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境貧寒,爹娘為了給弟弟娶妻竟然要將我和姐姐賣身為奴。
來挑人的牙郎讓我和姐姐自己選買家,一個是做當地有名的扈府中的丫鬟,一個則是進入教司坊成為歌伎。
扈府少爺正值壯年卻還未娶妻,明眼人都能看出這是在給扈少年挑選通房丫頭。
姐姐想都不想直接搶著做丫鬟,想著憑借自己的美貌成為扈家少爺的小妾一定是手到擒來的事。
我則隻能去了教坊司,沒日沒夜地苦練歌藝和吹拉彈唱。
但是姐姐的美夢卻終成泡影,扈家少爺不近女色。
為了不被拋棄,她竟然鋌而走險給少爺下春藥,卻馬上被識破扔入破廟中自生自滅。
而我多年苦練歌藝,成為教坊司最受達官顯貴追捧的藝伎,一曲動京城。
更有天子禦賜“仙樂仙子”之名,更是有無數文人墨客為我作詩。
我卻不知姐姐對我的嫉妒已經癲狂,我心念往日親情前去探望她,她卻騙我喝下毒酒。
我七竅流血之時,她也飲下毒酒,扭曲的臉上恨意越發猙獰。
“我不甘心,我們本是同根生,為什麼你名利雙收,我卻淪落至此!”
再次醒來,我們竟回到了牙郎買走我們的那一天。
這一次,姐姐假意好心搶先選了教坊司的歌伎。
但是她臉上的竊喜藏不了多久,我就聽到她小聲喃喃:“我也做一回仙樂仙子。”
這時我才敢肯定,我們同時重生了!
1
“雨兒、雪兒別怨爹娘,咱們生來命賤,去了東家那你們好歹能吃穿不愁啊。”
爹娘假惺惺地抹淚聲瞬間衝散了內臟灼燒的疼痛,我驚覺自己竟重生了!
我竟然回到了爹娘將我們姐妹倆賣出的那一天。
我和姐姐明雨兒低著頭,肩並肩站著。
牙郎的眼神在我們倆身上來回掃視,就像是在集市上挑選商品。
父親滿臉堆笑地看著牙郎,耐心等待他的出價。
“嘖......這倆丫頭姿色還算不錯,就是瘦了點,這樣吧,我吃點虧,兩個一起算六十兩!”
娘原本在一旁暗自垂淚,一聽到“六十兩”這三個字,立刻破涕為笑。
她頻頻向父親使眼色,催促他趕緊成交,生怕牙郎反悔。
“這下妥了,狗剩的娶親錢算是有著落了!”
牙郎動作麻利,立刻掏出銀子成交。
爹娘湊在一起,低頭數著銀子,連看我們一眼的工夫都沒有。
“你們倆自己選吧,就兩條路,要麼去鎮上最有名的扈家,給扈大少爺做貼身丫鬟。要麼去教司坊做歌伎登台獻藝。”
牙郎話音未落,明雪兒眼眶已經泛紅:“我是姐姐,怎能讓妹妹拋頭露麵,我去教司坊吧。”
“扈家可是大戶,雪兒你生得秀氣,雖是丫鬟,萬一得了少爺青眼,做小妾也不是沒可能。”
明雪兒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連牙郎都投來讚許的目光。
“真是個懂事的,就這樣吧,也全了你一番護妹之心。”
我疑惑地看向明雪兒,她雖看似悲傷,但臉上的竊喜卻藏不住:“我也做一回仙樂仙子”
我心中明了,原來她也重生了!
上輩子,牙郎話還沒說完,滿腦子想當小妾的姐姐就迫不及待地選了去扈府的路。
她仗著自己有幾分姿色,想著成為扈琛瑞的通房丫頭。
她再稍加勾引,扈琛瑞一定會拜倒她的美色之下,更進一步成為小妾簡直是易如反掌。
但她沒有想到的是,扈大少爺不近女色,整日埋頭於聖賢書中。
即便是她貼身服侍了數載,扈琛瑞從未多看她一眼。
扈夫人一直緊盯著她的肚子,時間久了沒動靜就給她定了最後期限,一到時間就隻能被發賣到別處。
姐姐急眼了,竟昏了頭給扈少爺下了春藥,結果被當場揭穿。
隨後被扔進了破廟,無人問津,自生自滅。
而我則刻勤學苦練,得到司主的親授,一曲《琵琶記》名動天下。
還得了當今天子禦賜的“仙樂仙子”的美名,轟動京城,引無數文人墨客追捧。
我的名氣惹來了姐姐的嫉妒。
趁我去看她時,騙我一起喝下毒酒,我痛不欲生,五臟六腑都仿佛要炸裂,最終含恨而終。
她飲下毒酒後也七竅流血,對我的恨意卻不減絲毫:“我不甘心,我們本是同根生,為什麼你名利雙收,我卻淪落至此!!”
