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風井組詩八章
一街道
傍水而居的人類擇湘江水域岸邊
以一口井命名的街道
盡管早已鎖上井蓋 某個時刻
一個飄忽的閃電思緒千裏
從這兒走過的人喧囂聲裏止步
依稀聽聞水車碾壓路麵的吱咯聲
打開一條街封存的記憶
舊時深宅大院近代舊政府現代商業街
諸多寫著富庶的古建築雕梁畫棟
一條縫縫補補的老街
有著多少風雅的名字和故事
舊時的明月照今朝今夜卻非舊街道
木屐聲早已遠逝
鋼筋水泥玻璃木門參差不齊砌碼在街道兩旁
汽車行人單行道共同掩飾時間的悸動
我倚在聳立的電線杆邊凝神靜思
舊街似蓬頭垢麵的風燭駝背老者穿著灰色百衲衣
隻剩下青石板灰磚牆卻已沒有丁香花一樣的姑娘
可是誰記住了我我又窺見了誰
適時而居 擇取了生活的歸順
2016年水風井半截街道等待重建
電線杆上掛滿了指示牌
候鳥又在枯水期謀劃除舊布新的遷徙之途
水風井
偶爾在月黑風高的夜晚
穿越銀河與我私會
二郵局
梧桐樹綠了黃了行人車輛來了去了
你依然站立在風雨街頭綠色
你是千萬個宰相肚子萬艘船帆
裏麵裝著億萬故事
從遠方來又到遠方去
於天空牽一條思念的紅線
因為你的忠實一條街的人伸出手
無數的人觸碰過你的身體
郵筒你寵辱不驚是這條街道的標誌
水風井郵局一個以一口井命名的單位
百餘年前也是潮流入侵者
借著古老的名號寫著新的曖昧小說
各類雜誌信件叫號的電話亭
還有炒來炒去的郵票
似黑夜裏的鬼魅快速飄來飄去
卻終歸由曆史這把掃帚拂去痕跡
郵局讓與豆漿店再演變成鞋鋪
無論多麼輝煌的事與物都歸了雲煙
我們不過是滄海一粟
三外文書店
在國語流通的地方異域文化是時尚前沿
當商業興盛伊始最先消失的
是外文書店與一並消亡的別致台階
歐洲畫廊的羅馬柱整潔有序的書架
在另一個時空經緯裏存活著
我最得意的書籍都是在此購得還有
設計新穎的明信片但凡走進書店的人
內心深處自然變得肅穆目光清澈
小心翼翼地挪步流連忘返
像處子對英雄的膜拜
崇尚西方生活方式的假洋鬼子們諸侯
將此分割成若幹小吃食品部藥店手機店鋪
我們是餓瘋了嗎自己懶得做飯了
別指望一根扁擔下的兩個籮筐
蹲著的白貓黑貓抓到肥碩的老鼠
海潮來了你的腳印落在哪兒就在那兒生根
眼睛被蒙上了帶色的麵紗
黃袍加身的猴子視而不見紅綠燈規則
錦衣在鋼筋水泥間橫穿馬路
我看到的是不可見的斑駁
再也找不到精神流放之地的雅典
沒落的貴族是逃了還是死亡了
祭奠的菊花該放在哪兒呢
我的瘦削的手不敢去觸及靈魂
時間老人一邊創造新事物
一邊丟棄舊的物件存放在河底然而哦
呆望的遊子呆望過你我臉上的熱淚
晨風裏馬蹄踏過青石板夢裏
駝鈴聲一路丁當搖響童年歌謠
你不懂得我的悲哀我又怎知你的茫然
回憶是一條沒有盡頭的路
百年一孤寂千年一參悟
洪潮過後淤泥染鞋夜幕下的水風井
馬爾克斯在清冷的朔月中踱著方步
四夜總會
霓虹燈亮了的時候省會城市
繁華的一條街 摩登男女
張著猩紅的雙眼摩肩接踵而入
靡靡之音輕曼地流瀉人們扭擺著腰肢
旋轉的彩燈罩著花蛇的鬼臉
燈火全部熄滅的瞬間水蛭在淡水中也僵了
土豪們揮金如土燃燒成鬼哭狼嚎
娛樂方式一夜之間雨後春筍般遍地開花
人們變本加厲杯水主義大張旗鼓
最熱鬧時水風井的長街上排滿了小轎車
這個場景後來被許多模仿者取而代之
我隻是聽聞沒有親曆
