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雪的冬季

1. 青銅

青銅，青銅

逝者的骨灰甕

被老族長的食指敲擊

許多日子被風化被鏽蝕

孔雀之河流淌千年

橫亙著生鏽的風景

而風在傳遞流言

樹的年輪是空的

風掃過的地方

大地一片空曠

青銅，青銅

山寨的兒童

在古老蜿蜒的鄉村路上

追逐日光下和自己的影子

學著誇父手持彈弓

射落一隻山鷹

於是他跳啊，唱啊

他唱著這首歌謠

青銅，青銅

菩薩的千古之淚

從屋簷墜落

日頭偏西

奶奶的炊煙

從懸崖

跌

落

2. 白蛇

據說兒童懂事之前

能看見死去的人

我的童年卻

不曾看見什麼

那些前世的傳說

關於蛇精的故事

外婆把它講得繪聲繪色

我曾暗自盼望長大了

也變白蛇，在長堤一側

等那個書生一千年

3.

已故的

詩者和老人

已故

他們死於一場

自己對自己

的謀殺

死於疾病

或瘟疫

死於孔雀綠

美麗的毒或蠱

那痛，那

絕望

和撕裂

使即將誕生的

詩人和胎兒

不敢輕易

降生

流淌千年的河流

收留了詩人

和兒童

讓他們在溪邊

學鳳鳴

學曲水流觴

學孔雀之

舞（舞，舞……）

還要經過

多少年

詩人遺落

的骨頭

和幹淨的手跡

才會有人

認領？

這個冬季

飄雪的北方

誰會來

焐熱一灶灰燼的

黎明？

誰又會

在白色的凍原

認領詩人的靈魂

和他

曠世的

孤獨？

2014.12.07於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