即便重生一次,她那瘋狂的樣子還是讓我心裏發怵。
她以為換個選擇就能擁有新的人生嗎?
真是天真得令我發笑!
她真以為教坊司司主歌藝高超還願大方傳教於我?
那司主的嗓子早就在紙醉金迷中廢掉了,他甚至嫉妒坊中天賦高超的姑娘,一直暗中苛待她們。
將自己的不如意盡數發泄在年輕姑娘身上,還肆意淩辱她們。
我的歌藝全是靠姐姐們慷慨教授才得來,若不是我沒日沒夜地苦練終於在教坊丞麵前露了臉。
恐怕我也早就被司主折磨瘋了,那衣冠禽獸居然還敢說我是被他調教出來的,想想就作嘔。
姐姐這人間煉獄可是你自己選擇的,就休要怪妹妹不提醒你了。
2
牙郎將我送到扈府後,便匆匆離去。
府中的嬤嬤領著我前往下人居住的地方。
誰曾想,剛踏入這府邸的第一天就撞上了難纏的角色。
“哪來的野丫頭,快些去洗漱更衣,然後來學規矩!”
我迅速整理好自己,乖巧地站在一旁等待下一步的指示。
嬤嬤朝我指了指,示意我靠近些,結果我還沒走到她跟前,小腿就突然被人踹了一腳,傳來一陣劇痛。
我毫無準備,結結實實地摔在地上,手掌也被粗糙的地麵磨得生疼。
“真是個鄉下來的丫頭,一點都不穩重!”
“在府裏做事,最要緊的就是得寵辱不驚,穩重得體。像你這樣,稍有風吹草動就原形畢露,遲早會讓主子們厭煩的!”
嬤嬤的話雖不客氣,但倒也中肯。
說完,她便讓我跪在地上,說是要磨煉我的心性,這一跪就是兩個時辰。
初來乍到,我也隻能默默忍受。
這才發現,原來扈府的日子也並不輕鬆。
太陽高懸,不一會兒,我的額頭上就滲出了細密的汗珠,新換上的衣裳也被汗水浸濕。
周圍路過的丫鬟們見到我跪著,紛紛交頭接耳。
“這姑娘新來的吧,怎麼一來就挨罰了......”
“你還不知道呢,這是扈少爺的通房丫頭,孫嬤嬤原本打算安排自己侄女的,結果她侄女不爭氣,生病了!”
“她的計謀失敗了,這不拿這新來的丫頭撒氣呢!”
原來如此。
我心中有了數,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身子一歪,軟綿綿地倒在地上,嘴裏還故意喊著救命。
孫嬤嬤這出說到底不過是想發泄一番,哪敢真把我這個通房丫頭怎麼著。
畢竟,我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她可是頭一個要吃不了兜著走的。
果然不出我所料,我剛一倒下,背後就傳來孫嬤嬤尖銳的嗓音。
“快,快把她抬進屋,給她弄點藥喝喝!”
“可別真出岔子,連累嬤嬤我挨板子!”
我依舊緊閉著眼,任由他們手忙腳亂地伺候著。
我心裏暗笑,這點小伎倆,還想難住我?
本姑娘能在教司坊出人頭地,還治不了你?!
我愜意地躺著,沒多久,一個稍顯稚嫩的聲音傳來:“少爺房裏新來的姑娘,快來書房伺候!”
是少爺的書童,名叫小硯,正呼喊著。
我立刻坐起身,緊跟他的步伐,不一會兒便見到了我的主人,扈家大少爺,扈琛瑞。
他的聲音低沉,溫柔地詢問起我的情況。
無非就是問問我是否識字,名字叫什麼之類的。
我聲音細小得像蚊子,輕輕地回答著。
“幫我磨墨吧。”
我緩緩地站起身,偷偷瞄向扈琛瑞,隻見他眉頭輕輕皺了一下,似乎有話想說,但最終還是忍住了。
我低下頭專心地磨墨,目光卻不由自主地瞟向他手中的書。
那書內容十分吸引人,我看得入了迷,手上的動作也不知不覺停了下來。
直到這一頁翻到最後一個字,耳邊傳來他溫柔的詢問。
“可以翻頁了嗎?”