從水風井走進夜總會的工薪族無不驚駭
白晝扯上厚重的黑幔為的是無妄之夜的迷失
我不想找到自己我不知道我是誰
名利與虛妄是一對孿生姐妹
葡萄美酒夜光杯不屬於你
可以確定的是你尚未被歡樂尾隨
九尾狐迷惑你的感觀 羈留
一種尋覓或是一種落寞被音樂催眠
五蝴蝶大廈
沒有人會否認星城第一高樓聳立於此
財富在發酵複製毀滅或重生
以蝴蝶雙飛喚醒睡眠的青蛙
打開電梯抵達一個帝國的宮殿
上去的是大咖出來的是商賈
肥皂泡泡在霧霾的陽光下五彩飄揚
所有人都仰視最高處
一隻黑蝴蝶淩空一躍
桃花在三月製造了一場飛雪
不為人知的秘密遺失在夢裏
當金錢站在了高處
被染色的頭發在半空中群魔亂舞
理想被黃金填埋靈魂無處安放
所有的真理都沉默無語
黑暗包裹的藍色妖姬瓦解了多少彩色的夢
三角債給蝴蝶大廈烙上桃色印象
每一個花瓣都有一個醉心的故事
空手如何才能套白狼色欲與謊言
水風井過往的人腦裏閃過空中飛人
銀行多了一筆壞死賬而已
我想翻過與這一頁麵有關的文字
清洗那個角落裏洪潮過後的艾蒿
祈求季風輕拂每一個幸福的蠶蛹
如若高處隻是一棟物化的建築
仰視的目光都是不真實的
以閃電般穿刺這個空間的次原子
其實是一種生活自由的熱望振動
這裏我的眼睛濕潤了
為精神危機久病無法治愈
過度表達與極度失語
六服裝城
相比一座城來說水風井隻是一處景觀
一條街寫著星城古老的繁華以人流聚財富
個體經營門店像百衲衣嵌在大街小巷這裏
彙聚眾多商家與品相繁多的商品
率先打造一個時尚的服裝城
冬眠的蟲子被一縷春風喚醒
柳樹瞬間綠意蔥蘢低垂河岸
從服裝城窺見的潮流
不僅僅是渲染了一座城的美麗
一樹櫻花看呆了東西南北的飛雁
慌忙從油鹽醋醬裏擠出一點時光
我和你一樣懷著不可名狀的期冀與忐忑
陶醉在油菜花一樣的海洋裏 蕩漾
生活是韭菜割了一茬再生一茬
在雷同的款式裏裝扮出不同的胖瘦
跟風一起去流浪彈著吉他
曾幾何時曾經的繁華已遠去
手掌握不住細沙
細沙擋不住流水
那個踏浪的人被眾多的眼神親撫
後來者居上從夏商到唐宋
一個眼神
老樹就冒出了新芽
七單行道
其實這條街道早就沒有了名字
更名改姓以近代文化名人來命名
水風井人們隻是站在故紙堆裏張望
走過那口井的人即便是站在井口
也不知道腳下的千年流泉空了的歲月
早就掩埋掉了一汪碧水的記憶
某天電視台突發奇想挖掘曆史古跡
站在過去與現在的交彙點上杵著話筒采訪
流動的人一臉茫然
焉有幾人知道這裏風雅過
這條街已然是單行道 老街馬路
習慣以馬車雙向為度量衡
怎麼也難再開疆拓土
寬廣的五一路張狂地橫穿這條老街
一張圖紙早把曆史拋到九霄雲外
單行道成就了那些機械的爬行動物
行者從路的兩端進進出出
坑坑窪窪的仍然是水泥路麵
單行道兩旁再添加幾處被圈養的廢墟
裏麵雜草叢生不再有曆史的影子
八風中的我
我守著落葉在這條街上行走
假裝雲淡風輕
一隻跳蚤的告別儀式
白色衣裙在風中飄逸
時間這個篩子把我也篩落塵土了吧
我的身體墜落在一片海洋
一條船載著家什
我的逃離打上犬儒旗號
緣於左臉上的五爪印再遞上右臉
無論你怎麼努力也擺脫不了菜色
在肉食者眼裏你天生的營養不良
單行道你向左我向右
我的城到你的城究竟有多長
第二輯鮮色
MEI
HUA
LUO
梅 花 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