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在旅途

借周六周日雙休，由女兒網上預訂了去南通的長途汽車票，想當一回真正的“徐霞客”。11月2日一早，天色朦朧，妻子就已醒來偷偷披衣起床。我說：“七點五十的車子，早著呢，著什麼急！”妻慢條斯理地說：“怎麼也睡不著，早醒了，我得先測血壓，吃降壓片。”我說：“從今以後，你再也別出去旅遊了，隻是到個南通，就把你自己折騰成這樣，要是出國，那還不知搞成啥樣呢！”老伴就是這樣的人，她幹她的，我行我素全不理會你對她說什麼！吃的穿的用的，包括替換衣服、雨具，樣樣不落，把旅行包塞了個鼓鼓囊囊，等拾掇完，東方才微微透白。

早餐後趕著出行，七點十五到了無錫中央車站，通過安檢，匆匆尋找檢票口，發現黑壓壓的人群擠滿候車室。原來大霧籠罩大江南北，江陰長江大橋暫停開通，高速公路全路段封閉，早晨六點去南通的班次尚未發車。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曾精心籌劃過多少次的南通旅程就這樣被老天一票否決了。隨著時間被一分一秒消耗，人們的耐心一點一滴在流失。盯著電子屏上不斷刷新的字幕，無奈的人群不滿情緒隨之高漲，有人埋怨，有人歎息，悶在心頭的無名之火一觸即發。站在檢票口已久的人幹脆席地而坐，懷抱孩子的婦女焦慮得自怨自艾起來，人群開始騷動，有人甚至與客運站工作人員怒目對峙。突然，人群中有人朗聲高呼：“各位少安毋躁！”循聲望去，一位鶴發童顏的長者坦言：“大家出門在外，在此相遇也是有緣，這豈不是老天安排？人生旅途，磕磕碰碰的事在所難免，哪能事事遂心。你急也無用，其實車站工作人員比你更急！可老天不急，你奈它何！”一片掌聲響起，車站顯得如此寧靜。

熬到九點半，太陽從車站的窗外透射進來，檢票口終於放行了，從六點至此時的三個班次的旅客同時登車，由於是安排一輛車，倒也不再按號入座。我刻板地坐在4號位上，不久，一位戴眼鏡的英俊修長青年斯文地在我身邊3號位坐下。

駕駛員姍姍來遲，上車後卻提醒旅客：“不知這車啥時發車，雖說大霧散去，但因長江大橋剛開通，而高速公路上車子早已積壓擁堵，啥時開車要等通知，到南通行程時間原先不超過兩個半小時，現在估計要四五個小時，下午兩點到就蠻好了。各位若等不及，可趁早去退票。”看這司機四十開外的年齡，憨厚淳樸，說話不急不慢，不像是開玩笑。有旅客問他：“你是無錫人還是南通人？”他說：“都不是。”再問他是哪裏人，他說是鹽城人。我半開玩笑地說：“要是開到南通不過十二點，我請你吃飯。”有人問他：“今天開車到南通，還要返回無錫嗎？”他說：“當然，當然！我平時一天跑兩個來回，今天隻能一次往複了！”我說：“這不省你跑一次了，好！該你輕鬆。”他說：“好什麼！我們是計件工資，跑一趟200元，跑兩趟400元。”又過了一刻鐘，車子終於開動了！如司機所言，車子雖然上了高速公路，卻跟著漫漫車流，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到南通的路程顯得越發漫長。反正無事，雖素昧平生，我卻與身旁的青年輕輕交談起來。原來該青年是江南大學計算機係的學生，今天向學校請假，原準備乘七點五十的車趕回南通，參加表哥中午的婚禮，明早上午就返校繼續學習。現在肯定是不可能趕上中午的婚禮了。隨即他問我：“你到南通有急事嗎？”我苦笑著說：“想趁雙休日去南通放鬆一下繃緊的神經，誰想卻遇到這樣掃興的大霧，不知今天能否如願遊覽狼山景區了。”他說南通城內有個娛樂處，叫歐尚中南城的，有蹦極等比較刺激的項目，隻是到那裏去玩的青年居多。我說不知老年人能玩嗎，是否有年齡等限製。他說：“那倒沒聽說過，但需要每個人簽個字才行。”我笑了笑說：“你們青年人運動也時尚，有機會真想去見識一下，甚至不惜一試。”

車子不急不慢地開著，車廂裏靜了下來，有人已酣然入睡，有人玩起了手機，而鄰座青年卻悄無聲息地拿出一本計算機的專業書心無旁騖地學習起來。受其感染，我也不由自主地從包中拽出一本《教師博覽》雜誌來。

時間已到中午，早起的我們饑腸轆轆。我從背包中拿出麵包，輕聲說道：“朋友，同是一車趕路人，相逢何須曾相識，這隻麵包我們倆一起分享吧！”他猶豫了一下，然後說了聲謝謝，接過半隻麵包吃起來。女兒見此情景，又把一隻麵包遞了過來，叫我們倆分而食之。過了片刻，車子開進了廣陵服務區，司機說停十五分鐘，讓大家下車放鬆一下。再次回到車上，鄰座的青年學生尚未上車。即將開車時，隻見他滿頭大汗，急匆匆趕來，未等落座，拿出剛買的熱乎乎的兩瓶奶茶送了過來，推辭再三，我和女兒隻得說聲謝謝而收下這份禮物了！女兒又隨手從包中拿出辣雞翅小包裝及一瓣剝好的紅柚子，不由分說地塞進他的背包中。一路上我緘默不語，心有愧疚，麵有羞色，並非是因我的善舉反而增添了萍水相逢的學生的麻煩，而是感慨於當代青年的舉止如此優秀。

下午兩點，我們終於到了南通終點站。該說聲再見了，我不想問起你的名字，隻要知道你是江南大學的學生就足夠了。聞著飄散在空中的陣陣奶茶醇香，我隻想說：這一路有你陪伴，真好！

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失去總讓人遺憾，但細細想來，錯過其實是另一種得到。如果你錯過了滿天繁星，你將驚喜於得到燦爛陽光；如果你錯過了花開的美麗，你將意外得到花落的哲思。不是嗎？今天我雖錯過了遊覽南通的某些景色，卻收獲了一路綿綿溫情！的確，人生不會一帆風順，不如意事十有八九，能辦成一件稱心之事，豈非快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