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功宴上,我被太子周子清隨手似掃除一粒灰塵一樣送給了東廠提督。
前半生,我被他哄騙,陷入溫柔陷阱。
成為他最得手的細作,冒死給他帶回了敵國密件。
助他登上了太子之位。
沒想到慶功宴上,他非但沒有實現諾言與我成婚。
反而為了巴結聖上麵前紅人將我送給人人聞風喪膽的太監頭子。
當東廠提督一遭落難後,周子清又一次出現在我麵前,他自信滿滿的說“回到我身邊。”
這次換我看他如塵埃,頭也沒回......
1
芙蓉帳暖,今日是我大婚。
可我卻沒有時間欣喜亦或神傷。
因為,我的夫君,那個素有活閻王之稱的東廠提督楚離,很快就要回來了。
我必須在他回來前,籌謀好自己的活路。
太監娶妻?所求為何?
我曾親眼看過與太監對食的小宮女,滿身傷痕羞憤跳井自盡。
如果不是受盡了折磨,誰會放棄自己生命?
腳步聲由遠及近,有人推開了房門。
紅蓋頭下,我什麼都看不見,但我清楚的感受到,他在觀察我。
靜默的,細致入微的,像伺機而食的野獸。
這種被動的感覺,自從敵國回來後,再沒有過。
人果然是不能安逸的,剛過幾天歲月靜好的日子,竟連這種審視,都讓我不適應得如芒刺背。
心中幾番計較,我平靜的掀開蓋頭。
“大人,宋綰謝您讓我脫離苦海,為表謝意,願贈大人一計,讓大人可擺脫聖上猜忌,隻求大人,給宋綰一方安身立命之地。”
坐在側踏上的人,沉沉的看著我,眼神幽暗,神色不辯,端不出一絲情緒變動。
我麵色波瀾不驚,心裏震鼓如雷。
我為周子清潛伏在敵國那些年,見了那麼多危險的人,沒有一個,壓迫感如此之強。
強到隻需與他對視,便會潰不成軍。
我勉強壓住心跳,穩定呼吸,直直的看著他。
在我以為,等不到他的回答時,軟榻上的人,開了口。
“我把你從心上人那要來,害你們有情人再難成眷屬,你謝我?”
2
我知道,這不是簡單的好奇,這是我唯一一次,與太子及其一派劃清關係的機會。
“大人說笑,太子怎會與我這等下人有什麼情呢?我自是要感謝大人,是大人此舉,撥開了我眼前迷霧,讓我看清了真相,脫離情欲苦海,不再受其折磨。大人,我真的感謝你。”
我的眼神無比純粹,語氣極其真誠。
果然,他麵無表情的臉似乎有了一瞬間的鬆動。
雖然轉瞬而逝,卻被我精準捕獲,這次不用他問,我自行往下說:
“大人為聖上分憂解難,久而久之,成了很多大臣眼中釘,被人在聖上麵前告發了很多莫須有的罪,我想明智如聖上,自是能分辨真假,不會遷怒於大人,隻是,唯有一罪,聖上在其位,不疑也得疑。”
軟榻上的人眼神微微挑起,頗有興趣的看著我。
“奪權,有人告發大人有拉攏太子奪權之勢,大人娶我,許是聽了謠言,以為太子定然不允,那麼您和太子的間隙就順理成章為了一個女人拉開了,奪權的告發,再也立不住腳。”
軟榻上的人,坐直的身子,表情不再閑散玩味。
而是被人猜中心思的陰狠,沒有人喜歡被揭穿的感覺,我必須馬上安撫這隻被激怒的野獸。
“可太子興高采烈為你我指了婚,原本莫須有的告發,反而被添了幾分真。大人,以您的地位,三妻四妾稀疏平常,何不讓府裏再熱鬧熱鬧,各個皇子大臣那,我都有熟悉的姐姐妹妹,我們都在您府裏,太子勢必再坐不住,依他的性子必會找你麻煩,聖上到時自然不再猜忌大人。”
我說的隱晦,但楚離能從穩坐東廠提督多年,早已人精般聰穎。
他瞬間明白過來,太子不僅在敵國有耳目,在其他皇子和大臣那,都有伏筆。
而我,有能力讓這些人到他這來。
太子見自己的人,都進了楚離府,必然大怒。
而外人看,楚離沉淪於美色,也難成大氣候,對誰都構不成威脅。
久坐軟榻的身影起身向我走來,端起八仙桌上的交杯酒,遞於我一杯,自行飲了手中那杯。
冰冷的手指抬起我的手腕,將酒杯置於我唇角似笑非笑道:
“那便依夫人所言。”
我懸著的一顆心,將將落回了遠處,應聲啟唇一飲而盡。
楚離拍拍手,丫鬟進來帶去我淨身梳洗。
躺在溫暖的浴桶中,我的精神終於有了片刻放鬆,我知道楚離與我,今後隻是人前夫妻,人後是互相利用的盟友。
戲開場了就要演足,當夜,我和楚離洞房外伺候的仆人,每隔一兩個時辰,便會被叫進來,整理一床狼藉更換新的被褥。
丫鬟們低著頭整理,不敢抬頭看癱在床尾的的我,餘光卻將我身上的青青紅紅掃了個遍。
她們走後,我休息片刻,繼續掐著自己無知無覺的嗯嗯啊啊,楚離坐在另一端麵無表情。
場麵異常的詭異。
次日,楚離心情大好,打賞了府裏眾人,特派親信送貴禮到太子府,又放出消息,原來此番滋味銷魂至極,若是府裏能百花盛開該多好。
楚離是禦前紅人,眾人自有心巴結交好,可伺候太監這事兒,沒人願意做。
與此同時,我的暗信已經一封封抵達各處。
十餘日後,楚離府內果真百花盛開,日日歡好聲不斷。
我作為楚離的夫人,更是每次應酬宴請都盛裝出席,席間與楚離的親密舉動,常惹得眾人側目。
對此,我和楚離毫不在意,大有人生得意須盡歡的模樣。
我想過,會與太子碰麵。
隻是,沒想過這一天會來得這麼快。
......
