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我通話的同時,程婉君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過宋懷瑾和他的孫子。
程婉君稍稍老去的容顏中不自覺浮現出一抹笑容。
“可以回來嗎?”我問。
程婉君的笑容僵了一下,她皺眉道:
“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已經為社會公益無私奉獻一生,你難道要讓我半途而廢嗎?”
是啊,整整三十年,我為了能讓程婉君實現她口中為社會做貢獻的終生理想,哪怕一個人再苦再累都沒有叨擾過她一次。
以至於,將自己的大半輩子都活成了笑話。
“程婉君,這三十年,你真的是在做義工嗎?”
我低聲說著,一步步走到她麵前。
“不然你以為我還能做什麼?沈致禮,咱們都老夫老妻了,你難道還要懷疑我?”
她語調微惱,剛說完這句話,抬頭就看到了我。
程婉君收起手機,連忙看向身後的宋懷瑾祖孫,見他們沒有發覺異樣才鬆了口氣。
她麵對著我,微微眯起了眼睛,略顯渾濁的瞳孔中卻沒有一絲愧疚。
“沈致禮,你跟蹤我?我真的沒想到,你我攜手近四十年,你竟從來沒有信任過我。”
“我是在幫著懷瑾一起照顧孫子,那是因為我已經將最好的婚姻給了你,如今人至暮年,唯一放不下的就隻有他。”
“我不過是為了彌補沒能和他在一起的遺憾,你難道要讓我帶著遺憾入土嗎?”
伴隨著她的聲聲指責,我的一顆心漸漸冷了下來。
宋懷瑾是她的初戀,也是曾傷她最深的人。
當年我和程婉君談婚論嫁時,她已和宋錦年分手近一年。
那時她說,自己早已厭倦了轟轟烈烈的愛情,隻想和一人安穩相伴度過餘生。
可她明明從來不曾放下過年少時的初戀。
卻為什麼要誤我半生,生生欺瞞我三十年。
我和程婉君不歡而散,並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冷戰中。
她依舊按例在宋懷瑾身邊待了三天才回家,並且在回家後沒有和我說過一句話,徑自搬到了閣樓去睡。
閣樓裏還放了許多程婉君的畫具,她是自由畫師,信奉優雅主義的生活了一輩子。
她每周都會在個人主頁更新一幅畫作,並積累了很多粉絲。
這次她畫的是夕陽下正在蕩秋千的小男孩。
在看到她更新的畫後我恍若迎來當頭一棒,迅速翻看了她的所有過往作品。
蹣跚學步的孩子、白首相依的老人、兩隻盡管布滿歲月滄桑卻緊握在一起的手......
程婉君用自己的畫筆,一點一滴記錄了所有和宋懷瑾有關的三十年。
而我的嘔心瀝血所付出的一切,從來都入不了她的眼。
程婉君始終觀察著我的態度。
在大概意識到我是真的被她傷透了心後,她開始不再以做義工的謊言離家。
甚至開始在個人賬號中轉發一些類似於“老來有伴其實是一種幸福”之類的文章對我以示警醒。
我權當沒有看見。
我們兩人之間的事終究還是鬧到了兒子兒媳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