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是一名醫女，在湖邊撿到了一個身受重傷的少年。

我悉心照料他，花了六年時間終於將他的腿疾治好。

他愛上了我，對我許下承諾，說此生定不負我。

這時我才知道他是皇子，隻因為被陷害殘疾，才被趕出京城。

他是一個有手腕的人，不過三年時間，他就翻案重回京城。

坐上了龍椅。

我被他安置在後宮，看他不斷從宮外抬貴女進來。

甚至聽見他對心腹說，[一個醫女怎麼配做皇後，留她在身邊做個末等宮女我都覺得丟人。]

我轉身離開，倒要看看沒有我每個月的治療，你怎麼能繼續像個正常人站著。

怎麼做一國之君。

1

勤政殿外。

[秦姑娘，陛下在殿中議論國事，不能放您進去。]

我看著麵前這個小太監低著頭有些為難的看著我。

我冷靜的看著他，[當年你母親命懸一線是我救回來的。]

想當初，這個小夏子還是這個末流小太監，負責看守冷宮的，一日我誤入了冷宮附近，看他躲在角落嚶嚶啜泣，上前詢問，才知是他母親病重，家中無錢醫治，已然在準備後事了。

是我見他可憐孝順，出手救了他母親。

後來他因緣巧合，入了裴照的眼，入了禦前，成了裴照身邊忠實的狗。

聽了我的話，小夏子羞愧的低下了頭，不敢看我。

攔著我的手也微微顫抖，最後放了下來，退到一邊。

我踏進了殿內。

聽著裏麵傳出嫵媚的笑聲，心裏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我站在帷幔前麵，看著帷幔上糾纏的身影，這就是他口中的議論國事。

[陛下，您準備給我什麼位分啊？]

[我可不能這麼不清不白的這麼跟了您，否則你讓我的臉往哪裏放？]

裴照斜躺在軟塌上，撫上懷裏女人的臉，懶懶的開口，[美人想要位分，可要好好表現。]

聽著裏麵的話語，我不禁想到自己。

裴照登基後將我安置在後宮一個偏僻的宮苑，沒有給我任何名分，所以宮裏的人都換我秦姑娘。

可他卻一個接一個抬貴女進皇宮，今封一個淑妃，明天封一個貴人。

那些有品級的妃嬪每次見我的眼神都充滿了嘲諷。

原來是在嘲諷我不知廉恥。

我看著帷幔，美人正在脫自己的衣服，然後就是糾纏在一起的兩具肉體。

不一會，就傳出了女人的嬌喘聲。

2

女人嬌喘連連後開口，[陛下到現在都沒有立後，是準備立秦姑娘為後嗎？]

我屏住呼吸，想聽聽裴照會怎麼說。

裴照漫不經心的開口，[一個醫女怎麼配做皇後，在朕身邊做個末等宮女我都覺得丟人。]

[那秦姑娘還真可憐。]

裴照嗤笑，[你們女人真是不知足。]

[她陪了我九年，我現在讓她進宮，雖然沒有給她名分，但她在宮裏也享受了尊貴的生活，她一個醫女，若不是朕，怎麼可能有機會進宮，見識天家的尊貴。]

[可是她卻不知足，每次見麵都跟我提以前，時時刻刻提醒朕，以前過的有多不堪嗎？所以朕現在真不耐見她，一見她就會讓朕想起以前腿不能行的日子，讓朕覺得惡心。]

原來他竟是這樣想的，覺得我一個卑賤的醫女，覺得他讓我能進皇宮這樣的地方就是對我天大的恩賜。

我每次見麵提醒他少飲酒，要像以前一樣多運動腿部，才能更好的保養這曾經受傷的腿。

可是他卻覺得我是故意提起他以前卑微不堪的樣子，提醒我對他的恩情。

多麼可笑。

我對他的好，最後卻成為他不想麵對的過去。

3

曾經的他確實很狼狽。

剛將他撿回家的時候，他渾身是傷，腿也不能行走。

我悉心照顧他，給他治療身上的傷口，將他從昏迷中救醒。

那時候他隻能躺著，我不僅要給他擦洗全身，還要給他處理一些無法避免的臟汙。

那時的他陰鬱、沮喪，我每次給他處理臟汙時，他總是陰沉著臉，隱忍著什麼情緒。

後來我翻遍醫術，終於找到一個殘缺的古卷，上麵記錄的方法或許可以讓他重新站起來。

我和他說了以後，他很激動。

我治了他六年，給他泡藥浴，給他施針，終於讓他重新站了起來。

還記得他站起來那天，激動的抱住我久久不放，那抱住我的手都是顫抖的。

他親手雕刻了一支木簪子給我，然後紅著臉向我表白心意，說永不負我。

如今，他登高位，曾經卑微的自己就成了汙點。

我取下頭上的木簪子，越過帷幔，他們看到我驚了一下，那女子衣衫不整躲在裴照懷裏。

[陛下，秦姑娘怎麼這麼闖進來了，這也太失規矩了吧。]

裴照當沒看見我一般自然的將衣服拉好，然後輕聲安慰懷裏的美人，之後才抬頭看我。

[你怎麼來了？]

