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從單位回家,匆匆忙忙從手提袋中拿出一個黑色塑料袋,說:“單位同事送給我兩棵水仙花種球,你想法刻削一下,養個水仙花,讓休閑下來的你有點事做,使春節過得香豔如花吧!”我想這也好,有花陪伴,人也不顯得寂寞。常言道:寂寞花解語。花是隨人的,人旺花旺,花旺人旺。
我急忙打開黑色塑料袋,拿出裏麵用舊報紙包裹著的一團東西,拆開一看,簡直不敢相信,這是什麼水仙花種球啊!幾乎是幾張裹滿褐色幹枯殘葉的垃圾團,這能養活,能開出水仙花嗎?我慌忙說:“我還從未刻削過水仙花種球,況且這個能活嗎?還是請你把它還給那位同事處理一下吧!”女兒瞥了一眼,略顯無奈地說:“那你就把它當垃圾扔掉吧!”這番話倒引起我的一絲不安。我想花同人一樣,人活一世,草木一春,也是有生命的,我真隨便把它扔掉了,豈不是欠花一條命嗎?與其如此,還不如由老天決定它的命運好了。於是我漫不經心地將這兩棵半死不活的幹枯水仙花種球浸沒在陽台的盛水盆中。
一周過去了,那幾乎已被我遺忘的水仙花種球竟然從枯萎的褐色外衣中透出了點點綠芽,這生命的象征讓我在欣喜中感到一絲羞愧。我感恩老天對生命的眷顧,敬畏水仙花生命的頑強,也欣慰水仙花對春天的向往,更羞愧於自己曾對水仙花生命力的質疑。我小心翼翼地將水仙花種球外層幹枯的褐色鱗片去掉,原先的那些護根泥和基部的褐色朽根也已散落在水中,露出了潔白如玉的鱗莖球和新根。驚喜之餘,我找來擱置已久的水仙花淺盆,精心挑選幾粒大小不等的鵝卵石,將水仙花種球養殖於淺淺的水中,讓它在陽台上享受暖暖的陽光。
我沒有像那些花匠一樣用水仙雕刻刀削葉雕梗 ,隻是三兩天隨意加些清水。真不敢相信,這水仙花頗解人意,隨遇而安,一盆清水就讓它生機勃發。從此,我每天在陽台與水仙花相伴,不厭其煩地蹲在其旁,靜靜地看著它一天天的變化。我不奢望它能開出令人傾倒的花朵和散發出沁人心脾的花香來,隻希望它能給這小小陽台帶來春天的氣息,增添更多的生命綠色。沒想到月餘後,水仙的葉由鱗莖頂端綠白色筒狀鞘中抽出花莖(俗稱箭),並從中綻放出傘狀花序,宛若仙子群舞凡間,裙開飄香惹相思;又如仙子亭亭玉立清波之上,揮灑春風春雨慰藉你一片真心癡情。
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我見伊人,在水一盆。這水仙花竟蘊含著如此神奇的力量,不得不說是個生命奇跡,生命力創造的奇跡!它僅要你施舍的一點水分,卻無私饋贈給你一屋清香,一室溫馨,一抺春色!看它在一根根須根中吮吸,在一片片鱗片中膨脹,在一莖莖花莖中挺立,在一瓣瓣花瓣中綻放,在一蕊蕊絨蕊中溢香。水仙花的香純真、儒雅,飄散在陽台客廳,飄逸在書案茶幾,伴隨滿架書香,融入畫卷墨香,許諾滿盞茶香。無須靠近它,甚至無須看見它,遠遠地就能聞到它的清香。這水仙花清新中盡顯高雅,自然中不失神韻。花美若淩波仙子,花香沁人心脾,讓人欲罷不能!宋代楊萬裏詩雲:“韻絕香仍絕,花清月未清。天仙不行地,且借水為名。”“開處誰為伴?蕭然不可親。雪宮孤弄影,水殿四無人。”其實,水仙花悄悄地開放在你我愛的記憶深處。
我國文人雅士自古對水仙花讚美有加。宋代黃庭堅癡迷於水仙花:“淩波仙子生塵襪,水上輕盈步微月。是誰招此斷腸魂,種作寒花寄愁絕。含香體素欲傾城,山礬是弟梅是兄。坐對真成被花惱,出門一笑大江橫。”我最鐘愛鑒湖女俠秋瑾筆下的水仙花:“洛浦淩波女,臨風倦眼開。瓣疑呈玉盞,根是謫瑤台。嫩白應欺雪,清香不讓梅。餘生有花癖,對此日徘徊。”巾幗不讓須眉,一腔愛國熱血的秋瑾俠骨柔腸,願為水仙花癡,我輩自當步其“後塵”!
陽台上的水仙花在陽光下綻放出無限生機,我似乎記不起當初水仙種球的幹枯窘況。幽香悄悄散在空中,水仙花悄悄把春送入人們的心田。蕩漾在我心中的是滿滿的希望、幸福和美好!夢似乎也不再遙遠,我能觸摸到水仙花給我的那份愛,那份情,那份生命的原動力,它是那樣地真誠、熾熱、遒勁。我終於明白,就像愛水仙花一樣,不管是過去、現在還是將來,隻要你心中愛他人,必然被人愛,就不必懼怕時光的流逝,因為隻要將愛融進時光的長河中,其將永恒地流淌,且溫暖如春,永不凋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