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貪小便宜的媽



我媽愛貪小便宜。

看到別人刷單賺了錢，她也投入進去。

我們勸她，她卻得意道：

「這種無本的買賣錯過可就沒有了。」

結果，她被騙了一百萬。

家裏賣了房子抵債，她卻還不死心，又迷上了新型博彩，揚言要把房子賺回來。

1

我們家家境尚可，但我媽卻有個致命的缺點，她愛貪小便宜。

從超市的試吃品，到街上掃碼免費送紙，9.9的美容體驗卡......

她看到了，就挪不動腳。

哪怕她上當受騙了好幾次，但她仍然樂此不彼。

她享受這種占到便宜的快樂，一旦成功，這種事跡就能成為她和街坊鄰居聊天的談資。

最近，我媽被朋友拉進了一個任務群。

群主群發了幾次小額紅包後，我媽便開始跟著做任務。

一開始是網店刷單，給短視頻點讚，向指定賬戶轉賬......

我媽每次做完，管理員很快就能返回本金和返利。

返利通常是50-500不等。

她每天都向我們炫耀她賺到了多少。

我勸她見好就收，天上不會白掉餡餅。

她卻不以為意，說她的朋友現在已經進行到中級任務了，每次的返利都是四五位數。

她還得意道：「這種無本的買賣錯過可就沒有了。」

我無言以對，我姐卻覺得我媽一個人在家裏太閑，能找點事做也挺好。

哪怕最後小虧一些，也能夠承受。

我見勸不住她們，便讓我爸盯緊點。

畢竟我和我姐平日裏忙於工作，沒辦法時時待在他們身邊。

沒想到一段時間後，我媽就開口向我借錢。

家裏雖然大部分存款都存了定期，但我媽手裏的錢應該不少。

她又沒有什麼很大的開銷，怎麼會突然沒錢。

我發出疑惑，我媽強忍興奮地說道：「昕昕，媽媽搶到了中級任務，還差兩萬就完成了。」

我一聽，頓覺不妙：「媽，你投了多少錢進去了？」

我媽掰著手指頭數了一會：「這個任務是三單一起綁定的，前兩單花了六萬，最後一單需要四萬，我還向你姐借了兩萬，現在就差你這兩萬了。」

我正喝著水，聽到這裏，一口水嗆在喉嚨裏，不斷咳嗽。

「咳，咳咳，媽，你是不是被群主騙了？」

我媽有些不高興：「在你心裏，媽就這麼蠢嗎？你放心，你借媽的錢不是白借的，到時候我會還你利息。」

「媽，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揉了揉額頭，「你先別急著做任務，等我回來再說。」

我連忙請了假回到家裏。

2

我媽看到我，有些高興。

我問起她的任務時，她輕描淡寫：「你不願意借，我隻好找別人借。」

我感覺頭都大了：「媽，我不是說讓你等等嗎？」

一出口，我媽炸了：「等什麼，這任務是我好不容易搶到的，等你回來，我早錯過了。」

「都說女兒是媽媽的小棉襖，我看你就是透風的，關鍵時刻，一點忙都幫不上。」

「我以前拚了命地生下你和你姐，醫生說讓我放棄，我都不願意，現在你們長大了，就是這麼回報媽媽的？」

眼看著我媽要長篇大論了，我急忙安撫道：「好好好，別念了，媽媽。」

我媽停住了口，還有些不滿。

我走到她身後，討好地捏了捏她的肩：「任務完成了嗎？」

我媽從鼻腔裏哼出一聲。

「那本金和返利給了嗎？」

她得意地晃了晃手機：「返利給了，給了一萬呢，這不比你們上班來錢快？」

我抓住了她話語中的漏洞：「那本金呢？」

「本金啊，我提現的時候操作步驟錯了，賬戶被凍結了，群主說多做幾個任務就能解凍了。」

「返利我拿去先還我朋友了，我這朋友挺好的，不僅帶我賺錢，還借錢給我。」

「正好你回來了，先借我一萬吧，我把錢一起還了。」

我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有些遲疑：

