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兩個夥計立馬同意，當時就和顧硯辭續簽了三年的契約。

但是掌櫃的卻看著這銀子猶豫了。

顧硯辭說：“有什麼顧慮但說無妨。”

掌櫃的臉上沒有半點看見銀子的欣喜，反倒滿滿都是愧疚和沉鬱。

“不瞞您說，我昨日求人托關係尋了個打更的活兒，雖然賺的微薄但好歹是一份長久的差事，我家的情況您是知道的，上有老下有小，我看見您出手闊綽善待我們實在是心動，全皇城都找不出這樣的雇主，但我又怕......”

顧硯辭自然而然接話道。

“你怕我這隻是一時的風景，怕到時候既賺不到多的銀子還誤了打更的活。”

“您別、您別生氣！”掌櫃的紅了眼眶，“我是老王爺雇來的，在這鋪子裏少說也二十年了，對生意、對主子絕無二心！我隻是實在不敢用家人的生活來賭......所以，您的好意我......”

林翩月對於這種社會底層人的謹慎和心酸實在是太清楚。

她微微垂眸，盤算著等掌櫃的走時要個地址，往後若是有能力了可能偷摸幫襯點兒。

卻沒想到顧硯辭說。

“我記得第一次見您是一個大雨天，我不過十歲，來鋪子取些大米回去煮飯，您看見是我來了先是詫異再是心疼，把鋪子裏僅有的一件蓑衣給我穿上，然後冒雨幫我扛米去了王府，您知道我當時在想什麼嗎？”

掌櫃的低著頭，抬手抹了眼淚，苦笑道。

“是被感動了嗎？大夫人待我不薄，這都是我該做的。”

“不是，”顧硯辭走到他麵前，“在想，壞了，這位掌櫃的回去定要遞辭呈，因為沒有哪家王府窮到了需要少爺親自來幹苦力的，我生怕您覺得日子沒有保障而離開鋪子，我忐忑了好幾天，可您卻始終沒走。”

“日子再窮再難，大夫人都沒少過我們工錢，二十幾年甚至沒有晚發一天......”

顧硯辭將屬於掌櫃的那張銀票恭敬放入他掌心。

“從前您信得過我娘，現在懇請您也相信我，眼下我要帶著王府重新創業，需要個完全信得過的人幫我掌管生意，這個人非您莫屬，請您留下幫我。”

老掌櫃的看著銀票愣了一瞬，隨後捂著臉哭的老淚縱橫。

“不是我不想幫忙，大夫人待我恩重如山，我也舍不得這裏！這裏的一枚釘子一塊瓦片都有我的痕跡......”

顧硯辭緊握著他的手，另一手拍著他後背。

但掌櫃的哭訴很久始終沒有下定決心同意留下來。

忽然，耳邊想起林翩月的聲音。

她聲音又輕又啞，退去了少女音特有的稚嫩，一下子就說到了掌櫃的心坎裏。

“您所擔憂的不完全是以後的穩定性吧？而是小心謹慎慣了，麵對巨大的改變由心底生出了畏懼，您不知道以後會麵臨什麼，不相信自己能勝任，所以寧願選擇一份辛苦踏實收入微薄的差事，也不敢蹚渾水。”

感受到掌櫃的動作一頓，顧硯辭知道林翩月是說中了症結，立馬道。

“開業之前我會教會大家所有技能，絕不會讓您摸著石頭過河，雖然以後出了紕漏店內一定會從嚴處罰，但絕不會讓您承擔刑事責任，我是店內東家，出了什麼事由我擔著。”

此話一出果然打消了掌櫃的顧慮，他淚眼婆娑的說。

“那我怎麼配得上這麼高的工錢，不行不行，您先拿回去，等我學會了再發我銀子吧！”

沒等顧硯辭開口，林翩月就直接讓他收好。

她聲音輕輕柔柔的，像是鄰家閨女般貼心親近。

“這事您說了不算，您若是覺得這錢太多，就免費給東家宣傳宣傳，讓街坊鄰居們都知道大少爺是個重情義又大方的東家，往後店裏有什麼盯得到盯不到的還要靠您幫襯，這錢您隻管心安理得的收好就是了。”

“可這也太多了......”

顧硯辭道：“的確就是這個意思，除此之外，還有對諸位前些年的補償，咱們以前的日子過的太苦，感謝諸位能支撐至今。”

出了雜貨鋪，顧硯辭和林翩月並肩往河邊鬧事的地方去。

路上他側頭說。

“多謝你幫我留下掌櫃的，你心思細膩非我所能及。”

她淺淺苦笑。

“隻不過是因為我也曾出身底層，明白他們的心酸與無奈、膽小和愧疚罷了。”

“那你覺得我給他的銀子算多還是少？”

“老板，”林翩月站定看他，專業嚴肅的小臉和初次麵試時一樣認真。

“我隻負責和你配合，你想要的人我努力幫你留下，與你作對的人我盡量把他清走，至於你開出的條件是否合適，這不在我衡量範圍內。”

顧硯辭眉梢微動，帶著隱隱的怒氣。

“忽然這麼疏遠，是想從現在就開始和我保持距離嗎？別忘了我們還有任務沒完成，按照你寫文的風格，應該很快就有下一次吧？”

林翩月下意識攥緊了拳頭，又聽顧硯辭冷冷說。

“既然你是饞我身子，那你最好說到做到！”

她心裏咯噔一聲，還沒反應過來就到了河岸邊嘈雜處。

人群最中間圍著不停跳腳的姚婧兒。

她指著昨天賣出去的六間鋪子大罵。

“你們有本事出來啊！黑心賺我銀子也不怕天打雷劈！老娘就守在這看你們能躲到什麼時候！”

姚婧兒從隔壁鋪子搶了把椅子出來，坐著罵，一邊罵一邊指著牆上官差新張貼的告示。

上麵寫著因為要改造河堤，河兩岸的店鋪都被皇家高價收購了，這幾日就會有戶籍處的人來統計，說是要高價賠償給商戶費用。

百姓們粗略一算，這可是一大筆錢！

姚婧兒一聽說這事立馬就意識到自己昨天被人擺了一道。

怎麼好巧不巧偏偏昨天有人來買鋪子，還一口氣買六間？

這顯然是聽到了風聲，來欺負她占便宜呢！

她姚婧兒豈是隨便什麼人都能欺負的？

曾經跟著老王爺的時候她也私下見過京兆府尹，那糟老頭沒事就和她眉來眼去，今兒有京兆府尹在背後撐腰，看誰敢不把鋪子吐出來！

她罵著罵著忽然看見了顧硯辭。

姚婧兒一下竄上去，指著鼻子開罵。

“把老娘的錢吐出來，想從我這占便宜，門都沒有！”

眾人的目光齊刷刷的轉到顧硯辭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