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化成人形的經書,費盡心思拉佛子沾染紅塵。
計劃成功,我拋棄他全身而退,嫁給了當朝宰相秦盛,而他,被逐出師門,受萬人嘲諷。
出嫁前一天,昔日高高在上的佛子以血為墨,給我寫了萬字道歉信,卻被我當場燃成灰燼。
他被官兵按倒在地上,白袍被鮮血浸濕,雙手被無情折斷,苦苦哀求我不要拋棄他。
可隻換來我一句:
“之前隻是想嘗嘗佛子的味道,沒想到如此一般。”
幾年後,他成了新王朝的國師,被公主青睞,風光無限。
宴會上有人提起我,他接過話茬:
“蠱惑人心的妖女,早該被打入地獄。”
聽到消息的我苦澀一笑,我大概馬上就要如他所願。
1
灼燒的痛感把我從昏迷中扯出來,
白青雲已在迎娶公主的路上。
幻鏡中的他一身紅袍,身後是十裏紅妝。
風吹起轎簾,轎子中的佳人麵容嬌羞,與他相視一笑,任誰不感歎一句佳偶天成。
幻鏡這頭的我癱倒在地,鎖骨被鐵鏈穿過,舌頭被生生拔下來,他們說我狐媚惑人,又刮花了我的臉。
“事已至此,你後悔嗎?”
秦盛蹲下身來,輕輕撫上我的臉頰。
我下意識躲閃,卻被鎖鏈製約。
男人眼中閃過一絲無奈,隨即捏起我的下巴:
“你要死了!而他又在幹什麼?!他在忙著和別的女人成親!”
我沉默不語。
秦盛氣急了,粗暴地給我解開鎖鏈:
“既然如此,我便帶你去看看他。”
我慌亂地搖頭,如今我這副模樣怕是會把白青雲嚇到。他和公主兩情相悅,我該祝福他們。那些過去的事早該忘掉。
可我根本控製不了自己的身體,隻能任由秦盛擺弄。
我跌跌撞撞地被秦盛拉到現場,瘦骨嶙峋的身體被一根算不上粗的石柱擋住。
不遠處,白青雲拉著身側的公主,嘴角始終勾著一抹笑。
如今的他是當朝國師,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再也沒人敢對他大呼小叫。
我看著那雙曾經折斷的手,不知道他陰雨天會不會痛。
忽的,白青雲扭頭看過來,我呆傻在原地,忘了躲避。
2
身體被輕輕一拽,我堪堪躲過他的視線。
“你想讓他發現你嗎?”
秦盛低聲斥責我,我抿了抿唇,輕輕搖頭。
我看著白青雲與公主三拜天地,起身時,兩人還透過蓋頭甜甜對視。
皇上龍顏大悅,現場的官員紛紛送上祝福,滿堂歡笑,兩位新人被送入洞房。
洞房裏,白青雲小心翼翼掀開蓋頭,將麵前嬌小的公主攬入懷中。
懷裏的人兒用青蔥般的手指滑弄他的胸口,挺身吻上他的唇。
眼淚模糊了視線,身上的痛不斷地提醒著,如今的我容貌盡毀,根本配不上現在的白青雲。
一吻結束,公主抬頭問他:
“青雲,傳聞你曾有位發妻,如今......”
話音未落,白青雲用手指抵住她的唇,冷哼一聲:
“她哪裏都不如你,若是讓我再見到她,我定將她打入地獄。”
“蠱惑人心的妖女罷了,哪裏算得上發妻。”
心臟被狠狠揪起。
我苦澀一笑,我大概馬上就要如他所願了。
一股力量將我拽離現場,秦盛恨恨地看著我,雙目猩紅:
“現在呢?後悔嗎?”
“你為他做的那些他根本不知道!”
3
我不願和他爭論,早就默默接受了一切。
當初的事,是我自作主張,如今白青雲恨我,也是我應得的。
年少時的感情在現實麵前不堪一擊,我又何苦非要他知道事實呢?
我隻希望他過得好些。
“你的真身呢?沒有真身,你會被那些老頭子折磨致死的!”
我當然知道,那群瘋子不會放過我。
要不是秦盛,失去真身的我根本逃不出來。
但連白青雲都不知道,經書的真身和人體各有自己的思想,
換句話說,離開了我,她就是一個獨立的生命。
自幼我依付在晚晚身上,她的思想被我覆蓋,如今也該讓她回歸自由。
我長時間的沉默讓秦盛煩燥不堪,他把我送回地牢,
“算了!你的決定我再不幹涉,等找到你的真身,我就帶它遠離這個是非之地。”
“這麵幻鏡就留在這裏,你......自己保重。”
我生於天地之間,秦盛算是我唯一的親人。
他心愛之人早早離世,與我成親也是為了免去麻煩。
如今,他為我做到如此地步,已讓我感激不盡。
我對著他的背影輕輕說了聲“謝謝。”
白青雲恨我入骨,若是得知晚晚的去向,他定會痛下狠手,毫不留情。
現如今他與公主情義深重,又該讓與我有十分相似的晚晚置身何處?