「媽，你就沒覺得你被騙了嗎？十萬的本金被凍在賬戶裏，萬一拿不出來了怎麼辦？」

我媽擺了擺手：「不可能的，我那個朋友之前也被凍結了，她多做了兩個任務就解凍了。」

我越聽越覺得我媽被下了套。

「你那個朋友會不會和群主一起合夥起來騙你啊？」

我媽怒了，她轉頭瞪著我，扯著嗓子吼道：「趙佳昕，你什麼意思？你不想借錢就直說，在這裏詆毀人家幹什麼？」

「合著全天下就你一個聰明人，就我蠢笨如豬，行了吧。」

「你現在就嫌我老了笨了，給你找事，我以後還能指望你什麼？」

「誒，媽，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有些無力的解釋,「我隻是怕你損失更多。」

「損失？有什麼損失？我賺錢的時候你們當沒看見，現在隻是賬號被凍結了，你們就在這裏說三道四。」

「你是不是就是覺得媽媽文化不高，就會被人騙？我知道你們看不起我......」

我媽滔滔不絕，不斷輸出，我麵露絕望。

從小到大，一旦我們表示出責怪、懷疑的語氣，我媽就能將話題轉移到我們的不是上。

在她看來，她是我們的媽媽，她賦予了我們生命，她不可能有錯。

在我們麵前承認錯誤就是丟臉。

我的神情漸漸麻木。

我爸下班回來聽到爭吵聲，連忙跑了進來：「怎麼了？怎麼了？」

我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樣，和我爸說了來龍去脈。

我爸傻了：「十萬？」

他看向我媽：「淑芬，你哪來這麼多錢？家裏的閑錢你都投進去了？」

我補充了一句：「媽媽還向姐姐要了兩萬，找朋友借了兩萬。」

我媽移過視線，撇了撇嘴：「但是人家也給我返了一萬利。」

「那還有九萬呢？」

我媽糾正道：「不是九萬，是本金十萬，這一萬是我賺的。」

「行行行，那本金什麼時候能取？」

「我不是說了嗎？我提現的時候操作錯了，賬號被凍結了，要再做兩個任務才能解凍。」

我爸急得團團轉：「你這不是就被騙了嗎？」

「我單位那個老周，他老婆也是，說是加了個刷單群，結果被騙了五萬。」

3

「不可能，我這個絕對是真的。」我媽一口否定。

我爸抓了抓頭發，一臉無奈：「我現在報警，看還能不能追回來。」

我媽急了，她揪住我爸的腰：「趙發財，你說什麼呢？你報什麼警，我沒被騙，凍結也不是人家給我凍的，是我自己操作失誤了。」

我爸疼得哎呦一聲：「鬆手鬆手。」

「你這個錢不繼續做任務就拿不回來，不是被騙了是什麼？」

「而且咱家也沒錢給你繼續做任務了。」

我媽不以為意：「銀行裏不是還存著錢嗎？」

我爸慌了：「陳淑芬，那可是咱以後的養老錢和兩個女兒的嫁妝，你別動。」

「你什麼意思，不繼續做任務，那我的錢不就打水漂了？說到底，你就是不相信我，你和你女兒，你們才是一家人，我跟了你二十多年，終究還是外人，你們都防著我。」

我媽越說越傷心，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

我爸重重歎了口氣，開始安慰她。

我眼瞅著不能讓我媽跳進火坑，於是我報了警。

我媽看到警察來了，情緒更激動了。

她指著我大罵沒良心，白眼狼，我都忍了下來。

警察給她科普了好久，她才反應過來自己可能真被騙了，然後在客廳裏哭腫了眼。

在幾方安撫下，她才停歇。

警察走之後，我坐到我媽身邊。

我媽轉了個身不想和我說話，我歎了口氣：「媽，我今天是專門請假回家看你的，我一會就要走了。」

我媽還是不肯跟我說話。

我隻好回到出租屋。

我知道我媽生性倔強，不想在我們麵前露出犯錯的一麵。

可人非聖賢，孰能無過。

