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在六點前趕回了家,弟弟緊緊握著手裏爛了的畫,哭的眼睛都腫了。
保姆孫阿姨站在一邊,一臉抱歉的看著媽媽。
“媽媽,這是我畫的我們一家三口,孫阿姨給我弄壞了。”
弟弟舉起來那幅畫,抽泣著。
我看到那畫上畫著爸爸媽媽和他,沒有我。
“小麗啊,我給孩子整書包的時候不小心扯到了,犯了錯,真是抱歉。”
孫阿姨比媽媽大了五歲,在我十二歲弟弟出生後她就一直在照顧我們,為人最是和藹可親也最溫柔。
弟弟不依不饒:“但是她就是弄壞了,媽媽不要讓她做保姆了,我想讓你們親自接我。”
媽媽把弟弟抱在懷裏拍拍他的背安慰著,歎了一口氣道:
“孫姐,這麼多年謝謝你照顧孩子,這個月工資我明天給你打上,一分不會少,之後樂樂就不用你照顧了。”
我心頭一顫,大腦一片空白。
媽媽真的毫不留情的開除了孫阿姨,那可是照顧我們六年的孫阿姨,我整個青春的救贖。
孫阿姨落寞的點點頭,她一向不是強勢的人,就算隻是因為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開除她,她一句怨言也沒有。
不要,不要走!
我在空中呐喊,孫阿姨真的停住了收拾行李的動作,她在看我空蕩蕩的房間。
是在想我嗎?
眼淚順著臉頰啪嗒啪嗒滴落,我再也忍不住大哭出來。
孫阿姨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她的鑰匙上掛著兩個掛件。
一個是她女兒給她買的塑料掛件,一個是我十三歲那年用拙劣的針線活給媽媽做的香囊。
裏麵有薰衣草和各種香料豆類,媽媽那時候有了弟弟日日夜夜焦慮,我為了讓她開心想送給她自己親手做的禮物。
媽媽惡狠狠的瞪我一眼,把東西往地上一摔吼著:
“看不到我正煩著嗎?做的什麼醜東西,還不快點進屋睡覺!明天不上學嗎?”
我縫的不好,香囊破了,我不敢哭出聲默默的把它撿起來關起門來躲在被子裏哭。
那天一定是我最糟糕的一天,但是孫阿姨輕輕打開我的屋門,拿著針線坐在我床頭點著台燈縫縫補補。
她笑的很溫柔:
“好孩子別哭,別難過,媽媽隻是剛生了弟弟情緒不穩定,會好的。”
仿佛她溫熱的掌心還在我頭頂,也許,真的會好的。
香囊破掉的口子都被孫阿姨補救,我終於破涕為笑:“阿姨手真巧,這個送給你可以嗎?”
“當然可以啊,又香又漂亮,我會好好珍惜它的。”
孫阿姨的笑刻進我的腦海,我永遠不會忘。
可她現在要走了,離開了我家,我再也見不到她了。
如果生命可以重來,我想讓她做我的媽媽,那我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
孫阿姨走後,媽媽立馬找了下一個保姆,是個年輕漂亮的姐姐。
弟弟很喜歡她,也不再鬧情緒到處找媽媽了。
我的遺體被送進了醫院,參與化工廠失火一案的屍檢調查。
送到媽媽麵前的時候,我的內心是忐忑的。
媽媽麵無表情的看著眼前被燒的黑黢黢的骨頭和屍塊,捂著鼻子說:
“今天之內讓化驗組那邊做個屍檢報告,看看是什麼死因,還有屍體碎片有沒有找齊。”
拚拚湊湊,或許還能看出個人形,但是骨頭有很多都被燒成了骨灰找不回來了。
“對了,找找這孩子的家人,孩子死三天了怎麼還沒有人來找,怎麼當家長的?”
我不禁嗤笑。
媽媽怎麼也想不到,麵前這一堆殘骸會是她自己的孩子。
我更加期待媽媽看到屍檢報告時的樣子,我的身體流著她的血,我是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
我們血脈相連,隻是她不愛我,從來不愛。
本是周末,媽媽又要加班,爸爸正好調休放假一天,接著上完鋼琴課的弟弟去醫院找媽媽。
“爸爸,我們不直接回家嗎?為什麼去找媽媽啊?”
爸爸神秘一笑,去花店買了一捧花說:
“今天是我和你媽媽結婚第十八年的結婚紀念日,想不想給媽媽一個驚喜?”
弟弟開心的蹦蹦跳跳:“想!媽媽一定會很開心!”
父子倆個個臉上都帶著笑,歡天喜地的去了醫院。
媽媽正在裏麵辦公,無時不刻的盯著電腦分析著其他病人的病情,外麵卻吵吵嚷嚷,有人喊著她的名字。
不是爸爸和弟弟,是集訓營的老師和校長!
心提到了嗓子眼,媽媽一臉不耐煩的讓保安把人趕走,嘀咕著:
“死丫頭,在哪兒都不消停給我找麻煩。”
被擋在外麵的老師急的不行,但是沒人理他們,就像是無人在意的我。
爸爸和弟弟則是輕鬆找到了媽媽,爸爸笑著把花送給媽媽,弟弟也撲上去抱著媽媽的腿。
真是濃情蜜意的一家人。
媽媽笑得很開心,對著爸爸和弟弟的臉蛋親了一口說:
“你倆一來啊,我這心情好多了,也不感覺累了。”
“老婆,結婚紀念日快......”
爸爸深情注視著媽媽,“樂”字沒說出口,媽媽辦公室的房門被人瘋狂敲響。
三人一臉怨氣的盯著門口,看看是誰破壞了他們一家人的和諧氣氛。
媽媽的同事推門而入,焦急呐喊:
“方醫生,屍檢結果出來了!”
“DNA匹配結果,死者林茵,性別女年十七。”
“死者直係親屬父親林安國,母親方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