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已走出三丈之遠的令狐琚也感覺到了那股氣勢,手反射性地按上腰間劍柄,卻又在下一刻猛然醒悟,放下手,輕歎一聲,大步離去。
環繞在風夕周身的白綾忽又輕飄飄地落下,她手指一節一節地將白綾慢慢收回,眉間一股倦意,“你們都走吧,我這會不想見血。”
眾人不自覺地咽咽口水,想起剛才那淩厲的氣勢,不覺後怕,可一想到玄極,又不甘心就此離去。
正僵持間,忽然風夕眉頭輕皺,側耳一聽,目光微閃,身形驀然飛起,快如閃電一般從眾人眼前掠過。
待眾人回過神來,已不見她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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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於北峰峰頂,俯首便可將山下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宣山西側,如螞蟻一般,爬上許多的鯪甲兵士,看其裝束便知是北州禁衛軍;宣山南邊,偶爾樹叢中會閃過三兩道黑影,身手矯健敏捷,一望便知是武功極高的好手;宣山北麵,便是服裝各異的那些江湖英雄;而東麵什麼也看不到,非常平靜,可風夕卻知道,那裏才是最危險的。
“一枚玄極竟引來這麼多人。”她輕歎。
抬首,日已西斜,緋紅的霞光映得整個天空一片絢麗,蔥翠緋紅相間的宣山也染上了淺淺豔光,天地在這一刻壯美絕倫,卻美得讓人心口沉甸甸的,帶著一抹無法釋懷的悵然。
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
風吹起衣袂,長發在空中飛揚,風夕的臉上浮起淡淡一層憂傷。
燕瀛洲,你是死了還是活著呢?
最後看一眼掛在西天的落日,她移步往山下走去。
而在那刻,阮城醉仙樓裏卻是熱鬧非凡,原在韓家祝壽的人全移至此處,與名動天下的豐息公子同求一醉。
你敬我一杯,我敬你一碗,人人敞懷痛飲,席上更是擺滿海味珍饈,人人吃得滿嘴流油。
喝至天黑,所有人都醉了,有的趴在桌上,有的倒在桌下,無一清醒。
“來來來......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三百杯還沒到呢,大家再來喝呀!”樓中豐息放聲高歌,卻已無人應和,倒是響起了不少呼嚕聲。【注○1】
“唉,怎麼都醉了呢。”他彈袖起身,一張俊臉被酒意熏染出紅暈,一雙眼睛卻是清醒明亮如冷夜寒星。
鐘離走進樓中,將一封信遞給他,“公子。”
豐息接過,折開掃了一眼,唇邊淡淡浮一抹笑,再看了眼樓中醉倒的眾人,輕聲笑道:“既然諸位英雄都醉了,豐息便告辭了。”
走出醉仙樓,迎麵一陣涼風吹來,抬首望天,月淡星稀。
“今夜的星月似乎沒有昨夜的好。”淡淡一語,便負手離去,身後跟著鐘離與鐘園。
※※※
宣山之南,風夕悄無聲息地在樹林中穿梭,若一抹白電,瞬即掠過。
忽然一道極低的,仿佛野獸受傷的低喘傳入耳中,風夕猛然停步,側耳細聽,卻又是一片安靜。枝縫間偶爾透進一絲淺淺的星光,風拂過時,樹葉發出沙沙聲響,除此以外一片幽暗。
風夕站定,靜靜等候。
終於,又一聲極低的吸氣聲傳來,她迅速往發聲處掠去,一道劍光閃爍,直向她刺來,她早有防備,白綾飛出,瞬間便纏住了劍身,然後她鼻端聞到一股血腥味。
“燕瀛洲?”她低低喚道,白綾鬆開,飛回袖中。
“風女俠?”沙啞的聲音響起,長劍回鞘。
借著淡淡星光,憑著習武人的目力,風夕看到燕瀛洲正半跪於丈外,臉上冒著豆大的汗珠,一張臉蒼白如紙,唇已是一片烏青。
“傷勢又加重了。”風夕低歎一句。
移步過去,從懷中掏出藥瓶,喂他吃下兩顆佛心丹,然後伸手至他肋下,觸手隻覺濕濡濡的,不看也知,定是一手黑血。心頭一緊,也顧不得許多,撕開他肋下衣裳,再倒出一顆佛心丹,揉碎敷在傷口上,再撒上紫府散,然後又撕下衣帶,緊緊縛住傷口。隻是他全身上下又豈止肋下一處傷口。
“把衣裳脫了,我給你上藥。”風夕吩咐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