我們是家人，家人就有相互勸誡，相互包容的一麵。

隻一味逞強，不僅會傷害自己，也會誤傷真正關心自己的人。

4

國慶前夕，表妹突然找到我，問我媽最近在做什麼。

我一頭霧水。

她說她媽跟著我媽在做投資，投了好多錢了，她不放心，所以來問問。

我陷入了沉默。

我連忙撥打我媽的電話，我媽良久才接。

我著急問道：「媽，那個群你退了吧？」

「退了退了，再不退，你和你爸不得送我進監獄？」

我沒理會她的嘲諷，再三確定：「媽，刷單你可千萬別碰了，表妹剛剛問我，你和小姨最近在做什麼投資，我一頭霧水。」

我媽沉默片刻，不耐煩地掛斷電話：「行了行了，你們少管我們的事。」

我皺了皺眉，握住手機的手遲遲沒有放下。

我媽的態度讓我不安，好像在瞞著我們什麼。

我給我爸發了消息，要他多注意一點。

可千防萬防，還是沒有防住。

在一個晚上，我爸給我打了電話，讓我和我姐立馬回家。

我聽到時，心裏咯噔了一下。

我媽在沙發上哭地喘不過氣，我連忙過去拍了拍她的背，幫她順氣。

我姐一臉茫然：「爸，媽，這是怎麼了？」

我爸氣得額頭青筋暴起：「讓你媽說。」

我媽帶著哭腔：「趙發財，你什麼意思？我不就是想為咱家多賺點錢嗎？」

「兩個女兒大了，以後總會結婚，嫁妝多一點，別人也不會小瞧我們。」

我爸背著手在屋子裏轉了幾圈，臉色難看：「之前就和你說過，那十萬塊被騙就算了，你不僅不聽，還把你妹帶上了，現在好了，兩家人不知道被騙了多少，你老實交代你到底貸了多少錢？催收電話都打到我這了。」

聽到這裏，我不可置信地看向我媽。

我媽哭哭啼啼：「就二十萬。」

「你哄著你妹給你投了多少？」

「三，三十萬。」

我感覺天塌了下來，眼前一片昏暗：「媽，你又被騙了五十萬？小姨還生著病呢，這三十萬可是小姨的治病錢啊。」

我姐也傻了：「媽，你怎麼能幹出這種事？你這不是要了小姨的命嗎？」

我媽聽到我們的指責，尖叫起來：「你們怎麼什麼都怪我？不是為你們，我會去刷單嗎？我都這把歲數了，難道不想安安分分養老嗎？」

「遇到事了，你們就知道怪我，我怎麼生出你們這兩個沒有良心的東西，早知道當初就該聽從醫囑，打掉你們。」

我和我姐臉色慘白起來。

我媽當年懷我們的時候，胎像不穩，醫生說我媽身體瘦弱，懷雙胎會很危險，建議至少打掉一個。

我媽不願意，強著一口氣要留下我們。

所以從小到大，我和我姐一惹她生氣，她就會拿出當年的事情來指責我們不孝順，沒良心。

指責我們對不起她辛苦生下我們的恩情。

我爸怒了，他擋在我和姐姐麵前：「你犯的錯指責孩子們幹嘛？你既然當初選擇要生她們，就要負責，而不是在這裏胡亂攀咬。」

我媽聽見，漲紅了臉：「好好好，你們才是一家人，我是外人，這麼多年我付出的一切你們都看不見，犯點小錯你們就揪著不放。」

「既然這樣，我走還不行嗎？」

我媽怒氣衝衝走到門口，停留了幾步，見我們沒人攔她，她更氣了。

她擰開把手的那一刻，我爸拉住了她。

她眼裏閃過一絲得意：「拉著我幹嘛？不是指責我嗎？」

我爸揉了揉額頭：「你把存折放哪了？明天把錢都取出來還債。」

我媽眼中笑意盡失：「不行。」

「為什麼不行？你妹那離不開藥，沒錢了怎麼治病，還有這個催收電話到時候影響女兒了怎麼辦？」

「不行不行。」

我媽還是堅持。

「我妹真要用錢了，還有我侄女撐著。至於網貸，讓佳昕和佳雪還就行。」

「你是不是瘋了，兩個女兒才工作三年，大部分錢都一起存進存折了，手上能有多少錢？」

我媽沉默不說話了。

看著我媽的神情，有個不好的念頭浮現在我的腦海中。

「媽，你是不是把存折裏的錢也投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