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輩子,我娶了廖小童後,所有人都認為我走了狗屎運,抱得美人歸。
外人眼中我和廖小童琴瑟和鳴,
可隻有我知道,她的心思從沒有放到我這裏一點。
她恨我拆散了她和竹馬陳國強。
我愛她、敬她,一生都在等她回頭,可她為陳國強守身如玉一輩子。
重活80年代,我看著大院裏給別人獻殷勤的小姑娘,終於決定放手了。
這一次,我們男婚女嫁,再也不見。
1.
廖小童在台上扭動著曼妙的身姿,嘴裏唱著當紅的歌曲,一身軍綠色的衣服襯得人唇紅齒白,和我記憶中那個常年紮麻花辮的小姑娘漸漸重合了。
我重生了,重生到了80年代。
「我說,江衛國,你可真有福氣,娶個這麼漂亮的老婆,能歌善舞!」
台下傳來一片喝彩聲,坐我旁邊的李龍也忍不住壞笑著用胳膊肘捅了我一下。
聽到這話,我忍不住苦笑一聲,廖小童嫁給我,確實是我高攀了。
廖小童是整個文工團的門麵擔當,人不僅長得漂亮,能歌善舞,而且家境殷實,她的父親是高職領導,母親則是詩書世家。
早年間廖父遇險,父親一命換一命,廖家感念我父親的恩情,看我們孤兒寡母可憐,就給我和廖小童私下定了親。
廖小童早就和青梅竹馬的陳國強暗生情愫,
可廖陳兩家祖上有積怨,很久都不再往來,雙方父母都不讚成這門婚事。
後來兩人約定一起絕食抗議,可誰知陳國強沒有堅守諾言,在陳母的逼迫下選擇妥協,和同村的一個姑娘火速領了證。
廖小童經受不住打擊,大病一場,病好後,同意了我和她的婚事。
婚後,我敬她、愛她,堅信就是堅冰也能將她焐熱。
可我錯了,她的心門從沒為我打開過,她為陳國強守身如玉一輩子。
我一生都在等她回頭。
直到晚年,我無意中看到她那本從不離身的日記本,洋洋灑灑的篇章都是對陳國強的思念、後悔。
薄薄的一本,卻重重地壓垮了我。
「江衛國,擦擦汗,今天演出日頭大,難為你一直等著我。」
「我們等下買兩根雪糕邊吃邊回家,順道買點肉,今天中午做你愛吃的紅燒肉吃!」
看著廖小童一張一合的小嘴,我心神一晃,才從記憶中回過神來,
一旁的李玉聽到紅燒肉二字,羨慕地咂咂嘴,大院裏誰不知道這是廖小童的拿手好菜。
外人眼裏的溫情似水,卻是一輩子困擾我的毒藥。
要不是上輩子看到那本日記,恐怕我還會重蹈覆轍。
我剛想張嘴說話,一個文工團的女生跑了過來。
「你去哪了?到處找不到你,外邊有個高高瘦瘦的男人找你,叫、叫什麼陳國強,聽說是外邊文工團調回來的。」
聽到這個名字,我臉色一變,上輩子我一直活在陳國強的陰影之中,廖小童則雙眼發光,看起來很是興奮。
「你先回家吧,國強剛從外地調回來,聽說這次演出還拿了個一等獎,我們信中說好要一起慶祝一下,我可不能食言。」
「等我晚上再回來,到時候多做點菜補償你。」
廖小童邊說邊跑,絲毫沒有顧及到我的感受,是啊,她陳國強的約定不能輕易食言,我就隨時可以被鴿掉。
旁邊的李玉看我臉色不好,尷尬地撓撓頭。
「怎麼說,廖小童也是你的妻子,他倆這輩子不可能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爸,他倆要是做什麼出格的事情,廖所長不得打斷他們的腿。」
「我看小童心裏也是有你的,就是這姑娘太年輕了,還總想有的沒得,你平時多哄哄她,到時候你倆生個孩子,女人一生孩子啊,這心就被拴住了。」
李玉和我從小一塊長大,對於當年我們幾個的恩怨一清二楚。
我無力地搖了搖頭,別提生孩子了,廖小童都不願意我碰她一下。
回到家,我簡單給自己炒了幾個菜,一個人喝了悶酒,在客廳和衣而眠,一覺到天亮。
果然,廖小童又是夜不歸宿,我心中最後的一點妄念也沒有了。
上輩子,自從陳國強和她調到一個文工團後,這種情況數不勝數,一開始我還怒氣衝衝地質問她,
可她卻總說自己在準備演出,在忙,讓我不要無理取鬧,
有次我實在忍不住去文工團找她,她和我大吵一架,厭惡的眼神我至今難忘。
如今重來一世,這份畸形的愛戀我不要了。
這輩子,我要好好愛自己。
2.
