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媽媽撿來的弟弟,是天生壞種。
五歲時,他要我下跪給他當馬騎,被我拒絕後,便欺騙媽媽,說我想掐死他獨占家產。
二十一歲時,他意圖用不法手段得到我的女友,遭到我的阻止後,將我殘忍害死毀容,更欺騙爸媽,說這是霸淩他的人。
生平最恨人骨瓷器的骨瓷工匠媽媽,親手剔下毀容霸淩者全身的骨頭,用來燒製薄如紙、白如玉、聲如罄的骨瓷碗。
隻為讓霸淩者永世不得超生。
媽媽不知道,這具無臉的霸淩者,是她恨之入骨的親生兒子。
可後來,媽媽知道那些骨瓷碗用的是我的骨灰後,發了瘋。
00
我的屍體麵部被弟弟咂得血肉模糊,慘不忍睹,就連生我養我的媽媽,也沒能將我認出。
反而忙忙碌碌的在準備著剔骨刀和錘子等工具。
飄在一旁的我,看著媽媽的動作,小腿處也泛起寒意,隨後是猶如剔骨般尖銳的疼!
可這遠遠不及心底的刺痛!
我的媽媽要拿我的骨做瓷了!
向來最厭惡、最恨人骨瓷的媽媽,居然能為了弟弟,完全拋下自己原則和底線!
骨頭放進高溫窯爐後,媽媽沒有再多看一眼,便連同地下墊著的塑料袋,將我的血肉一股腦塞到了大鍋下的灶火中。
不知道媽媽會不會後悔——那是我們母子一場的最後一麵。
“屍體已經處理了。”
媽媽坐在大鍋前,輕聲安撫弟弟,“媽媽會把他燒成骨灰,製成瓷碗,讓他永世不得超生!”
相傳,人骨製成瓷器後,靈魂也會附著在瓷器上,永遠無法再轉世投胎。
我苦笑一聲。
生前,媽媽就不喜歡我,死後更恨不得我受千磨百折!
弟弟像受驚的鵪鶉般瑟瑟發抖,“媽,我還是怕!“
“死的小混混,是哥哥找的人!“
“萬一哥哥報警怎麼辦?”
媽媽氣得胸口劇烈起伏,“怕什麼?!你哥哥這個畜生,敢找人害你!”
“真要被曝光了,我就讓這個罪魁禍首替你去坐牢!”
飄在一旁的我聽著他們的對話,一顆心像是被浸泡在黃連水裏,苦得發麻!
我已經死了!
是弟弟這個畜生,意圖得到我女友,不擇手段!上前阻止的我,被他殘忍害死,砸爛臉!又教唆媽媽,拿我的骨頭做骨瓷!
而殺了人,犯下彌天大錯的弟弟,還被爸媽無條件地接納,被一味地袒護!
甚至弟弟所有的過錯和罪惡,全家心頭所有的怒火,被一股腦發泄到我這個受害者頭上!
002
雪白的骨被爸爸挑出,放在石桌上搗碎成粉末。
剩下的焦炭也被媽媽踩碎——那裏有我的心、我的肝、我的全身血肉!
可這些,全進了垃圾桶!
看到這一幕,我難過得喘不過氣來。
冒著臭氣的垃圾桶......
竟是我死後的最終歸宿!
弟弟看著爸媽忙碌的身影,得意地勾起唇角,“哥哥,你瞧見了嗎?你也隻配呆在那裏!發爛發臭!”
飄在一旁的我,真想衝上去,不顧一切的發瘋,將他撕碎!
可我隻剩幾縷殘魂,什麼都做不了。
突然,爸爸捏著一枚鋼釘開口了,“這骨頭裏麵,怎麼還有釘子?”
弟弟看到這枚鋼釘時,麵色微變。
這枚鋼釘,是我之前骨折打的鋼釘。每一枚鋼釘上,都有序列號,完全可以憑借著序列號鎖定死者身份!
“管它呢。”
媽媽隻是看了一眼,就隨手丟棄。
這枚用來證明我身份的釘子,用來證明弟弟滿手罪惡的釘子,就這樣和我血肉的焦灰一起,進了垃圾桶!
我眼裏的光一點點暗淡,熄滅。
爸爸媽媽他們都忘了,我幾個月前的骨折手術嗎?!
