為百姓富貴貧賤而厚此薄彼,我又怎麼能將事物區分高低貴賤?」被我輕薄的帥哥垂著眉眼,不卑不亢的解釋。
我看見中年男子臉上萌生出幾絲寬慰,他點頭,上前拍了拍帥哥的肩:「老五,你長大了。」
帥哥微微一笑,即使身穿素衣也豐神韻朗。
「你早些回去休息吧,朕也要回去批奏折了。」
聽到朕這個字,再回頭已經來不及了,藺帝和他的五兒子藺燕寒已經看見了我。
我看見藺燕寒在看見我的刹那便皺起了眉頭。
「你是?」藺帝問我,我行了禮:「參見陛下,臣女是呂濯枝。」
聽到我的名字,藺帝麵色和藹起來:「呂將軍的幺女原來生的如此圓潤可愛。」
藺帝對我一番誇獎,便離開了。
我走到藺燕寒麵前猛地一鞠躬,真心實意的和藺燕寒因為那一親道歉。
他看著我的目光倒也沒有那麼生氣了。
「你真心實意想要道歉?」
我點頭,我像是說假話的人嗎!
「那就當你欠我一個人情,將來若我有事相求......」
我一拍胸脯:「我呂濯枝必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2.
深夜,我敲響了林香書的窗子,她看到我的時候滿臉寫著記仇兩字:「呂濯枝,你有什麼事?」
我從身後拿出一把西域特貢的玫瑰:「香書妹妹,你別生氣了,你看這可是我好不容易從太子妃姐姐那兒求來的呢!」
林香書看到玫瑰的時候眼睛都亮了:「那你下次可不準再那樣嚇唬我了!」
虧了那把玫瑰,我得以爬上了林香書香香軟軟的床,和她窩在被子裏聊天。
「香書妹妹,你知道藺燕寒嗎?」
「那個不受寵的五皇子?」林香書果真隨了她媽的八卦勁,小道消息一套一套的,「他媽媽是塔什族的公主,生他的時候母族造反,生了藺燕寒就被藺帝賜死了,聽說隻是拿了草席一卷就丟在了亂葬崗。」
「意思是他爹殺了他娘?」我訝異。
「對。」
「那他不恨他爹嗎?」
「能不恨嗎?這麼多年連太監宮女都能奚落他,飯也吃不飽,穿......」
林香書聲音漸小,忍不住打起了瞌睡。
可我一點都不困,今天下午藺燕寒對藺帝明明畢恭畢敬,甚至帶著些討好的意味,還是說這一切都是假象?
唉,帥哥好難看懂。
摘了太子妃姐姐的花,就得幫她幹活。
趁著沒課,我幫她把花搬到禦花園裏曬太陽。
看花曬的舒服,我也躲到假山後想偷個懶打個盹,沒想到剛睡著就聽見一聲脆響。
有人厲喝:「你還不給我擦幹淨?」
我從假山後探了個頭,正在講話的胖墩是九皇子藺燕常,他兩根眉毛被肉擠的快要豎起來,長的很是滑稽。
而跪在他麵前的居然是藺燕寒。
藺燕常的腳踩在藺燕寒的肩上,錦靴上有一小塊泥灰。
弟弟居然叫哥哥下跪!在這規矩森嚴的皇宮裏真是匪夷所思,可沒有一個太監宮女上前阻攔。
欺人太甚!
我伸了個懶腰走出假山:「這麼熱鬧呢?」
藺燕常看到我,立刻皺眉。
他明白欺負藺燕寒的事不能叫外人看了去,免得到時候外麵風言風語。
但他踩在藺燕寒肩膀的腳並沒有收回來:「呂濯枝,你在這兒做什麼?」
我眼睛黏在他的腳上:「曬花呢。」
藺燕常有些不自在的放下腳整了整衣服,藺燕寒還低著頭跪在地上。
我看不見他的臉,卻有些同情他,堂堂一個五皇子連我的排麵都沒有。
「都說九皇子聰慧孝順,還要忙著教育哥哥擦鞋子,藺朝有像九皇子這樣仁義的弟弟事必躬親,一定會繁榮昌盛的。」
我為藺燕常鼓著掌,就見他的臉一陣紅一陣白。
「呂濯枝,你不要多管閑事。」
我擺手:「哪有,我隻是感歎九皇子的偉岸,這怎麼能算多管閑事呢?要我說這應該上稟,讓皇上嘉獎一下才行啊。」
「你根本是仗著爹是定撫將軍在這裏諷刺我!」藺燕常咬著牙說。
我嘴角一勾:「原來你也不傻啊,那怎麼盡幹些蠢事呢?」
說著掃了一眼仍跪在地上的藺燕寒。
「呂濯枝!」
「臣女在——」我彎下身,一副任藺燕常指示的恭敬模樣,「要臣女替九皇子教五皇子擦鞋子嗎?」
「來人!」藺燕常磨著後牙槽,喊。
見狀,身後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太監走上前,俯到藺燕常的耳邊:「太子殿下,呂家手握兵權,娘娘還指望著拉攏呂家呢!」
藺燕常瞪著眼睛看過去,一個巴掌扇的老太監腫起半張臉。
轉過頭,藺燕常湊到我麵前:「你給我等著。」
「臣女遵旨。」
藺燕常甩著衣袖帶著太監宮女繞過我們走了。
我走到藺燕寒麵前,伸出手:「五皇子,起來吧,以後莫要叫人再這樣欺負了去!」
跪在地上的藺燕寒緩緩抬起頭,對上我的眼睛。
大概是沒有母妃,宮裏苛刻,藺燕寒比藺燕常瘦了太多,可一雙眼像暗含了秋日水波,粼粼波光。
就在他準備向我道謝的時候,我問了他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
「我剛剛帥嗎?」
藺燕寒勾起的嘴角又沉了下去,昧著良心點頭:「帥。」
3.