之前廖小童經常不著家,我早已習慣了。
起床後,因為宿醉我的頭還有點痛,我在水池中洗了把臉,抬頭看到鏡中滿嘴胡茬,灰頭土臉的男人,心裏對自己都難免有幾分嫌棄。
明明才二十出頭的年紀,卻因為感情羈絆了自己的一生。
我長歎了一口氣,決定新的生活從新的外貌開始,
我把胡子理了,將臟衣服換下來,再拿剪刀對著鏡子剃了個時髦的發型,然後這才滿意地抗上鋤頭上地。
一路上有不少同村人都調侃我又變成當年那個奶油小生了,甚至幾個女同誌還歎息,要是我還沒結婚就好了。
我表麵不在意,心裏還是甜得像蜜一樣,這也算是像新生活的邁步,畢竟我婚前也是村裏數一數二的帥哥,否則廖小童當年也不會同意嫁給我。
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女人遍地都是,何苦栽在一個人身上呢?
3.
80年代,正是發家致富的好時機。
上輩子我隻是一個普通的工人,每天除了工作就是照顧陳國強的生活起居,根本沒有時間專注在自己身上。
因為廖小童的人長得漂亮,能力又強,大家明麵上對我還算客氣,背地裏卻經常嚼舌根,說我是個軟飯男,隻會靠女人,我一個普通的工人根本配不上廖小童。
我是個很要強的人,聽到這些流言蜚語,我內心痛苦極了,
可苦於沒有什麼辦法證明自己的價值,最後竟成了困擾我一輩子的心魔。
這一世,我要靠自己闖出一番天地,絕對不會再看任何人的臉色了。
想到這,我立馬去了村裏的服裝廠,我記得上輩子廠裏正好在招服裝經理。
「張廠長,咱們廠服裝經理的位置我想爭取一下。」
聽到我的聲音,張廠長抬起頭來,顯然覺得有些意外,他扶了下眼鏡,才慢慢開口,
「小江,年輕人有上進心是好事。」
「但不是我打擊你,這幾天好幾個人找我報名,要麼有管理經驗,要麼懂市場,會調研。」
「你這兩頭都沒站住,你看這......」
廠長兩隻手交疊在一起,似乎是不想傷害我,邊說邊打量我的臉色。
我知道廠長這是想讓我知難而退,可重活了一輩子的我,怎麼可能被這點困難打敗。
「廠長,我明白,管理和調研這方麵我確實有所欠缺,但我在服裝設計上有點心得。」
我當著廠長的麵,將幾個日後時興的款式當麵畫了下來。
廠長拿起圖紙來,細細翻閱,再抬頭時,眼裏多了幾分讚許。
「確實很有創意,這樣,你先回去,我和廠裏幾個領導商量一下,有結果了我通知你。」
我從小就喜歡幫襯著我媽縫縫補補,常常嫌棄自己的款式不夠時新,長大後還喜歡按照自己的想法設計些新奇衣服式,技術還算熟練,
加上我重生後提前知曉了未來的爆款樣式,對於這個崗位我有十足的勝算。
4.
回去後我也沒閑著,立馬拿起書本認真學習了相關理論知識,甚至還親自走訪了幾個服裝廠,征詢工人的意見,完善自己的知識儲備。
盡管每天回到家都是腰酸背痛,但我心裏卻是前所未有的踏實。
上輩子,我的世界中心就是廖小童,急她之所急,供她之所需,忙忙碌碌,心裏卻是空落落的。
我急切地抓取她的愛,就好像沙漠裏缺水的魚,每天祈求天降甘霖,殊不知,命運掌握在自己手裏,每個人都是自己世界的主人公。
更何況,她的心根本不在我這裏,上輩子是這樣,這輩子依舊。
但我不會再重蹈上輩子的悲劇了,想到這裏,我心裏的動力更足了些,我要自己闖出一番天地!