也是。
他們怎麼可能會認出來?
當時弟弟也恰好‘生病’,爸媽的注意力都放在弟弟身上。和我同一個病房的病人,身邊圍滿了家屬,隻有我的爸媽,從未露麵。
媽媽根本不在乎我。
我又怎能奢望媽媽會認出呢?
弟弟幽幽地鬆了一口氣。
003
媽媽將我的骨灰,和瓷土攪拌成漿,瀝幹水分後,揉搓成長條,切成一塊一塊的小劑子。
最後放入模具,高溫燒製成瓷碗。
“成了。”
曆時五天,終於完工。
媽媽開窯取了一個碗,拿手電筒燈光一照,果真是薄如紙、白如玉、聲如罄!
除了這些瓷碗,還有一枚小擺件。
“小智,你看這個你喜歡嗎?”媽媽將瓷人手辦,獻寶似的獻給弟弟。
弟弟摸著愛不釋手,“喜歡!”
“你喜歡就好,你媽知道你喜歡,提前半個月就開始做設計圖,耗費了許多心力,一直到今天才完工呢。”
爸爸滿臉寵溺地摸著弟弟的頭,又從懷裏摸出一個平安扣遞過去,“你爸也有禮物送給你。”
“這個是五台山開光過的平安扣,你快戴上!”
弟弟一臉感動:“爸,媽你們真好!”
一旁的我,看著他們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模樣,心底又狠狠刺痛起來。
我已經消失了五天。
可全家人沒一個提起我,像是徹底將我遺忘!
這些年媽媽為弟弟做了那麼多小擺件,卻從沒想過為我做一個。
哪怕是殘次品,媽媽也不會施舍給我——媽媽要確保,她送弟弟的禮物,都是獨一無二!
“對了,那個畜生哪去了?”要搬瓷碗時,媽媽終於想起了我。
她撥了我的電話,可一直無人接聽。
看著媽媽越來越陰沉的臉色,已經是靈魂狀態的我,依舊被嚇得全身發抖。
無法言喻的恐懼感席卷我的全身!
我五歲那年。
被媽媽撿來,好心撫養的弟弟,謹小慎微地在我家生活了半年,討好了我爸媽後,便露出了真麵目。
他私下霸道地搶奪我的零食、摔壞我的玩偶、頤指氣使地喊我給他下跪當馬騎。
被我拒絕後,便跑去找爸媽告狀。
他紅著眼編瞎話,“哥哥想掐死我,他說我死了,就沒人給他爭家產了。”
那天,媽媽推開我的房間,一張臉陰沉到可怖。
她狠狠扼住我的脖子,將我提起,“張德川,你竟然要掐死你弟弟!你這種惡人,才該死!”
我被她掐得臉色發紅,手腳不停地亂撲騰。
可她一直沒鬆手。
直到我臉色發紫,生死一線時,她才鬆開我。
我大口大口喘息,以為逃過一劫時,媽媽又掐在了我脆弱的脖頸上。
“今天就讓你好好長長記性,我看你以後還敢不敢再殘害你弟弟!”
她如此反複了十幾次,將我折騰得奄奄一息後,又連踢帶踹,鎖出家門。
那一夜很冷。
雪花飄飛,大風呼嘯著,像刀子一般刮過,帶走我全身的體溫。
我像小貓小狗般,在門口的角落蜷縮成一團,冷得瑟瑟發抖,但呼出的熱氣卻一點點變得滾燙。
那晚,我不止一次地幻想爸媽會給我開門。
可沒有。
直到第二天早上,弟弟求情將我放了進來。
媽媽誇讚弟弟善良、心軟,罵我惡毒,不配為人。
我已無力再辯解。
之後和弟弟幾次交鋒,我將真相講給爸媽,卻隻能迎來更慘烈的懲罰!
從此,弟弟要我怎麼做,我便隻能怎麼做。
004
“這個畜生到底死哪裏去了?!”
一連一個多月,媽媽一直撥不通我的電話,氣得摔了手機,“我真後悔,我早該在他五歲那年掐死他!”
聽到媽媽的話,萬般情緒如毒草般瘋長,刺進我心頭。
死、死、死!
媽媽提起我時,總是和死這個字眼綁在一塊。
在她眼裏,我心思陰狠惡毒、滅絕人性、甚至連自己相處多年的弟弟都不放過,早該死一萬次!