“可以。”
話一出口,我立即意識到不對勁。
轉頭看向扈琛瑞,他正側著頭望著我,淺淺笑著。
“你這小丫頭,比我這少爺還好學呢。”
我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臉頰微微泛紅。
稍作思量後,我輕聲細語地回答:“奴婢自小就仰慕讀書人,也想能識文斷字、出口成章。”
“隻可惜,家境貧寒,不認得幾個字......”
說時,眼中泛著淚光,連我自己都辨不清是真是假。
“不過現在好了,能得幸在少爺身邊侍奉......”
“請少爺寬恕奴婢的過失,若有不周,請少爺責罰。”
話已至此,我不由自主地屈膝跪下。
扈琛瑞連忙伸手扶住我。
“在我這,你不必如此拘禮。”
“你既愛讀書,書房的書,你可隨意翻閱。”
我滿懷感激地望向他,這才仔細打量起扈琛瑞的容顏,濃眉大眼,身形修長卻略顯清瘦。
很是俊俏。
隻可惜,他不近女色。
3
也許是這樣一番情景,我和扈琛瑞的關係不知不覺間親近了許多。
扈琛瑞輕聲問道:“我見你方才回話時顯得有氣無力,起身的動作也緩慢,可是身體有何不適?”
我裝模作樣地準備再次跪下請罪。
可當膝蓋剛挨到地麵時,我不由得疼得哼了一聲。
“少爺,雪兒不是有意的。”
“隻是今日初入府中,在孫嬤嬤那裏學規矩時,我笨手笨腳,不小心傷了自己。”
我一邊說,一邊還故意搖晃兩下身體,裝出一副嬌弱無助的樣子。
“孫嬤嬤?”
扈琛瑞聞言,似乎有所觸動,好看的眉頭緊緊鎖起。
緊接著,他體貼地讓我回去休息幾天,等傷勢痊愈再來書房幫忙。
我心中竊喜不已!
剛進門就撈到休假,這扈琛瑞還真是個體貼人。
可惜啊,他不近女色。
第二天,我睡到太陽曬屁股了才起床,伸了個懶腰,拖著還有點酸痛的雙腿走到院子裏曬太陽。
沒一會兒,幾個丫鬟就圍攏過來,對我問長問短,關懷備至。
其中一個丫鬟跟我聊了起來,語氣裏滿是羨慕。
“雪兒姑娘,你聽說了嗎?昨天孫嬤嬤剛欺負完你,少爺扈琛瑞就給她顏色瞧了。”
“對對對,少爺不僅扣了她三個月的月錢,還讓她挨了三板子,聽說屁股都腫得老高了。”
她們嘰嘰喳喳地說著,那份羨慕之情簡直要溢出來了。
昨天我故意在扈琛瑞麵前提了一嘴孫嬤嬤的刁難。
雖然我說是自己不小心弄傷的,但他那麼聰明,肯定能猜到是跪太久導致的。
這扈琛瑞還真是不錯,能聽懂我的弦外之音,還幫我出了這口惡氣。
有智慧又有正義感,真是難得。
不過可惜了,他不近女色,可能是個好男色的主。
但沒關係,日後我拿他當姐妹相處也行。
4
之後我整日與扈琛瑞相伴,如影隨形。
那天,扈琛瑞急匆匆地叫上我,一同外出處理要事。
下了馬車,才發現他帶我來的竟是教司坊。
這地方對我來說再熟悉不過了,再次踏入,心中不禁泛起層層漣漪。
步入教司坊,那兩棵老桂樹依舊矗立在原地。
回想起無數個日夜,我就在這桂樹下刻苦練歌喉,常常是唱到大汗淋漓。
教司坊的舞台上,我曾彈奏琵琶唱出那首令我名滿京城的《琵琶記》。
而在那隱蔽的偏殿裏,司主也曾對我心懷不軌,幸得我有姐姐們保護,才保住了清白。
扈琛瑞此行是為了挑選扈夫人生辰所需的歌伎。
我緊跟在他身後,突然聽到一陣痛苦的求饒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