3
堵住我去路的太子,看起來,十分不高興。
“綰兒,是我讓丫鬟以淨手借口引你出來的,你......你和楚離......你們......。”
他似乎難以啟齒,我噗嗤一笑,接著他的話說道:
“我與楚離怎樣,太子殿下如果沒瞎不是都看見了嗎?”
手腕傳來一陣劇痛,太子額頭青筋突起,壓著怒火低聲道:
“你把我的人,都弄到楚離那,是什麼意思?”
我甩開被桎梏的手,一邊揉著泛紅的地方,一邊無所謂的說:
“你的人?不不不,我們都是你用後沒有價值的灰塵罷了,我幫太子一並掃除了,太子非但不謝我,怎麼還怪罪上我了。過去,我們沒日沒夜訓練冒險遊走各處,現如今,太子已經得到了東宮之位,我們這些灰塵,也該落地了。”
說完我轉身便返回,身後傳來太子落寞的聲音。
“綰兒,我以為你會懂我理解我,我......我不怪你,是我不好,但我沒有辦法,綰兒,總有一天,我會接你回來。”
我腳步不停,任由這些話碎在風中,消失無影蹤。
有些當,上了一次就夠了。
太子的真心,留著喂狗吧。
我麵色無常回到席上,軟軟的身子半倚半靠在楚離身上。
楚離視線掃過太子空蕩蕩的位置,餘光淡淡撇了我手腕一眼。
我心中一驚。
楚離不信我。
我們之間本就各有顧忌,從未交心,如今再生心疑,怕是對我不利。
心下一轉,我裝作說悄悄話親密的湊唇到楚離耳邊。
“太子果然怒了,竟還跟我演上了苦情戲,我自是不信,感情是最不可靠的,我與大人之間的盟友關係才最可靠,最讓我安心,大人你說是不是?”
楚離雖沒應什麼,但唇角還是揚起了細微弧度,輕咳一聲向後退了幾分,我這才看清他的耳垂比我手腕泛紅的厲害。
才驚覺自己剛才的舉動,對一個“男人”而言意味著什麼,臉上不自然的燒了起來。
我們這個樣子,自是又惹來眾人側目。
有人拉著愣在進門處的太子打趣道:
“太子殿下,您瞧瞧你成就的佳人一對兒,恩愛的我們沒眼看了,哈哈哈......”
太子陰沉的目光刀子般射過來,嘴上卻是笑著回應。
一場宴席,看似賓客皆歡,實則勾心鬥角,暗刀暗箭。
當晚,我一邊在床尾賣力“表演”,一邊惴惴不安偷偷看床頭那人。
終是將他看煩了,從書中抬起頭給了我一個有屁快放的眼神。
我正苦惱如何讓他相信我不會再對太子動搖的決心。
楚離先歎了口氣幽幽道:
“宋綰,以你的聰明,一早便知淨手是借口。”
我啞口無言。
是,我猜到了是太子借故找我,可我隻是......我隻是......
我隻是想看看他還能說些什麼,我隻是想奚落他......
我自知這些解釋蒼白無力,楚離不會信的。
楚離吹滅床頭燭火,一室黑暗中,兩個沉默的人假寐到天亮。
太子的報複來的很快,雖突然,卻也在我意料之中。
我沒想到的是,楚離竟然中計了,當天被壓入慎刑司。
我明明提前提醒過他,怎麼會這樣。
來不及細想,我和楚離現在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他一出事兒,我和我的姐妹們也不會有好下場。
在我的奔走下,宮裏的小太監終於打聽來了消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