幾天後,廠裏開會公布這次的選拔名單,果然不出我所料,領導在會議上高度表揚了我的作品,說我創意不錯,從眾多作品中脫穎而出。
我表麵上冷靜自持,心裏雀躍極了,我已經開始幻想當上經理該有多威風了,這意味著我的人生將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轉變。
然而領導接下說的話卻給了我當頭一棒,
「雖然江衛國的設計創意很不錯,但鑒於綜合考慮,此次咱們廠的經理是陳國強!」
「咱們掌聲歡迎新廠長上任!」
在廠長惋惜的目光中,我震驚地看著戴著大紅花的陳國強被人群簇擁著上了台,陪在他身邊的,是我多日未歸家的妻子,廖小童,兩人舉止親密,好像真正的夫妻倆。
盡管上輩子這種場景已經見了無數次,但此刻我的心還是被揪得生疼。
台下的員工大多知道我和廖小童的關係,此刻看向我的眼神各異,有同情,但更多的是嘲諷和鄙夷,畢竟一個男人,連自己的女人都看不住。
我死死攥著拳頭,感情極其複雜,不甘心,但更多的是憤怒。
陳國強是文工團的,會的也隻是唱跳,哪裏有什麼藝術細胞,他能當上服裝廠的經理,要說這裏麵沒有廖小童的手筆肯定是不可能的。
「廠長,我不服氣!」
「陳國強他一個文工團出身,憑什麼當服裝廠經理!這是黑幕!」
我氣得嘴唇都哆嗦起來。
我平時不愛發脾氣,大家對我的印象也多是老好人,這是我第一次在眾人麵前發這麼大的火。
「是啊,江衛國的圖紙咱看著還怪專業和時興嘞。」
「那陳國強都沒參加選拔就當了經理確實說不過去。」
「我還見江衛國每天下廠考察呢,他前兩天還找我聊過呢,他要能當廠長,咱廠的收益說不定翻一番呢。」
本以為我當選是十拿九穩的事,結果空降了個經理過來,還是文工團的,台下立馬炸開了鍋,有不少為我說話的。
「好了,大家先安靜!」
廠長見情況不對,趕忙從台上擠下來安撫我,
「衛國啊!你先消消氣,這件事吧......要怪就怪我吧,確實是我處理不當。」
「我心中原定的廠長就是你,但是今天幾個中層領導來找我碰了下頭,說陳國強那邊往廠裏投了錢,還不少,你知道咱們廠現在......」
陳國強手裏沒什麼錢,廖小童家底豐厚,是誰出的錢不言而喻。
眼看局勢對陳國強不利,廖小童立馬指著我破口大罵,
「江衛國你有完沒完,你不過就是個小工,你懂什麼叫領導嗎?你知道什麼叫市場嗎?」
「你知道一個廠子關乎到多少家庭的生計嗎?你以為這是過家家?」
「我勸你不要沒事找事,如果你還要鬧下去,我不介意和你離婚!」
最親密的人總是知道刀往哪裏捅最痛,她薄唇輕啟,一連串的反問,讓我剛剛鼓起的勇氣潰不成軍。
「是啊,大家不都是工人嗎?憑啥他能當經理?」
「就是,啥活都不用幹,往那裏一坐,拿的工資不知道是咱們的幾倍,我也不服氣。」
「我全家就指著這點生計過活呢,廠子就是我的一切!」
聽到廖小童的話,考慮到利益,剛剛不少沉默的工人發了聲。
「可是,陳國強他憑什麼?他就能保證廠子正常運營嗎?」
我深吸了一口氣,擦了下眼角,強裝鎮定,還是問出了這句話。
「就憑我,我廖小童放話在這,我就是陳國強的後盾,廠子要是收益不好,我全權擔責!!」
我的老婆諷刺我,下我麵子,甚至當著我的麵,賭上全部身家,隻為保別的男人!
廖小童,我想我是真的要放棄你了。
我抿著嘴唇,手用力掐著自己,迫使自己冷靜下來,
「好,這個經理我不當了!」
「廖小童,我們離婚吧,以後我們男婚女嫁,再也不見!」
我沒等廖小童反應,快速地轉身離開了,我怕下一秒,我的眼淚就決堤而出。
但神奇的是,這句話說完後,我心裏一下子輕鬆起來,壓在心裏的石頭落了地。