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林翩月嚇得一激靈彈起來，一旁的顧硯辭趕快手忙腳亂的端坐好。

可她根本沒看他，像是條件反射似的起身就往車外躥。

“壞了！我領導來了！”

顧硯辭緊隨而下。

大夫人是在王府前麵那條街等到他們的。

寂寥的街麵上長風落葉，大夫人穿著一件舊色大氅筆直的立在馬車前。

她不帶妝容，雙眼眯著對抗寒風，整個人嚴肅至極。

她身邊的桂嬤嬤凶神惡煞的數落小廝。

“都什麼時辰了才回來！夫人特地做的午飯，不是告訴你叫少爺回來吃嗎！

才出去一晌午就和狐媚子玩兒瘋了忘了時辰嗎！

你個賤皮子可以和狐媚子妖精獨處，但少爺不行！那是咱們王府的臉麵！”

林翩月當然知道這話是衝自己來的，但眼下這種情況越反駁事兒越大，隻好先受著。

可沒想到顧硯辭忍不了半個字。

他皺眉上前將林翩月和小廝護在身後，麵色不悅道。

“他不是賤皮子，我身邊也沒有狐媚子！念你是母親身邊的老人便放過這次，若是再敢口無遮攔決不輕饒！”

哪成想桂嬤嬤今天是豁出去了。

“少爺就算是拆了我這把老骨頭老奴也要說！您在外多年不知家中清苦，始終全靠著夫人撐起這個家，可憑什麼老爺臨終前要拚死娶了這個女人，還要逼夫人出大價錢的聘禮，她不是狐媚子是什麼！”

顧硯辭盯著桂嬤嬤，眉心緩緩壓下。

那一瞬的壓迫感猶如烏雲壓境。

桂嬤嬤心裏咯噔一聲，哽在嗓子裏的後半句話怎麼也不敢說出口了。

他幽深的目光冰寒駭人，上一世他隻有極怒的時候才會這樣。

林翩月嚇了一跳趕快去拉。

“大少爺您別生氣......”

下一瞬她的手就被大夫人狠狠拂開，她動作不大卻力道十足，目光瞥過林翩月的時候更是帶著怨毒。

“硯辭，你要為了這個女人懲罰家裏忠仆？”

顧硯辭語調冰涼：“言之有據、行之有度、忠心護主稱為忠仆，

桂嬤嬤說她是狐媚子，依據在哪？

當街頂撞主子，分寸在哪？

還要讓她頂著忠心的名義在後院搬弄是非嗎？”

大夫人雙手攥得青白，巨大的怒氣衝擊著克製的語調。

“桂嬤嬤沒有依據！因為你爹是王爺，他想娶，我就必須成全！聘禮是從我賬上出的，如此看似自願的舉動哪會有什麼證據！

林翩月年輕貌美可以魅惑眾生，你爹護著她，你也護著她，偌大的王府連她都有退步的餘地，唯獨我沒有！還要被兒子逼問是否有證據！”

大夫人渾身顫抖：“桂嬤嬤我們走！”

林翩月想追但卻被顧硯辭攔下了。

她急壞了：“咱們還等什麼，快追啊！大夫人這輩子不容易，她......”

顧硯辭苦笑一聲：“她的不容易並不是你造成的。”

她一愣，這話怎麼耳熟？

這不都是吵架的時候女方說的話嗎？

顧硯辭看著她們遠去的馬車長長歎了口氣：“一切還是因為我和我爹，解鈴還須係鈴人，這事兒該我去解決，與你無關。”

他說完轉頭看向林翩月，情緒穩定，目光溫柔。

“還傻站著幹什麼？多冷，上車回家。”

她怔住，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想起了那個會因為一點小事就暴打媽媽和她的男人。

一股巨大的酸澀湧上喉間，逼得她眼眶發燙。

他笑著揉揉她腦袋。

“被哥感動了也不至於這樣，走，回家給你做好吃的。”

顧硯辭護送她回房間，安排人送飯後又叫來她貼身丫鬟小桃，叮囑萬一有人來鬧事就趕快去報他。

隨後才轉身去了大夫人的房間。

她似乎是沒想到他會來，否則不會將自己流淚脆弱的一麵展於人前。

大夫人為了這個家受過不少委屈，可老王爺從沒認可過，更不會主動見她哄她。

她已經習慣了獨自在幽暗的房間內靜靜地等情緒消散。

桂嬤嬤愧疚的眼眶通紅，蹲跪在她身邊。

“老奴以後不會這麼衝動了，大少爺早上好不容易和您親近些，就被老奴弄成這樣子，老奴實在是對不起您。”

大夫人剛想開口就看見門口一暗，顧硯辭進來了。

他像是什麼也沒發生什麼也沒看見一樣，滿懷期待的往桌邊一坐。

在兩人錯愕的眼神中端起碗猛扒飯，還含糊不清說。

“今天實在是太忙了，我們一上午把鋪子裏的東西都買了，一樣沒留！可把我餓壞了！”

大夫人素來不會服軟討好，若是顧硯辭一本正經的來找她說剛才的事，她一定會硬撐著把人罵跑。

可他現在竟然這般自然親近，反倒讓大夫人沒機會說冰冷的話。

她後知後覺的飛快擦幹眼淚，給桂嬤嬤使了個眼色。

後者回神，忙不迭過去端起湯碗就往外跑。

“大少爺慢點兒吃，等等老奴給您熱熱湯！馬上就來啊！”

顧硯辭答應著，沒一會兒就吃完了一碗，又起身去盛第二碗。

大夫人被家長自尊撐著不肯低頭，可冷眼看了會兒實在是坐不住了，起身奪過飯碗重重撂在桌上。

“冷飯冷菜，吃壞身子你就老實了！”

原以為顧硯辭會像他爹一樣發怒，卻沒想到他竟笑道。

“娘做的飯菜太好吃，我都好多年沒吃過了，這哪忍得住？”

“那也得等熱好了再吃！”

說完就冷著臉親自往外端菜，顧硯辭也兩手端著盤子跟著她往外走。

大夫人邊走邊訓斥。

“你快放下！大男人提筆挽弓，哪能做這個！”

他卻笑著哄：“大男人做不得，兒子卻做得。”

“你願意做便做吧！沒人管你！”

等飯菜熱好，他又足足吃了一大碗才肯作罷，再不放手大夫人就要搶他筷子去了。

顧硯辭看著麵若冰霜，剛才卻一個勁兒為自己添菜、盛湯、遞帕子一通忙活的大夫人笑道。

“您這飯菜雖好卻也隻能偶爾吃一頓。”

大夫人心下一痛，一下子想起老王爺活著的時候說過同樣的話，後半句是‘吃多了乏味，看你這張冷臉也無勁透了’。

她又習慣性的繃緊唇線和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