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聿將白婼書抱了回去,動作輕柔地放在了床上。
宮女被安排去請了太醫,本就空曠的大殿此刻隻剩下他們兩人。沈清聿微微垂眸,伸手托起白婼書的腳踝,便準備脫掉她的鞋襪檢查。
白婼書下意識縮回了腳,她小心翼翼地往後推了推,生怕自己剛剛的舉動激怒這個煞星,斟酌著開口:“......男女有別,為了太子殿下的名譽著想,還是不要動了。”
沈清聿動作一頓,一雙點漆鴉眸沉沉地看著她,仿佛藏著深不見底的烏雲。
一時間,殿內安靜地仿佛落針可聞。
他不說話,白婼書自然也不敢動。許久,沈清聿忽然轉身,準備直接離開。
白婼書愣了愣,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開口道:“等等!你今日為何幫我?”
然而沈清聿並沒有回答,他隻是腳步一頓,隨即便大步走出了殿門。直到高大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裏,白婼書都沒反應過來。
“公主。”
就在她發呆的時候,宮女帶著太醫走了進來。她回過神,收斂好思緒,靜靜等待太醫診治。
“傷勢不重,因為沒有多走動,所以修養三四日就好。”
太醫診斷完開了藥,便告辭退下。白婼書躺在床上,腦子裏回想起沈清聿走前的那個眼神,一時間心情複雜。
這些天來,沈清聿對她隻有羞辱折磨,白婼書一直以為他是討厭自己的。
可沒想到,他在禦花園居然為自己出頭。
她都有點弄不懂對方在想什麼了。
次日,沈柔微因為白婼書而落水的消息便傳到了鳳儀宮。皇後怒極,當即便派人宣了白婼書過來。
白婼書腳傷未愈,然而皇後傳召,她不得不去。進了鳳儀宮,她剛準備行禮請安,下一秒清脆的耳光聲便驟然響起。
“啪!”
白婼書的臉被打歪到一邊,她隻覺得臉上火辣辣地疼,耳朵也隱隱傳來嗡鳴聲。
“這一巴掌是讓你記住自己的身份,別忘了尊卑!”
皇後臉色印沉到了極點,她手上的戒指擦破了白婼書的麵頰,留下一抹血色。
一想到女兒哭訴太子為了這麼個小賤人指責她。皇後就恨得牙癢癢。明明隻是個鳩占鵲巢的孽種,卻這麼會勾人,把陛下哄得團團轉不說,現在連太子都被灌了迷魂湯!
雖然她對這個從小養在太後膝下的兒子並不親近,可沈清聿到底是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理應站在她這一邊才是,怎麼能向著白婼書!
如今賤蹄子弄得她一雙兒女兄妹不和,傳出去豈不是丟了她的臉麵?!
白婼書強咽下嘴裏傳來的血腥味,她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不敢抬頭:“臣女不敢,請皇後娘娘息怒。”
一聽皇後的話,白婼書就猜到禦花園的風波已然被她知曉。沈柔微是她的親女兒,無論自己說什麼皇後都不會相信的。
與其一味辯白,倒不如以退為進,先保全自己。
皇後閉了閉眼,壓下心中的怒火。再睜眼時,她又恢複了往日高高在上的模樣,冷冷道:“你害微兒落水,本宮本該以宮規處置。念在你快要成親的份上,這次便先饒了你。”
“說起來,你和永寧伯長子還未見過麵,本宮已經安排明日讓他進宮與你相看。若是彼此能情投意合,就讓禮部挑個好日子,把婚事定下來。”
白婼書勉強笑了笑。
都是板上釘釘的東西,還非要裝作一副不強迫的模樣,真是虛偽。
她正想回話,眼角餘光卻見沈清聿大步從外麵走了進來。他笑容和煦,隻是笑意卻絲毫不到眼底。
“母後要給婼書訂親,怎麼不告訴兒臣?”
皇後眉頭一皺,她對沈清聿維護白婼書一事頗有微詞,自然也不會給他好臉色:“她年歲到了,自然要尋一門好親事。永寧伯府雖然不如昔日鼎盛,但以她這個假公主的身份,能嫁入伯爵府也算高攀了。”
“當然,等婼書嫁過去,看在喊了我這10多年母後的份上,我會給她備一份豐厚的嫁妝,好讓她嫁過去也不會被薄待。”
這番話說的滴水不漏,沈清聿沒有應聲,而是看向了白婼書。
“母後說的,你也都同意了?”
他聲音低沉,語調聽不出情緒。白婼書張了張嘴,然而在看見皇後滿含警告的眼神時,她還是緩緩點了頭。
就算不情願又怎樣,在後宮裏,皇後一句話就能定她的生死。
見白婼書聽話,皇後暫且滿意:“你這問的是什麼話,自然是要她同意了,我才定的這門婚事。”
“雖然婼書不是我的親生女兒,可本宮到底是看著她長大的,豈會虧待?”
白婼書抿唇。
其實,在沈柔微出現之前,皇後對她和沈清聿都不親近。
沈清聿自幼養在太後身邊,再加上皇帝和太後一直以未來儲君的身份來培養他,與皇後的關係與其說母子,倒不如說是公事公辦的上下屬。彼此不親近,倒還情有可原。
可對於她,皇後同樣是冷漠的。畢竟為了生下這個女兒,皇後在生產時傷了身子,此後再不能有孕,這就意味著她不能再擁有更多的皇子來鞏固地位。
這麼多年,白婼書也算習以為常。在沈柔微回來後,她以為皇後對自己的親生女兒也是這個態度。可沒想到她卻一改往日的冷漠,仿佛要將所有的母愛全都傾注在沈柔微的身上。
直到那個時候白婼書才知道,正因為她承擔了皇後所有的恨,所以現在她對沈柔微就隻剩下了心疼與愧疚。
無論過去還是現在,皇後從來沒有愛過她,這會兒說什麼虧待,聽著真是嘲諷。
那邊皇後沒注意到白婼書的神情,猶在訴說:“明日永寧伯府的人就會進宮來相看,到時候等他們接觸接觸,再讓欽天監算個好日子,這樁婚事不就......”
“母後。”
沈清聿打斷了皇後的話:“婼書雖非父皇親生,卻也是上了玉碟的公主。永寧伯府勢頹,他們家尚公主,還不夠格。”
皇後擰眉:“永寧伯乃世襲爵位,難道還能虧待了她?本宮給女兒主持婚事,難道還要被人指手畫腳嗎?”
沈清聿勾唇,眉目如畫,卻有鋒芒:“母親給女兒主持婚事,自然使得。”
“隻是既然要嫁女,自然不能隻聽母親的。敢問母後,此事父皇可曾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