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和父母重逢的第一天。
我就被貼上了說謊成性、邋遢、誹謗妹妹的標簽。
爸爸媽媽有說有笑地帶著李清薇離開了。
我來到雜物間,關上了門。
雜物間裏光線昏暗,到處堆滿雜物和灰塵。
與外麵的精致裝修形成鮮明對比,仿佛兩個世界。
那天,我再也沒見到父母,就連晚飯也是保姆送來的。
一看就知道是他們吃剩的菜。
沒想到我曆盡艱辛逃回來,卻連一頓像樣的飯都吃不上。
我強忍著淚水,咽下冰涼的飯菜,豆大的淚珠無聲地滴落在地板上。
那天夜裏,我躺在雜物間的地板上輾轉難眠。
望著漆黑的天花板,聞著周圍發黴的氣味。
恍惚間仿佛又回到了那座古寺。
那是我到寺廟的第三年。
原本照顧我的老方丈圓寂了。
來了個老婆婆,笑起來很和藹。
我欣喜地想親近她,卻不知這是噩夢的開始。
她沒讓我繼續誦讀佛經靜養,隻是不斷地讓我幹活。
十一歲時我就能做一桌飯菜了。
踮著腳尖,小小的身子幾乎要栽進灶台。
劈柴掃地,幼小的手掌長滿了老繭。
我從未吃過一頓飽飯。
每天隻能蹲在一旁啃她剩下的冷饅頭。
她對我拳腳相加,言語羞辱。
卻不讓我身上留下明顯傷痕。
因為每個月她和那個王叔都會給我換上幹淨的僧袍,拍下許多照片。
每到這時,我都以為她是疼我的。
便對著鏡頭,羞怯地微笑。
可當我想親近她時。
她就收起相機,繼續對我拳打腳踢,逼我幹活。
我忍著疼痛,夜裏躲在漏風的禪房裏偷偷哭泣。
我無數次地問自己。
是不是因為我是個女孩,所以她才不喜歡我?
那是我從隔壁村的小芳那裏聽來的,她說這叫重男輕女。
有次她被打破了頭,跑來找我。
那時我也被打得遍體鱗傷。
躺在草席上呆呆地望著漏雨的屋頂,滿臉淚痕。
她看到我的樣子,撲過來抱著我大哭。
她說,這就是我們女孩子的命。
從此,"重男輕女"這個詞深深刻在我心裏。
我想,如果我是個男孩就好了。
婆婆就會愛我了吧。
那時我還不知道。
在遙遠的地方,在我原本幸福的家裏,有個李清薇,爸爸媽媽十分寵愛她。
更不知道我什麼時候才能回家。
後來我無意中聽到婆婆和王叔的談話,如墜冰窖。
"她年紀也大了,也快要被李國偉接走了,清薇會不會被趕出去?這些年他們沒少給咱們錢,要是讓她回去了,咱們的財路也斷了!"
"幹脆一不做二不休,除掉她,反正這地方偏僻,就說她晚上偷跑出去被野獸吃了。"
我強忍著驚恐,連夜逃走了。
我這才明白他們為什麼不喜歡我。
於是我曆盡艱險逃了回來。
一路上,我東躲西藏,故意把自己弄得很臟,生怕被那兩人追上。
餓了就討飯,困了就找個角落蜷縮著睡覺。
被流浪漢追趕我不怕,餓得快暈倒我也不怕。
因為我知道,隻要回到家。
爸媽就會心疼地安慰我,為我討回公道。
我幾乎是帶著笑容回來的。
我幻想了無數次與爸媽相認的場景。
可我猜中了開頭,卻沒料到這樣的結局。
他們厭惡我。
我閉上眼睛,滾燙的淚水順著臉頰滑落。
再過幾天,他們就要送我去學校了。
我不認識多少字,到時候爸媽豈不是會更討厭我。
我躺在冰冷的地板上,一動不動地等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