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傍晚,陸霄才匆匆趕到。
往常他也喜歡這樣,明明按正常的行程晌午便可以到了,可他偏偏每次都會晚半日才到。
以前我總體諒他舟車勞頓,從不在意這些細節。可現在想來,應該是被愛情絆住了腳,晚了半日才啟程吧。
門前,陸霄身姿挺拔,端坐在馬上,目光沉沉的掃過迎接的仆人。
[夫人呢?]
低下的仆人不敢說話,支支吾吾了半晌,最後還是管家道:
[夫人身子不適,今天在房裏歇著。特地叫我們來迎接將軍。]
聞言陸霄眉頭皺起點了點頭,不再說什麼,如果我在場一定知道這是他很不耐煩的表現了。
一個時辰後,陸霄黑著臉走進我的房裏,一聲不吭的坐在那裏。
這就是他的低頭方式。
多少次我們爭吵後,他都是這樣一言不發的坐在桌前,這是他的台階。而我每次都會因為他的台階而先一步低頭認錯,將他服侍的舒舒服服。
可這一次,我卻沒了興致。
良久見我沒有說話隻是自顧自的看著書,陸霄終於是沉不住氣先開了口:
[你是怎麼了?都兩個孩子的娘了,還在這裏耍一些莫名其妙的小脾氣做什麼?今日我回來了後,連口熱乎的飯菜都吃不上。]
我抬眸,看向他漸漸升起的怒火,十分平靜的說:
[管家沒有和你說,我今日身子不適嗎?難道我這個歲數了,還要忍著身體不適來給你洗菜燒飯嗎?那要家裏的廚子做什麼?]
陸霄沒想到我如此伶牙俐齒,他眉毛一挑:
[你今日到底是怎麼了?當真是身子不是嗎?有請郎中嗎?]
他走進,伸手想要貼近我的臉龐。我輕輕側臉,避開了他的觸碰。
陸霄的手懸在半空,臉上漸漸升起了一絲慍怒。
[魏韻!我千裏迢迢從邊疆趕回來,不是為了受你這口氣的!你明知道的,我就隻待到秋日初就又要走,你就不能好好地說話嗎?]
我看向他愈加深邃俊逸的臉龐,隻想得到和沈嘉南緊握雙手訴說山盟海誓的樣子,最終忍不住地吼了出來:
[邊疆早已安寧,用不著你年年都去!更何況那裏還有世代堅守在那的沈家,你去哪裏到底做什麼?]
[還是說你去哪裏是為了什麼人?]
他一噎,隨即又皺起眉頭,不耐道:
[你懷疑我?我是景國的將軍!保衛子民是我的使命,什麼叫做不需要我去了?難道你要我整天圍在你身邊打轉嗎?]
[你知道我的意思。]我不願在與他周旋,從身後抱出一木箱子。[打開看看你就知道了。]
和陸霄打著啞謎,很沒意思的。他明明知道我想說什麼,可是偏偏每次他都會將問題拋回我身上。
很多次很多次我都在問自己,真的是我自己有問題了嗎?
是我不夠體諒他嗎?是我太無理取鬧了嗎?
但現在我卻不會這樣問自己了。
陸霄打開箱子的瞬間,幾乎是愣住了。可當看清裏麵已經被撕碎的畫冊時,他瞬間暴怒吼向我:
[誰準許你碰我的東西的!魏韻!我們成親那日我就與你說過不要進我的書房!三十年了,我本以為你是賢良淑德的女人,沒想到你也喜歡當麵一套背地一套的做事!]
[人家沈嘉南是靖國將軍沈老爺子的陸嬌,是!我們當初確實是有過感情,但是最終我是選擇了你的你知道的!這些年我在外給你,給整個將軍府打拚下了不知多少的財產,倘若是我想做什麼早就做了!]
[但是我沒有!魏韻,我們這個歲數的人了,做事情要知道分寸!]
說罷,他小心的捧著那盒畫冊碎片,摔門而去。
平心而論,我們成婚這麼那些年,他從未給我甩門而去的瞬間。更多的是他騎在馬上顛簸著遠去的背影,那個時候我總是不由自主的擔心他會不會在路上吃不好,睡不好。
隻是今天我頭一次覺得悲涼,過往的真心付出好像今夜我流淌的眼淚,不是甜的,而是酸酸鹹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