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裕醒來的時候,是在一張陌生的大床上。
她茫然地環顧四周,發現房間的風格很簡約,並沒什麼特別有生活氣息的擺設,但是打掃得很幹淨,看起來平常似乎有人暫住。
丁裕難受地捂住自己的額頭,宿醉的痛楚仍舊不斷敲擊著她的太陽穴。她對昨晚的回憶僅僅停留在她離開見麵會後直奔了最近的酒吧,對於自己怎樣來到了這個陌生的地方毫無頭緒。
這時,丁裕才警覺地檢查起自己的衣服來,發現還是昨天那套衣服,也沒有什麼衣衫不整的情況,才長舒了一口氣。
丁裕撐著床沿坐了起來,瞥見自己的手提包正放在床頭櫃上。她打開手提包,確認了一遍沒有東西丟失,安心坐到了床邊。她昨日的那雙高跟鞋不見了,放在床邊的是一雙一次性拖鞋。
這種彬彬有禮卻讓她格格不入的風格讓她想起了一個人。
丁裕推開門的時候,正巧聽見樓下傳來了他的聲音——低沉沙啞,像一塊穩穩的磁鐵讓你無法抗拒,當你被吸引著靠近時,他仍舊巋然不動波瀾不驚。
傅望舒啊。
她的,她的,她的傅望舒。
“你醒了?”傅望舒獨自坐在大廳裏,抬眼看見她下樓,展開一個淡淡的微笑。陽光從他身旁的落地窗外不遺餘力地傾灑進來,將他的輪廓鍍上一層金邊,他仰頭笑著,宛若神祇。
丁裕並不喜歡這種感覺,人神注定是沒有好結果的。
“嗯。”丁裕突然生出一種衝過去把傅望舒就地壓倒的念頭,這種念頭太過瘋狂以至於她隻能僵硬地回複一個單音節的字,不足以讓傅望舒察覺出端倪。
“女孩子別喝太多酒。”傅望舒溫柔地望著丁裕,“我這邊幫你溫著醒酒茶呢,來喝一點吧。”
“你昨天接我過來的?”丁裕努力別過眼去拒絕淪陷在傅望舒的溫情裏,自己還有滿腦子的疑問沒有答案,“這是你家?”
“是,昨天酒吧服務員通知我去酒吧接你,我就把你接回家了。”傅望舒毫無芥蒂地笑了笑,“要是你的手機設了密碼,估計你就隻能在酒吧睡一晚上了。”
丁裕愣愣地盯著傅望舒,昨日酒吧裏的氛圍仿佛又把她包圍——燈紅酒綠,觥籌交錯,台上的主唱畫著濃濃的煙熏妝,嘶吼著不知所雲的歌詞……每一次的鼓點都敲打著她的神經,即使被酒精麻痹,她仍然能聽見自己的心隨著鼓點越跳越快,即將失控。
她的第一次爛醉,是因為麵前這個男人。
“你說我要是在酒吧睡一晚上會怎樣呢?”丁裕突然莞爾一笑,“如果大眾知道傅望舒的妻子在酒吧過夜會怎樣呢?”
傅望舒眼中的墨色沉了些,定定地看著丁裕,問道:“你怎麼會這麼想?”
“怎麼想?以你的妻子自居嗎?”丁裕自嘲地笑笑,眼底一片荒涼,“難道我有這麼讓你不堪?是了,連見一麵都不肯,更不要說讓別人知道了。”
傅望舒有些頭疼地揉了揉額角:“你明明知道不是這個原因……”
“我知道?我知道什麼?”丁裕拔高了聲音,“我知道的還沒你的粉絲多!你見麵會第一站的時間地點、你的行程安排、你的航班號……這些都是我混進你的粉絲群才知道的!你自己從來不和我說!可是,我明明不是你的粉絲啊!”