避免這一切發生的最好辦法,就是遠離他們。
但一切發生的太快,讓我來不及反應。
我看著幻鏡中與晚晚相對而立的白青雲,渾身發冷。
4
白青雲還像前些天那般清冷,整個人都帶著上位者的姿態。
隻是眼前人不同,他看向真身的眼神如同在看一個死物,就如我出嫁的前一天一樣。
那天他渾身是血,狼狽的跪在我麵前,想去伸手抓住被風吹散的紙灰,卻被我一腳踹開。
他想要再爬過來,卻被趕來的官兵踩住雙手。
“吱吱,我知道錯了。”
“我不該和你吵架,你回來,以後我們好好的好不好?師傅那裏我都說清楚了,我退出師門,往後我隻有你一個人。”
我忍住心口傳來的劇痛,麵上卻冷冷看著他。
“白青雲,你不會真愛上我了吧?堂堂佛子怎麼如此容易動搖?這些年讀的經書真是進了狗肚子。”
“實話跟你說吧,我之前接近你隻是想嘗嘗佛子的味道,沒想到......如此一般。”
“吱吱......”
一聲悶哼,
被壓倒在地上的人忽然沒了動靜,再等我抬頭看去,
一雙眼睛如死水一般,緩緩流出一行血淚......
那時的白青雲因和我相愛被師門逼迫,成了整個佛門的恥辱。
我不忍看他為難,提出離開,可他與我大吵一架,誓死不願放手。
他為了我被逐出師門。
而我卻偷偷溜走,再次見麵已成了別人的未婚妻。
我還記得,那時的白青雲滿身傷痕,整日跪在宰相府門口,膝下的磚都被染上了血色。
但我卻沒出去看他一眼。
如今他找到晚晚,我的心忍不住的酸脹。
大概是來算賬的吧,畢竟他最恨的人就是我了。
我順著幻鏡與他隔空對視,用視線細細描摹這個我愛了很久的人的模樣。
“你還有臉出現在我麵前?”
白青雲冷冷開口,語氣中的不耐瞬間喚醒我的思緒。
5
周圍的侍衛圍上來,一腳踹向晚晚的膝蓋,按著她跪在白青雲麵前。
他大概是認錯了,現在的晚晚像極了當初的我。
“我們大人問你話呢!”
晚晚冷笑了一聲。
“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白青雲動作一頓,蹲下身來,強製抬起晚晚的臉,左右打量。
“把痣去掉就當我認不出你了嗎?”
原來他發現了。
我與晚晚唯一不同的,就是我眉間有一顆紅痣,一般人很難察覺。
而當初我纏著白青雲徹夜纏綿時,他慣愛吻這顆痣。
晚晚掙開他的手,
“啪——”
清脆的聲響讓在場的所有人冒出了冷汗,我也替她提著一口氣。
被逐出師門的白青雲,是有名的玉麵閻羅,脾氣陰晴不定。
“我說我不是景吱吱,你聽不懂嗎?”
白青雲被氣笑了,揮手撤退想要衝上來的士兵。
“幾年不見,你這脾氣還是這麼差。”
晚晚又想抬手,卻被白青雲先一步抓住手腕,他麵色陰冷,
“別得寸進尺!”
士兵上來按住晚晚,晚晚掙紮著,濕了眼眶,
“拜你所賜!景吱吱她快死了!沒有真身的她,會萬劫不複!永世不得超生!”
白青雲的身形猛然頓住,不可置信的看向她。
6
慌亂一瞬間占據那雙清冷的眸子。
幾秒後,低頭自嘲一笑,
“沒想到你現在謊話張嘴就來,當我傻的麼?四年前被你唬住是我識人不清,如今我眼目清明,怎會再被你這妖精騙到?”
話音剛落,晚晚奮力掙開士兵:
“不分黑白是非的瞎子!虧得吱吱為你掏心掏肺,如今看來全是喂了野狗!”
雙手再次被桎梏,士兵抬起手,
“住手!”
啪——
白青雲還是說晚了一步,偌大的巴掌印在晚晚臉上浮現,嘴角印出一道血痕。
“打啊!再怎麼打我也要說!你白青雲無情無義!不配為人!景吱吱遇到你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
我急的坐立不安,想讓她不要說了,卻意識到他們在幻鏡的另一端。
從我生了靈智那天起,我便與晚晚作伴,直到我遇見白青雲。
說是真身和人體,卻更像摯友。
我被那群和尚折磨得不成人樣時,是她擋在我身前,替我擋住致命的幾鞭。
那晚狂風呼嘯,雨滴拍打在她身上,化作千萬把利刃,紮進我的心裏。
她這一輩子,為我承受了太多委屈。
我勸她走吧,讓我自生自滅。
可她搖搖頭:
“吱吱,我們本是一體,不分你我。”
地牢的深夜總是陰森,我靠在她懷裏沉沉睡去。
半夜被雷聲驚醒,我聽見耳邊微不可聞的抽噎聲,紅了眼眶。
我被處刑那天,她被攔在場外,嘶吼著說我沒錯,最後被僧人趕走。
我們都知道,這樣的反抗於事無補,所以我一直都希望她能放棄我,過上自己的生活。
但她好像一直那樣固執。
積攢許久的眼淚再也不受控製,順著我的臉頰流下。
白青雲被罵了,臉色陰沉,雙拳緊握。
他示意士兵拽好晚晚,捏起她的臉,力氣大得在白皙的下顎線上留下一片紅印。
可當那張與我別無二樣的臉出現時,一切又煙消雲散。
7
白青雲猛然鬆開手,晚晚不受控製地倒在地上。
“你最好祈禱我不會找到你的把柄。”
“若是讓我找到你是景晚晚的證據,我會立刻將你碎屍萬段!”
憤怒侵蝕了他的雙眼,滔天的恨意幾乎要將晚晚瞪出個窟窿。
“嗬…”
晚晚從地上緩緩起身,
“你盡管去查,可惜這輩子你都見不到她了。”
當白青雲準備轉身離開時,身後的人突然衝上去環住他的腰身,
“阿雲......”
白青雲頓在原地,許久後緩緩轉過身來,試探著問,
“吱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