沒想到太子妃叫我曬的花是為了送給各宮娘娘以示親近的。
大多娘娘都帶著皇子公主前來赴宴了。
這種長臉的機會,太子妃也給我安排了個座位。
「我可以不去嗎?香書妹妹這次該給我講左侍郎家的八卦了。」
「可是今天有玲瓏雞和鱸魚膾哦。」
「我可以一人一張桌子嗎?」
憑借我和太子妃拜把子的關係,我真的一人獨占了一張桌子。
不過附加條件是,我要把左侍郎家的八卦也講給她聽。
太子妃設了兩個席麵,娘娘們一桌,我們這些小輩一桌。
藺燕寒穿的是最素的,薄青色的長袍,沒有任何金絲銀線,不像藺燕常一身紅色打眼。
他沒有母妃,便自己領了花,一盆蘭花放在桌角,很襯他。
「嫂嫂怎麼什麼阿貓阿狗都邀請?」藺燕常翻了個白眼。
我抬手,啪的一聲雙掌一拍:「九皇子別怕,一隻喜歡惹是生非的蒼蠅,已經被我打死了。」
「你你......」藺燕常氣呼呼的頭一甩不再看我。
藺燕寒抬眼看過來,我笑的一臉坦蕩,他也難得的回了我一個笑。
許是不施脂粉的原因,一雙清亮的眼帶著狡黠的笑意定格在藺燕寒的腦海裏。
宴席除了這個小插曲倒沒什麼,太子妃很滿意今天的宴席,宴後特地喊我過去。
「濯枝妹妹,生辰快樂。」
她遞給我個精致的匣子,示意我打開,是一塊晶瑩剔透的玉:「這是我娘送給我的,我轉送給你,日後你可以拿它和我換一個願望。」
我打了個酒嗝:「我明天還想吃玲瓏雞!」
太子和太子妃被我逗的樂不可支,便差人送我回去。
我一出門,就看見了立在月色下的藺燕寒,我讓嬤嬤不必送了。
藺燕寒走到我麵前:「生辰快樂,呂濯枝。」
大腦都沒思考,我脫口而出:「記得我生日,你不會暗戀我吧?」
我再一次在藺燕寒的臉上看見了難以言喻的表情,我撲到他身上,肆意的去往他懷裏摸:「禮物呢?暗戀我都不準備禮物,真是的!」
夏日的衣服薄,我猛的一用力,就看見了藺燕寒潔白的胸膛,和兩粒殷紅。
「呂濯枝!」
我嘿嘿的笑著,就被他拎小貓一樣拎了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喝醉了力氣就會變大,我一把掙脫開來,抱住了他的脖頸,墊腳吧唧就是一口。
「生日禮物!」我拍拍他的肩,「香香的。」
「女流氓!」
後麵他罵我什麼我不記得了,我咂巴著嘴醉倒在了藺燕寒的懷裏。
我這個人有一個優點,喝醉了就不記事。
第二天除了頭有點疼,我又活蹦亂跳了。
便應了林香書,一起去看她心心念念的三皇子,一路上她不停的和我描述藺燕疆的帥氣威猛,可我都興致缺缺。
藺燕寒才是我的菜。
皇子們上的是馬術課。
藺燕寒一看就不擅長這些,鐵定的倒數第一。
最終是藺燕疆以微弱的優勢拔得頭籌,輕蔑的看了眼藺燕常:「皇弟,聽說你和父皇說你每日要練武藝兩個時辰,看起來要加練啊。」
明明自己也滿頭是汗,但不妨礙抓緊機會踩一腳藺燕常。
這一招對藺燕常很管用,他最不能接受別人諷刺他,胖乎乎的小臉寫滿了怒意:「要你多管閑事!」
「別吵了,等會兒太傅就來了。」藺燕寒出來做和事佬。
就見藺燕常想都沒想一抬手用馬鞭抽了過去:「要你管?」
隻見藺燕寒的身形晃了晃,直直的往旁邊倒去。
「五皇子!」
我衝了出來,把藺燕寒攬進懷裏,這才發現他身體已經燙的嚇人。
「快,林香書,叫禦醫來!」我喊著。
我抱著藺燕寒,看著他肩膀的傷口漸漸紅腫,濃稠的血液淌下,心疼的用絲帕替他繞著傷口一圈一圈包上。
藺燕寒蘇醒過來後就一直怔怔的看著天花板。
良久,他問我:「呂濯枝,你答應我的條件還算不算數?」
我替他絞著帕子:「算啊。」
「那你嫁給我吧。」
咚的一聲,水盆砸在了腳上,熱水燙的我齜牙咧嘴:「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