“還有這裏!如果我猜得沒錯這裏是九天華庭吧?你知道這裏離我住的地方隻有多遠嗎?步行五分鐘就到了!你當初提出跟我結婚之前應該調查過我吧,知道我住在哪吧?既然這麼近為什麼你這麼久都沒有跟我提過?是真的一點都不想……見到我麼……”說到最後,丁裕的聲音有些哽咽,但是她不想讓傅望舒看見她的淚水,於是她亟亟轉身,咬住下唇不讓自己哭出聲。
身後傳來一聲喟歎,讓丁裕身體一僵。然後,她並沒有聽見傅望舒微不可聞的那句低喃——
“沒有我的時候,你明明很快樂呀。”
無法再麵對傅望舒的丁裕將自己鎖進了房間,埋頭於被子中間。
她知道自己現在的行為可以算是無理取鬧了,傅望舒說得對,她對於這些事的原因心知肚明。但是她心底總是有一個聲音在不停喊著“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她的潛意識告訴她,現在的這些事情其實是脫軌了的,但是她完全不知道事情原本的軌跡該是怎樣。
該是怎樣呢?是她找到薑淶時自己說的那樣啊。
“以全部的愛奉獻一切”什麼的對於現在的她來說完全不可能了,所以,脫軌的是她自己啊。
為了讓自己冷靜一點,丁裕打開了房間裏的電視,沒想到映入眼簾的又是傅望舒的臉。
這是一部最近的現代劇,其實丁裕已經看完了一遍了,但此時看著傅望舒深情的表情,丁裕拿著遙控器的手不可控製地停住了。
劇情發展到男女主角產生了誤會,女主歇斯底裏地衝著男主發脾氣,相較丁裕方才的模樣有過之而無不及。傅望舒飾演的男主一直深情款款地注視著女主,眼中的疼惜都快滿溢。
在女主終於賭氣轉過身要離開的時候,傅望舒衝上前從女主身後一把抱住了他。這時,鏡頭給了傅望舒一個特寫,他靠在女主的肩窩,垂下了眼,睫毛輕輕顫動,唇角緊抿。女主仍舊在不住地掙紮,傅望舒沙啞的聲音響起:“別鬧了,我愛你。”
丁裕呆呆地看著屏幕,雙手不自覺地環繞住了自己,緊緊地,緊緊地。
她鬧時,他從來不會哄她。
他沒有錯,他隻是不愛她。
“你怎麼突然暫停了?”郭瞿恨鐵不成鋼地看著泡泡飄走,“然後呢?這樣很吊人胃口哎。”
薑淶笑盈盈地拍了拍郭瞿的肩膀:“然後的事你不是知道了嗎?微博頭條嗯?”
“婚訊曝光?”郭瞿不可置信地看著薑淶,“不會是丁裕自己主動曝光的吧?”
“沒錯,要不然這事怎麼可能這麼突然,之前一點風聲都沒露啊。”薑淶隨處坐下,纖細的手指繞著自己的一撮銀發,“你別問什麼‘這不是違背承諾嗎’之類的蠢問題,女人心海底針,她愛咋地咋地。”
郭瞿這時也冷靜下來,分析道:“不過你看,傅望舒竟然官方承認了已婚事實,這就表明在這件事上他們並沒有不可調和的矛盾。或許對傅望舒本人來說,婚姻並不是事業的攔路虎。”
薑淶捧著臉癡笑道:“哎,傅望舒那麼帥,即使他結婚了我也喜歡他啊。”收到來自郭瞿的白眼,薑淶才輕咳了一聲,正色道:“大部分女粉絲呢,應該都是這樣想的,所以我也覺得不衝突。”
薑淶沒等郭瞿接話就繼續說道:“其實呢,這頭腦一熱地曝光一下,問題就接撞而至了。對傅望舒來說沒什麼,對丁裕來說生活可就是翻天覆地的變化。其實隱婚,哪裏不是在保護她呢?”
“這麼說來,丁裕挺吃虧的啊。”郭瞿若有所思地說。
“沒事,反正她也不愛傅望舒,傅望舒不愛她這件事最多就是激發了她的占有欲,不會有多大傷害的。”薑淶說,“丁裕就是那種受了刺激就會頭腦一熱做決定的人,重置前是這樣,重置後還是這樣。”
“我猜是丁裕醒來之後沒看見傅望舒。”郭瞿猜測道,“甚至在網上看見了他的緋聞?”
“緋聞算不上,就是一般的見麵會粉絲福利啦。”薑淶回憶道,“我記得沒錯的話,好像是後台一個嘲笑過她的粉絲在見麵會上抽中了粉絲福利,然後讓好朋友錄下來發到了網上。其實當時她也在現場,但是位子不前,又刻意忽視,就沒太注意吧。”
郭瞿勾了勾嘴角:“說不定發視頻的時候又嘲諷了丁裕一次。”
“嗯哼。”薑淶攤手,“那姑娘現在不知道有沒有把傅望舒妻子的臉跟丁裕對上號,要是想起來估計得氣死。”
郭瞿無奈地搖了搖頭,換了一個話題:“你真的覺得丁裕不愛傅望舒嗎?”
薑淶撐著頭望著郭瞿,反問道:“你要是在路上撿到一張金卡,你會愛上這張金卡嗎?你又不知道密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