終於,如她所願,我真的死了,死在她心中最乖巧、最疼愛的兒子手裏!
“媽。”
弟弟欲言又止,“哥哥有女朋友,不回家也正常。”
“這個畜生!”爸爸氣得怒罵。
“不回家,幹脆死在外麵算了!”
媽媽咬牙切齒:“我可要不起這樣的兒子!“
她衝進雜物間,將大大小小零零碎碎的物件,全都丟到門外,又撥通了我女友的電話。
“你跟張德川那個畜生馬上滾回來,我有賬要跟你們清算!”
“等我結了這筆賬,你們愛怎樣怎樣,就是他死在外麵我也不管!“
媽媽吼完,掛掉電話,從房間拿出一本賬單。
上麵記錄著我五歲後的所有花銷。
大到學費、生活費、小到一毛錢的糖果、一碗稀粥。
盡管媽媽算得很細,也才九千多。
甚至比不上弟弟半年的支出!
站在一旁,看到這本記錄詳實賬單後,我如墜冰窟,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刀子般剮過我的全身。
像在一瞬間,又回到了五歲,那個北風肆虐的夜晚!
之前媽媽沒少在我耳邊絮叨,她說我又喝了她一碗稀粥,以後是要折算成錢,還給她的!
我當是媽媽為讓我記恩的玩笑話。
沒想到她早已記賬,就是等和我劃清關係這一天!
媽媽一字一句,“這個賬不能這麼算,我生他養他,耽誤了我好幾年!”
“害得我賺不了錢還倒花不少,這一裏一外,不得幾十萬?”
“我要四十萬,不過分吧?”
四十萬......
媽媽要我花四十萬,來徹底買斷我和她的關係!
飄在一旁我喘不過氣來,像是腹腔內的心,再一次被她剜出,放入大火燒焦,最後搗碎成粉,化為飛灰!
“媽,那你不會給我也記賬吧?” 弟弟半開玩笑,“那到時候,我給爸媽一百萬。”
“傻孩子。”
媽媽笑了,輕輕點點他的鼻子,“媽媽怎麼會記你的賬?給你哥要了錢,也是給你。”
爸爸慈祥地揉著她的頭,“養你,爸媽願意。”
所以。
他們是不願養我的......
周圍的空氣像是化成細細密密的湖水,淹入我的口鼻!
窒息感將我密不透風的包裹!
我拚命掙紮,試圖逃離,可......一切都是枉然!
005
過了一會,我女友顧可來了。
她聽完媽媽的話,態度冷淡,“第一,張德川沒在我這裏。第二,我今天過來,就是徹底和他分手,劃清關係!”
她說著,羞澀著看向弟弟,“其實當初,我跟張德川戀愛,就是為了接近你......”
我聞言,不可置信地瞪大眼,腦中嗡嗡聲一片!
天地在眼前旋轉!
顧可竟然是喜歡弟弟的!
我們相戀的三年,我死前的所作所為,統統變成一場笑話!
“真的?”弟弟猛地抬起頭,滿臉不可置信。
“不騙你。”
顧可把手放到自己的肚子上,“讓你摸摸咱們的小姑娘。”
這句話如炸雷般落入我耳中!
我的女友,竟懷上了弟弟的孩子。
為什麼所有人滿心滿眼都是弟弟!
為什麼......
心死如灰,不過如此!
媽媽麵上陰霾散去,滿目慈祥,“你們互相喜歡就好,媽出一百萬給你們風風光光辦了喜事!不過——那這個畜生能跑那裏去呢?”
“會不會躲起來了?”弟弟揣著明白當糊塗。
媽媽咬牙暗恨,“這個孽障,等我找到他,要狠狠扒了他的皮!”
可她一直都沒能打聽到我的下落。
直到有一天,她收到了警方的來電。
“您好,這裏是公安局,請問您是張德川的家屬嗎?”
媽媽聲音尖銳:“是張德川這個畜生幹了什麼犯法的事嗎?”
“我還說這兩天怎麼死活聯係不到他,原來是畏罪潛逃了!”
警察語氣古怪,“不是的,您誤會了。我們是想通知您,您的兒子已經遇害了。”
“今天警方收到報警電話,聲稱發現了屍體燃燒後的灰燼,經辨認,死者正是您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