我將木簪子仍在他腳下，[宮裏的宮女我高攀不起，我會離開皇宮，讓你不再惡心。]

裴照神色如常，沒有一絲愧疚和不自然，[別鬧了。]

我輕笑，[沒有鬧，我是認真的，曾經你是廢人，我是民間醫女，我們還算般配，如今你是天子，而我這個卑賤的醫女已經高攀不上你了，所以我離開，成全你。]

裴照有些不耐，[朕說的也是事實，如今讓你住在宮裏，享受這榮華富貴，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你要知道，如果不是遇到我，你這輩子看都看不到這樣的生活，一輩子隻能在那小山村裏住茅草屋，吃野菜。]

[不是我不想給你名分，而是你的身份太卑賤，我如果冊封你，會被天下人恥笑的，你就不能懂點事，不要這麼虛榮？]

[趕緊回你宮裏去，不要隨便出來惹人嫌話。]

果然，在他的眼裏，我卑賤如螻蟻。

他將我安排進宮，已經是對我天大的恩賜，我如果有異議，就是不識好歹，有要求，就是愛慕虛榮。

說了那麼多傷害我的話，他沒有一句解釋，隻是淡淡的讓我回自己的宮裏，不要隨便出來讓他丟臉。

我壓抑自己要崩潰的情緒，[我會自己離開，從此我們永不相見。]

說完，我看都沒看他，轉身往外走。

[陛下，你不去追嗎？秦姑娘好像生氣了呢？]

裴照漫不經心的開口，[不用，她怎麼可能舍得宮裏尊貴的生活，不過說說而已。]

[不過就是在我麵前做戲，想讓我去追她，可是我不是曾經那個什麼都沒有的窮小子了。]

4

回到寢殿，我簡單收拾我自己的衣物，準備離開這個牢籠。

可是當我走到城門時，守衛卻攔住了我。

[秦姑娘，沒有陛下的允許，您不可以離開皇宮。]

我怔然。

我現在是在皇宮，規矩繁多。

這四麵的牆，哪裏是我說離開就能走的呢？

當初因為他一句，希望我陪在他身邊，我毅然的入了這牢籠。

如今要走，也要由他定。

我又回到寢殿，開始回憶剛站起來的裴照。

那是他全身散發著光芒。

隨後一支隊伍過來接他，領頭人喊他三皇子，我才知道他的身份。

我和他回京，繼續在他身邊照顧他。

他每天都很忙碌，時常看不到人影。

緊接著，京城血流成河，沒過多久，他就登上了皇位。

他又把我接近了皇宮，開始一個貴女一個貴女的接進宮。

我隻是問一句，他就開始不耐，[朕是皇帝，要穩定帝位，就需要世家的支持，你能不能不要那麼善妒。]

我問了那麼一句，就是善妒。

後來他開始每日宣那些美人侍寢，我稍稍有些脾氣，他就開始不耐煩。

[秦桑桑，朕是皇帝，宣嬪妃侍寢怎麼了？是不是朕太寵你了，你才這麼無法無天？]

後來我就將自己關在這個宮殿裏，不出去，不看，不聽，假裝這一切都不存在來麻痹自己。

可如今血淋淋的現實擺在我的麵前，我再也不能假裝看不見。

5

第二日，我換上宮女的衣服，混進采買的隊伍，最終我還是離開了皇宮。

看著漸漸變小的皇宮。

希望裴照能在輪椅上做個好皇帝。

其實裴照的腿沒有徹底好全，因為他傷的太嚴重了，現在雖然能正常行走，但是每個月還需要我施針。

以前為了讓裴照心裏好受，不用一直擔心自己的腿。

所以我一直瞞著他，隻是每個月總是找各種理由給他紮針。

而他卻總覺得我是故意找理由見他，所以每次施針他都不高興。

現在距離下次施針時間隻有七天，希望他好好享受最後能走的日子。

我回了原本生活的小村子。

可是眼前的景象讓我隱隱不安，這裏感覺荒蕪了很久，不像有人居住的樣子。

我推開村頭孫大娘家的院子，沒人。

我緊接著再推開一家，還是沒人。

從村東頭推到村西頭，沒有一個人。

這到底怎麼回事，無論發生什麼，也不可能人走的這麼幹淨。

而且我記得一個月前我對裴照說想回犀牛村看看，他告訴我說村裏的人現在過的很好，他給了很多賞賜。

是他騙我？那麼為什麼騙我呢？

難道犀牛村的一切和他有關。

我發瘋一般在村子裏細細翻看，才發現很多牆壁上都有刀痕，甚至我還發現濺在牆壁上的血痕。

看了這一切，我的心在顫抖，雙腿幾乎站立不住，眼淚不受控製的湧出來，我靠在牆角泣不成聲。

後來我在村子不遠處看到一處大坑，裏麵有焚燒的痕跡，還有一些沒有被風吹散的粉末。

我手上沾一點粉末，才發現那是骨灰。

難道這裏曾經焚燒的是犀牛村的村民。

我忍著悲痛將這個大坑填平，給他們立了墓碑，買來了紙錢，跪在他們墳前燒了一天一夜。

隨後我在村子住了下來。

我在等。

6

果然不過七日，就有人找到了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