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告訴我男子叫周愛豪,自稱是盧老的兒子。
他接到了他媽的求救電話。
他媽周雨薇也消失在山火中,和我老公盧彥豪一起。
天旋地轉,我如墜冰窖。
手中的玻璃杯摔到地上,熱氣升騰,碎片四濺,我腦中嗡嗡作響,世界都安靜了。
玻璃碎片晃著光照進了我眼裏,我仿佛看到了當年的自己。
當年的我是音樂學院的高材生,還沒畢業就在國外各種小提琴比賽中屢獲金獎。
學院的老師非常看好我,他們說我是天選之人,以後一定會在國際的大舞台上璀璨奪目。
其實他們不知道,我是被家裏逼著練琴的。
三歲起就開始每日苦練十幾個小時,才取得如今的成績,如果這也叫天賦,我想有天賦的人會有很多。
我父母以為我畢業後會順理成章地出國,成為著名的小提琴家。
卻沒曾想,快畢業時,我被一個窮小子拐跑了。
窮小子很傲氣,除了會畫畫,其他什麼都不會,我卻偏偏死心塌地愛上了他。
他叫盧彥豪,一個大我十幾歲的落魄男人。
當我第一眼看見在街角邊為路人畫畫的盧彥豪時,我就被他深深吸引了。
雖然是為了生計,掙著微薄的畫費,可盧彥豪那專注的神情讓我知道了擁有天賦之人應有的樣子。
我每天都到他那裏,請求他為我畫畫。
一周後,盧彥豪終於開了口:「你別再來了,我不會再給你畫了。」
我激動地拉住他的雙手:「你是寶石,總有一天會向世人展示你的光彩。」
盧彥豪看我的眼裏布滿了星星點點。
我嫁給了盧彥豪,從此他不再坐在街頭賣藝,專心致誌地在畫室裏開始創作。
我放棄了出國留學的機會,開始承接各種商演,掙錢養家。
我父母氣得和我斷絕了一切往來。
我二十五歲生日那天,盧彥豪和我躺在破舊出租屋的大床上,他將頭埋進了我的懷裏:
「小夕,你再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不讓你後悔!」
果然,盧彥豪做到了。
在他快四十歲時,他一舉成名,畫作被各家機構爭先搶購收藏。
他帶我搬進了別墅,給了我優渥的生活。
從此我放下了小提琴,開始全心全意地支持他。
「盧太太,盧太太......」
身邊警察的不斷呼喚將我的思緒拉了回來。
「盧太太,您別急,等我們找到盧老後,一切就都清楚了。」
「好。」
我不知道這一個字是怎麼從我牙縫中擠出的,我已經是一位快60歲的老太太了,不能在這些年輕的警察麵前失了體麵。
警察扶著我坐下,我目光呆滯,不再緊盯著控製台的屏幕。
其實一切都很清楚了。
盧彥豪五十多歲起,每年都要到山中小住一段時間。
他說是為了接觸自然,尋找靈感。
我曾提出一起前往,好照顧他的生活起居,被他婉拒。
盧彥豪是個潔身自好的人,結婚這麼多年來,他一直和異性保持距離,就連和我之間也竭力克製。
我想生個孩子,他說不喜歡孩子,希望這一世我們相依為命就好。
我知道盧彥豪是個孤兒,從小被拋棄給他留下了心理陰影。
於是我答應了他的全部要求。
我完全相信他,從來沒有懷疑過這世間除了我,他還有另外一個女人。
甚至他們之間還有一個兒子。
七十二小時過去了,盧彥豪和周雨薇依舊下落不明。
警察搖了搖頭,表示幾乎沒有生還的可能了。
「辛苦你們了!」
說完,我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回到家裏,拉開衣櫥,看著一櫃子我為盧彥豪精心縫製的睡衣,我放聲大笑。
林夕呀林夕,你這個傻女人。
睡衣上那一幅幅山水圖是盧彥豪和周雨薇一年年愛情的見證。
他們一起攜手遊曆名山古跡時,你卻癡癡地戴著老花鏡一針一線等著盧彥豪回來。
我拿起桌上的剪刀絞著睡衣,片刻間,幾十件睡衣變成絲絲縷縷。
我丟掉剪刀,把頭埋在睡衣中,嚎啕大哭。
此時的我不再是年近六旬的老太太,我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出頭,率直而任性。
接下來的幾天,日子過得很平靜。
我依照原來的習慣,六點起床,出去晨練一圈後,回到家中開始做早餐。
盧彥豪仿佛從我的生活中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